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
落仙台重新被天道禁製, 隱入茫茫星流月輝裡,下落不明。
而曾經落仙台被召喚出來停留的位置,眾仙合力在此地修建了一座看起來幾乎和它一模一樣的四方台, 名喚思過:
思念玉影仙人!
後悔未曾施以援手。
更恨那止瀾和桃夭夭卑鄙無恥, 故意陷害玉影。
思過台每一寸都是仙界至寶。
幾根玉白盤龍柱上鐫刻精美的金邊羽翼紋路,煊赫華光萬丈不減。光滑平整的冰石台麵取自冰鳳誕生的祖地, 烙印的電閃布雲陣法, 一刻不息地營造出玉影隕落那天的場景。
隻是台上空蕩蕩的, 並無人影。
在思過台的周圍, 仙人們種了許多儘態極妍的靈花異草,日日過來靜思往昔,聊以慰藉。
更有運氣好的仙人,曾經和玉影有個麵子情,禮尚往來地獲贈了靈禽亦或配飾。
這時候也都將禮物珍而重之地藏在居所最隱蔽的寶地, 唯恐被人知曉後奪走, 暗暗睹物思情。
止瀾曾經也擁有幾樣玉影贈送的賀禮, 但卻被他為了避免麻煩,由分身親手碾碎為仙靈氣, 灑落凡塵,懊悔地幾乎吐血。
所以。
美人當日佩戴的那根再普通不過的藍玉簪子, 雖然落在地上摔碎了, 也不是這些普通仙人能覬覦的——
雲畫仙君和止瀾仙君鬨得當眾做過一場, 各自受了些傷,才勉強同意將美人留下的這最後一件帶有靈息的遺物碎片一分為二, 日夜為伴。
這天,他們倆又不約而同地到了這思過台前,滿目痛楚均無法疏解。
若是沒有見過玉影倒還好, 偏偏他們見了這勾魂奪魄、品貌冠絕諸仙的美人,且一見即是訣彆!
那觸手可得又眼睜睜失去的極致痛惜,幾乎讓他們產生了心魔劫。
仙界不沾萬劫,而一旦自生劫氣,就會被天道鎖鏈打落凡間,洗去劫氣後方可重修歸天。
明知來這裡會對自身不利,雲畫兩人還是來了。
仙君位格的威勢非同一般。
當即,那些仙人們便退了幾步,他們默默低頭,盯著腳下翻滾不休的雲霧,聽著耳邊傳來的哀嚎聲。
“雲畫,雲畫你幫我一次!”
飽受毒物折磨的湛離仙君滿眼血絲,雙目暴突,聲音如鋸齒般懇請道。
更可怖的是他那張腫脹黑紫的臉,找不出一絲一毫往昔的英俊輪廓,倒是像人間邪修煉製的毒屍。
他身上隻剩一件褻褲遮醜,打著赤膊的上半身布滿齒痕掌印,看著駭人,但不消一時半刻就能恢複如常。
雖毫無性命之憂,但著實沒了麵皮!
湛離仙君恨不能下界重修,換個身份回來。
“啪!”
同樣麵目猙獰的桃夭夭滿眼死灰,不知是被體內毒物操縱,還是發自內心,他狠狠扇了湛離的正臉一巴掌。
扇得自己掌骨寸斷,鮮血淋漓,苦不堪言。
接著他又在仙君的胳膊上狠咬一口,貪婪吞咽著沁出的血絲靈氣,這絲絲大補的靈氣霎那間修補好了他的掌骨和半張豔若桃李的臉。
他隻是一個小仙,且先天體弱,哪裡受得了玉影那天生毒物的毒害!若不是能這樣稍稍恢複,他早就真靈消散了。
“幫你?”
看到這熟悉的一幕,板著臉的雲畫仙君故意擠兌道:“湛離你和愛侶的親密把戲,哪裡需要我來摻和!”
“仙界都傳遍了,都道你癡情不悔,不惜用己身助愛侶進階。”
“桃夭夭算什麼東西!我可沒有這毒蠍心腸的愛侶!”
湛離嫌棄地否認,看著桃夭夭那半麵斑駁半麵嬌美的模樣,滿眼嫌惡。
“毒蠍……”
想起玉影仙人的真身傳聞正是毒蠍,失了耐心的雲畫一腳將湛離的膝蓋踹彎,跪對思過台。
“你有什麼資格提這兩個字?!”
“就憑,玉影愛我。”
瞬間洞明好友生氣的緣由的湛離仙君鄙夷地看了雲畫一眼,淡淡道。
“是我識人不明,受賤人蠱惑才傷了玉影,讓他傷心欲絕,萬念俱焚……”
念及此,湛離更恨桃夭夭的挑撥離間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蠱惑?”
桃夭夭那半張貌美如花的臉笑得又甜又乖,嗓音粗糲如沙石,每說一個字都讓他痛不欲生:
“你自己眼盲心瞎,貪戀我的容色,上趕著替我清掃一切,竟還能怪我?我一介微末小仙,如何能蠱惑堂堂仙君?”
“何況,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
桃夭夭緊緊抓著這一點,唯恐仙君脫困後真的殺了他。
“你!”
湛離心神動蕩,也順著桃夭夭的話思索起來,悔恨自己太過衝動。
就算玉影真的針對桃夭夭,動了殺心,也用不著召喚落仙台來審判。
還是他自己有私心,想借機謀取仙骨助桃夭夭晉升,才……
我真的後悔了,玉影!
什麼救命恩人,我寧願當時死了,也不想後來這麼傷害你。
“夠了。”
附近,又種下一株靈植的止瀾仙君揮手封住了湛離的口。
他容貌俊秀,目光清冷空寂,三千青絲早已斬斷,看起來完全投身佛法。
往日不離手的佛珠已換成了刻滿往生經的木魚,聲聲不停地敲動,隻想為玉影的來生積攢福德。
“彆再妄言,汙了玉影的聲名。”
“他哪裡看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