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人口中的神,如何不能成為百姓眼中的神呢。
可這位神卻被父皇貶到了瓊州,隻是為了保住太子的地位。
神被貶瓊州,於是天下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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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
朝廷連續賑災兩個月,糧食可以運,但水卻不能,當許多地方開始缺水的時候,慶德帝終於變得焦灼起來。
沐浴齋戒設祭壇求雨,僧人求佛,道人告鬥,可卻都無濟於事。
朝堂甚至有人提出讓皇上下罪己詔,與此同時,‘神人被貶,天下大旱’已經在民間傳的沸沸揚揚。
在慶德帝焦頭爛額之際,乾旱的大地終於迎來了秋雨。
終於不用思索是否要下罪己昭的慶德帝卻並沒有覺得鬆了口氣。
今年的災情嚴重嗎,確實嚴重,算得上是十年不遇的一場大災了,可又沒有那麼嚴重,起碼沒有比他剛登基時的那場災情重,可那時他尚且沒有被逼迫下罪己詔,如今卻差點寫下大魏立朝後的第一封罪己詔。
原因就在天幕上,在被他貶到瓊州的六兒子身上。
他再怎麼勤政,偌大的天下也不可能沒有災情,或大或小是一定會有地方受災的,倘若每有地方受災,百姓便將其歸咎於瓊王被貶,那他這個皇帝還怎麼做。
若是迎回瓊王,這皇位就更不好坐了,盛世之君由天命定下,日後皇子能奪嫡不光要謀取聖心,還要用鬼神之道為自己造勢。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誰坐皇位,不能由天定,預言盛世之君的便不能是天,隻能是霍亂江山社稷的妖道。
他要讓百姓不再相信天幕。
天幕幾次出現,預言了許多人,如果被預言之人並不像預言中說的那樣,便能向天下證明天幕之人並不可靠。
瓊州實在太偏遠了,徐琛從邸報上得知關內道、山南東道、河南道大旱時都已經是九月份了。
瓊州第二季的稻子都已經晾曬脫殼變成白花花的米粒了。
今年雨水少,收成隻有豐年的六七成,但稻米的成色卻格外好,晶瑩剔透,從收割到曬乾脫殼,再到蒸成的米飯,香味兒都格外誘人。
“老漢我這輩子都沒嘗過這麼香的米。”劉老漢咂摸著嘴道,昨天晚上第一鍋新米蒸出來,他吃了整整五大碗,撐得肚子溜圓,半宿才睡下。
劉老漢的大兒子聞言滿是驕傲:“那當然了,有王爺在咱們這兒,產出來的米都是仙米,能不好吃嗎,王爺拔出來的野菜都比肉香,我之前說你還不信,王爺是有神人庇佑的。”
他都不知道跟家裡都說過多少遍了,王爺不是普通人,那是神人認定的盛世之君,有神人庇佑,要不然怎麼拔根野草都那麼好吃,瓊州的蚊蟲又怎麼會都繞著他們走,乾活的地方根本見不到那些惹人煩的蚊蟲,從前外人來瓊州,十個裡頭也就能活下來一兩個,可王爺帶來的人卻沒死掉一個……
這不是神佑是什麼,神人庇佑瓊王,連帶著也庇佑了瓊州,連種出來的稻米都不同凡響。
劉老漢皺著眉頭反駁:“不是有神人庇佑王爺,王爺本就是神人,你沒聽天上的神人說嗎,王爺是永遠的神。我估摸著王爺不光是神仙,還得是個來頭很大的神仙,這輩子下凡曆劫來了,嘖嘖嘖,京師裡的人不識真龍,便宜咱們了。”
從有神人庇佑變成神仙下凡曆劫,劉老大琢磨著老爹說的也對,不然沒法解釋天上的神人為何稱王爺為永遠的神,說明王爺肯定是在神人裡當官的。
劉老大不光很快接受了老爹的想法,白天去給王爺乾活的時候,還講給眾人聽。
“我爹說了,王爺前世肯定是未來頭很大的神仙,能永遠做神的神仙,咱們都是受到了王爺的庇佑,所以毒蟲疾病都繞著咱們走,你們想想是不是自打跟著王爺就沒生過病,是不是沒被蚊蟲咬過,是不是運氣也變好了……王爺上輩子肯定是位福仙。”
老薑頭先皺眉後點頭,是啊,他當初為什麼要頂替兒子來瓊州,不就是因為瓊州環境惡劣,外人來此地九死一生嗎,他舍不得兒子死,所以自己奔了死路。
可這是死路嗎,護衛軍裡老弱病殘都有,可行軍三千裡都沒減員一人,到了傳聞中的瓊州,沒人被毒蟲咬死,也沒人吸了瘴氣被毒死,為了伐樹林子他們都去過多少趟了,沒遇上過鬼打牆,沒被煙霧迷住,也沒被猛獸吃了……
旁人不說,老薑頭還沒細琢磨過這些事兒,他的心思全放在爭取百戶之位上了,現在仔細想想,他們確實像是被神仙庇佑了一樣,百毒不侵,災禍都繞著走,庇佑他們的除了王爺還有誰。
在徐琛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成了護衛軍和瓊州當地百姓共同的神,會庇佑人的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