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貴妃這裡被安排了六個丫頭, 其中有兩個眼熟的——阿福和翠萍,都是琛兒在皇子所時的宮女,餘下四個看膚色便可知曉, 應當是本地人。
琛兒從宮中離開時, 跟著離開的宮女就隻有四個。
柔貴妃捏緊手中的帕子, 她死遁時,把宮人全都打發了出去, 一來是不想讓人救火, 二來也是怕連累了這些人, 怕這些人隨著她‘赴死’,也怕陛下會因為她的死遷怒身邊的宮人。
離京後再想知道宮中的消息就難了, 一路上她隻聽到了自己薨了的消息,不曾聽說身邊的宮人如何。
沒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吧。
畢竟對外她是病逝,生病而亡和宮人有什麼乾係。
柔貴妃穩了穩心神, 等琛兒再派人去京師,定要打聽打聽她身旁那些宮人的消息,若是無恙, 都有好的去處, 那便罷了,若是境遇不好,便讓琛兒懇請陛下把那些人都要來, 她都‘死’了,兒子要回她身邊的宮女太監,想來陛下也不會不同意。
“你們在瓊州待的如何?這裡和京師的區彆大嗎?”柔貴妃問道。
若隻看這座王府,和京師好像也沒有太大區彆,府邸精致大氣,美輪美奐, 隻是格外炎熱,府中的人格外少。
阿福躬了躬身子:“回……夫人,瓊州雖不似京師繁華,但這裡山美水美,稻米瓜果蔬菜的味道都甚好,而且也不像外頭人說的那樣危險,瘴氣毒蟲什麼的都很少見,隨王爺來瓊州的有上萬人,眼下都活得好好的。”
柔貴妃疑心麵前兩個眼熟的丫鬟都知曉她的身份,能被琛兒待到瓊州還安排到她身邊來的,必是忠心之人。
但柔貴妃並沒有出言試探,是與不是,明日問問兒媳即可,不急在這一時。
“王爺和王妃感情可還好?”
她那個兒子,笨口拙舌,不會哄人開心,長的吧……亦不算俊美,隻能說勉強湊合還能看得過去。
不會哄人,臉又不行,還連累兒媳一家子都跟著來了這瓊州,她實在擔心這小兩口到現在還不親近。
還是阿福,回道:“回夫人,我們王爺和王妃的感情極好,奴婢之前在王妃身邊伺候,這王府雖大,但王爺一直都是宿在正院的。”
夫妻倆,沒有什麼比日日睡在一張床上更能證明感情好的了。
柔貴妃放下心來,琛兒雖有時候看著木訥,但實際上卻心思敏感,最是能洞察人的喜惡,能日日去正院留宿,可見兒媳待琛兒之心。
“他們感情好便好。”柔貴妃坐在鏡前,由著人給她拆卸釵環。
鏡子裡的這張臉有賢貴妃的大氣,也有淑妃臉上的文氣,隻是還不夠精致。
也不知琛兒從哪兒淘換來這樣的麵具,可以隨著人的心意變換模樣,而且戴上去後並不會讓臉覺得難受 。
頭發散開後,柔貴妃便揮手讓人都下去,摸了摸和自己的臉一樣觸感的麵具臉,一邊讚歎這玩意兒的神奇,一邊讓臉上的鼻子變得更筆挺,唇色更紅潤,不塗胭脂也像塗了胭脂的……
王府正院。
周霜霜一邊拆頭發一邊勸說瓊王:“王爺不必把剛剛天幕之人說的話放在心上,我們不是銀子,做不到人人都喜歡,更何況我們和後人還隔了千年的歲月。”
做人嘛,無愧於心即可。
徐琛唇上還抹著珍珠粉,再加上過分蒼白的臉色和瘦弱的身體,看起來確實像病弱之人。
不過周霜霜知道,這隻是表象,瓊王的身體康健的不能再康健了,甚至有著遠超常人的強壯。
不怕熱,能熬,而且應該也很能打,不光在種植上開了掛,還能分辨人的喜惡,更重要的是能感知周圍的天氣,是個活的天氣預報。
周霜霜知道王爺這個能力的時候就很興奮,在海上最危險的便是遇到大的風浪,有了王爺這個獨一份的天氣預報,便可以規避掉海上行船的最大風險了。
日後等瓊州的經濟盤活了,總是要和對岸常來常往的,不常來往,如何吸引更多的人來瓊州,如果陛下那裡指望不上,護衛們脫單就靠每日一行的航海線了。
徐琛眼下想的不是天幕,就算他認可了天幕不是有人在故弄玄虛,真的是後世之人在講解曆史,但對現在來說也不重要了,曆史已經被改變。
他考慮的是母妃,母妃以王妃姨母的身份住在王府,府上沒有人會不敬,貼身伺候母妃的阿福和翠萍都是可信之人,皆知道母妃的身份,嶽父和嶽母亦到母妃的身份,但瓊州畢竟不比京師,王府也不比宮中。
母妃愛慕父皇,如今卻再難見父皇一麵,怕是會應了此界古人所說‘兩鬢可憐青,隻為相思老’。
“還得麻煩王妃,這段時間陪著母妃多出去走走,給母妃找找樂子,免得母妃總是掛心父皇。”
他還要裝病,不適合現在出府轉悠。
周霜霜早就想好了,人閒著才會容易胡思亂想,這瓊州雖大,但能逛的地方實在不多,這裡大都是沒開發的叢林深山,還有夷人出沒的地方,真正能閒逛的隻有三座城池,其中平安縣和萬山縣又過於樸素老舊,能找樂子的地方也就隻剩下新城。
新城廣場上每天上演的劇目,新城商業街茶樓裡的說書先生,還有新開的書院,也就這三個地方能轉一轉了,而且一天就能轉完。
所以光四處轉悠不行,得給母妃找些事情做,比如開鋪子。
“商業街還有四成的鋪子空著,母妃若是有興趣經商,也能挑幾個拿來練練手,反正鋪子是自家的,新城也不收商稅,怎麼都不會賠,若是能賺銀子,就當是母妃的零花錢了。”
賺是肯定能賺的,有王府在,不會讓母妃賠了去。
這世上最無法讓人抗拒的事情便是——賺錢,賺了小錢想賺大錢,賺了大錢還想賺更大的錢,男人是什麼,有了錢,何必再稀罕京師那位一生光真愛就有三位的皇帝陛下。
不值當。
而且她覺得王爺可能小瞧了美人婆婆,能以舞姬之身封貴妃,和國公之女、太傅之女鬥得不相上下,這樣的美人婆婆怎麼可能是個戀愛腦,宮鬥的高手放到其他領域也弱不了。
就她和王爺的腦子在美人婆婆麵前就是個弟弟。
*
錢氏和女兒想的一樣,貴妃娘娘豈是尋常人。
從前看了天幕她以為王爺是城府深沉之人,但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卻發現王爺其實是個很純粹的人。
重用她們家老爺不說,連女兒都被允許拋頭露麵管事,還能冒險把貴妃娘娘接到瓊州,實乃至純至孝之人,並不像她從前以為的那樣心機深沉。
可貴妃娘娘……
“老爺,不如我們搬出王府吧,哪有老丈人、丈母娘還有小舅子跟著女兒住在夫家的。”
娘娘沒來時還好說,王府這麼大,王爺又是個好相處的,她們住也就住了。
但既然娘娘已經搬來了,她們也就不適合再住下去了,恐惹娘娘煩心。
新城還有那麼多處宅院空著呢,又不是尋不到住處。
周世仁神情舒展的泡著腳,這瓊州還真挺養人的,不過待了一年,從前的腿傷便好多了,以前陰天下雨就腿疼,尤其是兩個膝蓋,針紮似的疼,可如今卻是好多了。
“夫人是擔心娘娘不高興?”周世仁搖了搖頭,“我們不是作為王妃的父母住在王府的,之所以住在王府,是因為我是瓊王的護衛軍統領,我帶著家眷住在王府,是為了更好的保護王爺和王妃,如今還要加上娘娘。”
“娘娘的身份不可被外人知曉,但我們心中有數,所以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後,都要待娘娘恭敬,哪怕人前不能行禮,也要把娘娘當做貴人來待。”周世仁極為認真的道。
“這是自然,娘娘本就是貴人。”
錢氏想到娘娘心裡頭便發怵:“我就是擔心……擔心跟娘娘處不好,也擔心娘娘不滿意霜霜。”
這自古以來婆媳都是冤家,更何況她女兒未出嫁前裝的還算乖巧,出嫁後可就算不上賢良淑德了。
這大半年她說也說了,勸也勸了,可閨女不聽,她實在沒法子。
“京師那麼多官家夫人,哪個像咱們霜霜一樣拋頭露麵,這也插一腳,那也插一腳,沒有她不乾的,養雞鴨豬開鋪子也就算了,好歹這些用不著親自出麵,可她還跑去給學堂的學生上課,去監工修路,要不是通過平安縣的路沒修好,估摸著還會往那兩個縣跑,天下哪個做婆婆的能允,何況那還是貴妃娘娘。”
周氏說著,重重的歎了口氣,瓊州離京師太遠了,霜霜從前離陛下和娘娘也太遠了,再加上王爺縱著,她和老爺也沒多管,這樣才讓霜霜自在過了頭。
可如今娘娘來了,霜霜總不好再這樣散漫,她們一家也不好在王府待得這樣理所當然,該有當客人的自覺才是。
周世仁聽得頭都大了,離開京師太久,他都快忘了在條條框框裡過日子的感覺。
“娘娘未必不喜……”周世仁撓了撓頭,“這件事不在你我,在娘娘,在王爺和王妃,我們還是少在中間摻和。”
說到底,女兒已經嫁進皇家了,已是王妃之尊,王府的事輪不到他們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