他手裡的馬鞭不由分說地直接招呼在了安牧的身上,一口氣抽了二十多鞭才出了心中的氣。
帶著倒刺的鞭子一下就讓人身上開花,揦出紅白交加的斑斑血痕。
等軒轅仲停下後,安牧幾乎成了個血人。
倒是被安牧提前踹遠的湯全沒被傷到,記起義父教誨的他咬著牙不敢出聲,跪趴在地上。
“說說吧,旁人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吃裡扒外地背叛寡人?”
軒轅仲很不理解,安牧可是自小就分配到他身邊服侍的親信。
“陛下,奴不敢。”
安牧急促地喘息著,勉強吐出幾個字,勾連到身上的傷,痛得嘴唇泛白毫無血色。
“寡人不想聽廢話。”
軒轅仲無趣地看了眼跪著的湯全,“這是你那義子?小小年紀心裡就無君無父的東西!”
“陛下恕罪!”
安牧連忙喊道,他那義子還沒成年,哪裡受得住這馬鞭。
他絞儘腦汁地想找借口,卻聽安承和宮人們竊竊私語,而後連滾帶爬地過來稟報皇帝,聲音都激動地顫抖。
“陛下,這安總管竟然暗暗勾結了雪月軒裡的選侍主子們,連這狼心狗肺的義子湯全都知道!”
“那湯全剛剛還誇雪月軒裡有仙人,賴著不想走,這是宮人們親耳聽到的!”
“裡麵定有貓膩。”
“我瞎說的!”
湯全一急,不管不顧地反駁道,皇帝麵前甚至忘了自稱“奴”。
“嗬。”
軒轅仲冷笑一聲,“什麼仙人,定是那起子狐媚哥兒給自己抬身價的下賤手段。”
“這雪月軒可真是——”
男人一揮衣袖,厭惡道:“天涼了,這裡的選侍們沾了晦氣,該被國師祭天慰國了。”
“是,陛下!”
在其他人還在愣神時,安承第一個反應過來。
完了!
安牧的半張臉埋在雪裡,知道自己是在劫難逃了,畢竟軒轅仲從來都刻薄寡恩。
除非上天顯靈,否則他現在就可以考慮一頭撞死在地上,免於被投入詔獄裡受罪了!
那邊。
安承帶著宮人們踹開雪月軒的門,臉上浮現殺氣騰騰的笑,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取代安牧、成為皇帝最信任的宦官的場景。
殿門,轟然洞開。
在這夜裡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然而,宦官安承卻停在了雪月軒的門口。
他抬起的左腿怎麼都落不下去,保持可笑的“金雞獨立”的姿勢,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門內,仿佛被鬼魅勾了魂後剩下的行屍走肉,完全僵在那裡。
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宮人也是如出一轍的模樣,在這冰冷的冬夜顯得格外詭異。
軒轅仲正要轉身離開,見狀皺起英挺的劍眉,令禦林軍統領蘇餘帶人去一探究竟:“裝神弄鬼。”
“去把主犯揪出來!”
“是,陛下!”
一眾禦林軍兵士們齊聲應道。
他們一半留在原地保護皇帝,一半扯開那些宦官宮人,手按在劍鞘上蓄勢待發,一派英姿勃勃。
隻是。
在將目光移向雪月軒裡後,這些人也都沒了聲響。
他們和那些宦官一樣,仿佛瞬間化為了木雕石胎,隻能靜靜佇立在夜色裡,迷失了心智。
軒轅仲這時候有些驚疑,但是見被扯開的安承已經恢複了清醒,倒也沒有太過擔憂,隻是怒意更甚。
“沒用的東西!”
“連門都不敢跨進去!”
皇帝怒罵了幾句,他抽出旁邊兵士的長劍,踹開幾個人,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麵,勢要斬儘敢在後宮裡裝神弄鬼的人。
“陛下,不要啊!”
安承和幾個宮人們慘叫著抱住皇帝的腿,視死如歸地喊道:“彆嚇到仙人!不然您萬死難辭其咎啊!”
死?
你們還詛咒起寡人了!
軒轅仲簡直想原地將這幾個狗膽包天的宦官挫骨揚灰。
他信手劈出一條路,邊走邊道:
“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我倒要看看,這仙人的頭身分離後,還能不能施展仙法!”
等軒轅仲走到門前,他終於沒了聲音,滿心的憤怒窩火也沒了蹤影,仿佛被一盆冰水澆滅,心底甚至湧上了點點滴滴的甜意。
原來……世上真的有仙人!
隻見距離殿門幾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個風華冠絕古今的美人,勾魂奪魄的容色恍然若仙。
素淨至極的灰袍在如此美人身上都被襯得像傳說中的天衣,連純澈無垠的月光也溫柔眷戀地徘徊不去,吻在美人瑩潤泛粉的指尖。
這一刻,塵世間的一切都消弭在了軒轅仲的心裡。
他沒空後悔遺漏珍寶數年,沒空想剛剛是不是嚇到了美人,隻是全身心地沉浸在千萬年難得一見的美色中,感到久違的平靜。
跟隨的禦林軍兵士們也都是如此。
遠處。
在弓弦上搭好利箭的軒轅昭微眯起眼,趁著所有人都仿佛被下了迷藥的樣子時,將準星對準了皇帝的背部。
“嗖——”
箭頭直插皇帝的心肺!
軒轅仲手裡的劍“當啷”一聲落地,驚醒了周圍的兵士和宮人們。
恰在此時,雲霧蔽月。
隨著安承淒厲的一聲“陛下不要傷了仙人”後,場麵陷入了混亂。
黑暗中傳出不少刀劍入肉的聲音,甚至還有砍到骨頭上的,摩擦聲令人牙酸。
等風吹雲散,清涼的月光重新灑落人間,眾人才看清周圍的血案。
大家都完好無損,除了他們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
殿下疑似因冒犯仙人後,心中過於愧疚,悔恨之情無法排解,於是胸前背後自中百刀,自戕贖罪。
此情此景,實在可歌可泣!
眾人默默用血擦乾淨自己的刀——就是金牌仵作來了,也是這個結果!
遠處的軒轅昭震驚地咽了空氣:不是,皇帝死的這麼簡單的嗎??你們這些護衛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