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 中洲和南灣交界的某處小鎮。
這裡靠近南方,空氣多潮濕悶熱,稻穀灑在地裡都極易生苗, 便是無家可歸的乞丐也不會餓死。
這也產生了許多市井青皮流氓,他們整天不事生產,聚在一起大惡不犯, 小惡不斷。
許多鎮子裡的普通百姓都對這些人心懷憤懣,麵上又不敢得罪,隻能好聲好氣敬而遠之。
在剛入夏伏的這天。
青皮混混裡年紀最大、混的最不如意的程阿三, 卻是迎來了一個喜訊。
眾目睽睽之下,報信的小孩兒咋咋唬唬地送來一條窄窄的大紅棉布, 大老遠就能看到。
“阿三哥!阿三哥!你家終於添了個大胖小子!”
“大胖小子?”
“我,我有後了!”
略顯瘦弱的程阿三滿臉通紅, 將那紅布條扣在腰上, 更是整個人抬頭挺胸, 有種揚眉吐氣之感。
不容易啊!
“恭喜啊,阿三。”
聚在一起的混混程有光嬉皮笑臉地勾肩搭背, 舔著嘴皮子問道:
“什麼時候能吃上喜酒?”
“哈哈哈, 省省吧你,阿三家裡哪有錢請客吃酒!”
“都有種了, 不能請兄弟們快活快活?”
“真是他的種嗎?”
“哈哈哈哈是極是極!”
一時間, 空氣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被當成笑料的程阿三臉色更紅了,幾乎漲得發紫, 梗著脖子嘴硬道:“我婆娘肚子裡出來的,自然是我的種!”
“今兒大喜,兄弟們想沾沾喜氣的儘可以一同去快活快活!”
沒錢,能怎麼快活?
早就眼饞程阿三屋裡那點新鮮的混混們當即跟在男人的身後, 前呼後擁給足了麵子,朝著他家走去。路上還笑著說要幫忙把女人生產的晦氣給衝乾淨。
低矮的屋子靠在小鎮最外麵一圈,需要彎腰才能進去。
破舊的後院裡還養了幾隻雞,臭烘烘的雞糞幾天沒打掃,天氣又熱,幾乎能熏暈一個壯勞力,簡直和隔壁鄰居家圈的豬窩差不多。
雞還不如人家豬崽子肯長肉呢!
屋子裡。
剛生產不久的女人躺在床上,身形瘦弱,乍一看甚至有一絲弱柳扶風感,泛黃的臉堆滿了愁苦。
“哭哭哭,大好日子還這副死樣!彆礙了我兒子的福分!”
程阿三私下裡對買來的婆娘隻算一般,現在被簇擁他的這麼多兄弟們看著,一團邪火就止不住地冒,非要耍耍威風。
“福分?”
程氏不屑地瞥了這些混混,在這極度虛弱的時候,她最懷念的還是當年、爹爹沒因為錯殺發妻而被流放前,家裡炊金饌玉也習以為常的豪奢日子。
那時候,像程阿三這種沒用的街頭混混,連做她腳踏的資格都沒有。
那才是福分!
“我要靜一靜,你想兒子就抱出去看。”
對這種賤民的後代,哪怕是自己親生的,程氏也沒有一絲憐愛。
然而,程阿三卻沒像往常一樣,罵兩句就麻溜地按她說的做,反而扇了她一巴掌,扇得她頭昏腦脹。
一聲“賤胚子”後,男人抱了繈褓裡的兒子出門,那些號稱兄弟的混混們卻留在了屋裡。
“你們要乾什麼?”
“姓程的你是死人嗎!”
屋子裡傳出倉惶叫罵和布帛撕裂聲。
屋外的程阿三越走越遠,隻當什麼也沒聽到,路上見大女兒招弟往家裡走,狠狠踹倒女兒,一口一個“你也要學你娘那樣下賤”地胡亂罵著。
麵黃肌瘦的招弟像煮熟的蝦子一樣蜷縮在地,隻有一雙眼睛亮的驚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如同泥捏的脾氣。
她緩過痛後,眼巴巴地看著走遠的爹和剛出生的弟弟,又聽到娘隱約的呼救聲,頭也不回地往家跑。
半空中。
“怎麼了,阿瑜?”
愉悅地和心上人一起趕路,連餐風露宿都覺得浪漫不已。
在喬瑜忽然停下時,沉浸在歡欣中的喬萱差點沒反應過來,一雙鳳眸裡洋溢著纏綿不已的情絲。
“下麵有孽氣。”
白衣墨發的美人掐訣望氣,謫仙般的玉麵不露分毫情緒,直覺隱隱提醒他,這事和他有些聯係。
孽氣很少見,說明附近正有一件天道都看不過眼的慘事發生,或者即將發生——沒有意外的話。
“我們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