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娘娘好不好相處,那都是王爺的生母,是王妃的婆婆。
他能做的就是當好王爺的護衛軍統領,把兵訓好,把王爺交代的差事辦好,至於夫人……
“你聽王妃的就好,她是個有主見的孩子。”
閨女這些出格的舉動也是到了瓊州才有,從前在京師的時候不也是大家閨秀,可見什麼地方做什麼樣的事兒,閨女心裡頭有數著呢。
那是名垂青史的文皇後,是把開國皇後都比下去的扛把子,不是不知輕重的糊塗人。
把貴妃娘娘接到瓊州來這事兒不就辦的挺順利,初時聽王爺和王妃說起此事,他還擔心辦不成,擔心中間會露餡,可人家小兩口還不是順順利利把人接出來了,連陛下都被瞞過了。
周世仁本就相信天幕之言,如今便更信了,王爺不是心機深沉之人,但懂得識人用人,又有大魄力,王妃已不是尋常女子,若生為男兒,封侯拜相都使得。
他也好,夫人也好,他們都不是多有能耐的人,他當上將軍靠的是能打敢拚,不是耍心眼兒,夫人和他一樣,是憨直之人,心裡邊沒那麼多彎彎繞,不如聽聰明人的,反正他們和王爺、娘娘如今也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錢氏欲言又止,從前她確實是聽女兒的,女兒自幼聰明,沒有嫁給瓊王之前,她便已經對女兒幾乎是言聽計從了,到了瓊州女兒又成了當地所有女子中最尊貴,哪怕女兒言行出格,她也沒攔著。
但如今娘娘不是來了嗎,瓊州最尊貴的人不再是王爺和王妃,而是娘娘,按理她們都該聽娘娘的,連王爺也要聽娘娘的。
她的意思是,她們都在娘娘麵前裝一裝乖巧聽話,免得之後起衝突。
可看自家老爺,好像並沒有這個意識。
那可是娘娘,貴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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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頂頭上司麵前撒謊是什麼感覺?
王太醫忍著心虛:“王爺的身體你們也知道,早產體弱,這麼多年病著的時候比好著的時候都多,在上書房讀書都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去年到了瓊州又被毒蟲咬,下官是翻遍了醫書,親嘗藥汁,王爺病情嚴重那會兒,下官整宿整宿的不合眼,這才把王爺從鬼門關拉了出來。如今能養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肯定是陛下的龍氣在護佑王爺。”
太醫院院使一頁一頁仔細翻看著瓊王的脈案,左院判卻是毫不猶豫的翻了個白眼。
都到瓊州了,王太醫還是和以前一樣說話不著調,他們是詢問王爺病情來了,不是來這裡聽王太醫吹噓自己的。
“行了行了,說點有用的,瓊王的身體眼下看是挺過來了,但是還需要好好溫補,你開方子注意些,王爺病情危重時下重藥也就罷了,如今養身體還是要緩著來,要溫和不傷身子的補藥。”
一把年紀了,心裡頭沒有成算。
當年王太醫如果沒有接受柔貴妃的招攬,去年也就不必跟著瓊王來這裡,如今還沒長記性,跟瓊王來此的太醫有四位,看病診脈的卻隻有王太醫,去年還給瓊王下了那麼重的藥。
是,在病人危重之時下重藥才有可能把人救回來,瓊王也的確救回來了,但若是沒救回來呢,這就不是救命的良藥了,是害了貴人性命的藥。
到時候查下來,王太醫身上的罪名絕少不了,又不是沒有這個動機,瓊王不死,從京師跟過來的太醫就隻能一輩子待在這偏遠荒涼之地。
王太醫訕笑:“這是自然,之前下重藥那也是被逼到沒法子了,人都快不行了,不下重藥怎麼辦。”
左院判恨鐵不成鋼:“瓊州是隻有你一位太醫嗎,就算是瓊王信任你,你也該把那三個拉來,萬一……那多幾個證人。”
王太醫聽不下去了:“大人慎言,王爺就算被封到了瓊州,那也是貴人,是陛下的皇子。”
你們這些人懂什麼,真以為王爺到了瓊州一切就都塵埃落定了。
可笑!
王爺如今隻是在蟄伏,在天幕之人所說的那段曆史裡,王爺是以不爭為爭,如今是以不能爭為爭。
王爺心機之深,更甚於陛下,底牌也比眾人明麵上看到的要多,比如這裝病的時間和本事。
他從前真以為王爺生來病弱,三天兩頭大病小病不斷,可到了去年才知道這位的病竟是裝出來的。
可見王爺自幼便有雄誌,且背後有人相助。
他如今徹底是王爺的人了,幫著王爺裝病,院使大人手中的脈案都是他編出來的,藥方也都是他根據脈案補上的,之所以有重藥,那是王妃吩咐的,他敢不聽嗎。
他都幫著王爺裝病,知道王爺偷偷回京了,難道還能置身事外嗎。
他也沒有彆的路可選了,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行行行,算我多嘴。”左院判沒好氣的道,他說這話是為了誰。
再者,瓊王雖是陛下的皇子,可來瓊州不過一年身體已經這樣了,將來要怎麼熬。
連柔貴妃病逝,陛下都沒有下令讓瓊王回去奔喪,可見瓊王往後是難回京了。
王太醫領情,但臉上還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他現在隻想把這兩個太醫院的上司都糊弄走,人在瓊州多呆一日,他便多提心吊膽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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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刺史連著向王府遞了好幾個月的帖子,終於得了準許,次日一大早便來了王府,被自家夫人催著來的。
看見王爺,先是仔細把人瞧過了,露出笑臉,才行禮問安。
“耿大人多次求見本王,可是有什麼要事?”
要事也說不上,他這裡一件公事,一件私事,都不算要緊,不然也不會一拖就好幾個月。
“王爺病了許久,老臣心中實在惦念,想來見見您。”耿參抿了抿唇,“還有件事想拜托王爺,平安縣和萬山縣都是王爺您的封地,如今護衛軍駐守在新城,不敢有宵小來犯,但剩下那兩個縣就不行了,尤其是萬山縣,離新城遠,百姓們大都不敢出城,臣想讓護衛軍去震懾一下這些人。”
“是夷人?”
“是,咱們都把這裡的外族人稱作夷人,但他們也不全都是一個族的,也分好壞,有的夷人安分守己,也像咱們漢人一樣種田耕地打獵,也被人欺負,但也有生性殘暴的,王爺您就把這些人當做殺人放火打劫的土匪來看就行。”
可不就是土匪嗎,不耕田種地,糧食全靠搶,隻是比起中原的土匪,瓊州的土匪更剽悍,更沒有人性。
稻穀豐收時,這些人便一股股的出現,而且隻搶現成的糧食,不搶還在地裡沒割下來的。
“這些人主要是搶糧,但有時候也搶人,搶……女人,搶了就走,進了林子咱們的人就沒法追了。”
徐琛臉色微沉:“一直如此嗎?”
為什麼現在才說?
他雖然建了新城,也住在新城,但平安縣和萬山縣都是他的,兩個縣的百姓也都是他的人。
敢傷他的人,這是在挑釁於他!
耿參解釋道:“您來之前是如此,但是去年您剛來,建新城和王府的時候不是弄了不少人嗎,那些人也知道收斂,不敢再擾亂兩個縣的百姓,但今年他們還是不敢往新城來,卻去了沒有護衛軍的萬山縣和平安縣,王爺這些可都是您的子民。”
“臣也不是讓您去清剿他們,瓊州多山多林,這些人又從小是在山林裡長大的,隻要鑽進林子裡那就難尋了,臣想的是讓護衛軍過去逮幾個人殺了震懾一二,兩地百姓的境況便能好很多。”
徐琛皺了皺眉頭:“暫且依大人所言,我會安排一部分護衛軍分彆駐守兩個縣。”
但這並非長久之計,也難解他的怒火。
土匪一樣的夷人打了他的臉,他自然是要打回去,而且必須得把人打趴下了。
山林不好尋人,那是對彆人來說,於他,尋人靠的可不是眼睛。
隻是他還在裝病,得慢慢好起來才行。
耿參高興了:“臣就知道王爺會同意,臣是不會看錯人的,王爺愛惜民力,是心懷百姓之人。”
就是……運氣不好,若沒有天幕,也不至於來此受苦。
不過他有什麼資格同情瓊王,他自己不也帶著老妻待在這瓊州。
“臣還有一件事想求王爺。”耿參臉頰微燙,“新城這邊有多處住宅都還空著,臣能不能買一套?臣一家想搬到新城來住,平安縣州衙後麵雖有官舍,可實在太過陳舊了,不像新城這邊,而且搬來這裡,也方便臣日後麵見王爺。”
他剛剛說的那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夫人和……他都喜歡上了新城的食肆,夫人還極愛新城廣場的劇目,恨不得日日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