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遙在知道地址後就匆匆打車趕往醫院。等她到了醫院搶救室的走廊邊上, 幾個小孩子湊上來七嘴八舌地衝她解釋事情的經過,春日遙用了好一會兒才弄清楚事情的頭緒。原來是他們在做了好些扶老奶奶過馬路、拾撿垃圾、幫困在樹上的小貓下來的好人好事之後, 覺得有些口渴。武田一男自告奮勇去買水,在路旁看到一個小女孩傻愣愣地站在馬路中央,而一輛超速行駛的大貨車飛快駛來。
他拿出了自己這個月來苦練的橄欖球技術,飛撲上去。兩人在灰塵飛揚的大馬路翻滾了一圈半,才堪堪避過了沒能壓下車速的大貨車車輪。但是由於小胖子飛撲的威勢,女孩的腿在馬路牙子上劃出了巨大的口子,同時右臂粉碎性骨折, 軟綿綿地垂落在一旁,匆匆趕來的同伴和嚇壞了的貨車司機把他們送到了醫院。醫院立刻要安排手術, 小孩子們這才發現在場沒有一個可以鎮得住場子的大人——除了肇事司機, 他也被嚇得夠嗆,到了醫院就嘴唇發紫雙眼發直, 被醫生安排去了另一間病房。小孩子們麵麵相覷了一會兒,選舉通過春日遙是解決這事的最靠譜大人。這才有了陽菜給春日遙打電話的事。
看著小胖子委屈巴巴的臉和塗了消毒藥水後紅紅黃黃一片的額頭, 春日遙有些感慨,隻能說孩子們的可塑性都極強,之前還和不良們混在一起的不諳世事的富家少爺一下子變成了樂於助人的五好少年。她彎下腰,揉了揉他淩亂的黑發:
“你已經做得很棒了。不過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春日遙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 那個時候,如果武田一男沒有挺身而出,這小姑娘必然命喪大貨車車輪之下。非此即彼, 有些時候,壓根沒有什麼所謂的最佳選項可言。“多鍛煉身體,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可以提高自己和被救的人的生存率。”
不過……為什麼是陽菜拿著伏黑惠的手機來打這個電話?
春日遙有些疑惑, 在簽字繳費、又和匆匆趕來的保險公司的職員三言兩語把事情撕擄清楚後,她終於能夠鬆下一口氣問身邊的小孩子:
“惠和野薔薇呢?”
“在那邊。”
“和那個女孩子的男朋友一起呢,緊張得要命,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麼。”
春日遙搖頭,現在的小孩子實在早熟得過分,剛剛簽字時,她注意到那個叫祁本裡香的受傷小女孩才十歲,實在是個連說早戀都太早的年紀。
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的確站在拐角的防火門前,這裡離主要科室和醫院的大門都太遠,恐怕是醫院人流量最小的地方。兩個小孩子都筆直地背對著她站著,在慘白的節能燈光下,背影裡透著一股緊繃的味道——春日遙心中納罕,這兩個小孩子,雖然年紀不大,但也都不是什麼遇事一驚一乍的性格,此刻這麼緊張——
“怎麼了?”春日遙拍拍兩個小孩子的肩膀。
“遙,”伏黑惠吞咽了一下,手指握上了些微鏽蝕的門把手,“你看看就知道了。”
隨著沉重的大門在她麵前洞開,隱約的黑色氣流從門縫中“溢”了出來。明明沒有風,可那由純粹咒力掀起的颶風卻迎麵逼近,壓榨了她肺泡間僅存的一點空氣,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春日遙麵無表情,她克製不住地想要拔出自己腰間的長刀,那是麵對強大敵人時身體本能的殺意。在過去的歲月中,她曾見過她當世最強的咒術師同伴們展現出來的絕世的術式,她自己也對強大的特級咒靈拔刀相向,但僅憑純粹的咒力就這樣動搖她的怪物,確實是她生平僅見。
春日遙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隻見所未見的咒靈。但等到咒力的颶風平息下來,繚繞的黑氣散去,她隻見到了一個小小的、瘦弱的男孩子,他抱著膝蓋坐在牆邊,雙目緊閉,仿佛已經睡著了,可他的肩膀還在微微地顫抖著。在他的正上方,可怖的怪物擁抱著他的脖子,像是親密的擁抱,又像是無情的扼殺。
春日遙聽到了來自兩位幼年的咒術師口中對這件事的另一個版本的描述,在武田一男飛身把小女孩撲倒、從女孩傷口滲出的血在他們身下鋪開的瞬間,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小男孩的身體裡突然爆發出強大的詛咒之力,這些黑色的詛咒之力觸手般在瀝青馬路上蔓延,在吸收了女孩的血後緩慢糾結在一起、凝成了咒靈的實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