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願意的。”
在拐出城區後,視野開闊,光線也很好,春日遙的車速乾脆地飆上了120碼,她還開了點窗,風大得人要用喊話才能聽到。
“那……那位咒術師一定是你信任的好朋友吧?”乙骨憂太想了想,“就像我和裡香那樣!”
春日遙斜瞥了滿臉真摯的小孩子一眼,她之前就注意到,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的脖子上都掛著和目前他們手指尺寸還很不匹配的對戒,顯然已經領先這個少子化、老齡化社會的大多數人,許下了陪伴對方一生一世的諾言。一樣是走青梅竹馬的開端,五條悟和她的關係可離這兩個小孩子的關係差著十萬八千裡。
她想了想,最後什麼都沒說。
“喂,你有沒有發現,今天遙有點不一樣啊,超帥的。”釘崎野薔薇拍了拍身邊的伏黑惠,比了個大拇指,大概是絕讚好評的意思。
伏黑惠沒有吭聲。在這群孩子中,他和春日遙相處的時間是最久的,對於她昨天情緒的變化感受也最明顯。從醫院出來後,她的情緒裡始終帶著一點陰燒的火氣。
她原本要把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托付給同事自己獨自帶著乙骨憂太和祁本裡香前往仙台,但他們倆都不同意,她想了想,也沒多說什麼。隻是說要他們倆乖一點,在路上要他們做什麼就得怎麼做。
兩人都答應了,但伏黑惠心中納罕,她除了生活上蠻照顧小孩子,對於他們的舉止和決定卻一向寬鬆,很少說出什麼“聽話”的約束性詞彙。
昨天半夜她還出門了一趟,因為野薔薇的到來暫時隻能睡在沙發上的伏黑惠迷迷糊糊地問她是去乾什麼,她說是肚子餓了去便利店買點吃的,可等她回來時伏黑惠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淩晨四五點了。
但伏黑惠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他們隻是開車去仙台而已,其中的危險在哪兒——身旁的野薔薇和裡香已經呼吸綿長,這一路旅途顛簸,他也有點累了。於是他準備閉目養神休息一會兒,接下來要見那一群人,想必會是更加辛苦。
結果他才剛剛淺眠幾分鐘,就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他整個人被急轉彎的車直接甩在了車窗上,要不是有安全帶束好,那一下幾乎都可以撞得他的腰椎移位。
“怎麼了——”伏黑惠的話卡在了喉嚨裡,他和窗外黑色的骨鳥對視了一眼。黑色的鳥,翼展極大,超過一米,青色的眼珠在空中滑過詭異的流光。哪怕不知道它們的名字,也該猜到它們就是從人類的某種情緒中誕生的咒靈。這種生物僅僅隻是一隻就足夠令人不適了,何況還是這麼一大群——連續湧過來的夜梟群不斷地撞擊在車身上,密密麻麻的腳爪撓抓引擎蓋和玻璃窗,這聲音光是聽著就會令人焦躁得發瘋。
天空陰鬱,原本熾烈的陽光不見蹤影。
“這是什麼咒靈?怎麼這麼大一群?”
“是夜梟,從人類對死亡的恐懼中誕生的咒靈。”春日遙淡淡地說。
原本這條隔上一段時間還能碰到一兩輛車,但是此刻漫長的盤山公路上似乎隻有他們了。這也很符合夜梟和絕大多數咒靈的捕獵習慣,獵物會被引入陰與陽之間的縫隙。春日遙單手換擋猛打方向盤,車身在彎道處風馳電掣地漂移,將伏在車身上的夜梟猛地甩出去。
伏黑惠頭暈眼花之餘又想起春日遙今天早上把車裡所有東西都綁好的舉動,想必她已經預想到了這樣的情況。也做好準備利用這樣綿長的彎道甩開緊追不放的怪物。
但……伏黑惠咬住嘴唇,前方筆直的公路湧入了他的視線,在這段目測超過五公裡的筆直公路上,她無法再像之前那樣通過拐彎和漂移甩開夜梟。而且空氣中飄來橡膠隱隱約約的臭味,汽車引擎發出沉悶的震動,車速已經到了兩百碼,這已經是這輛越野車的極限了。
“遙前輩,我可以……”一樣暈頭轉向的乙骨憂太終於緩過神來表達自己可以使用咒靈的意願,但被春日遙否決了,“你不是想通過控製咒靈來換取和自己的小女朋友相處的時間麼?說了就要做到啊。惠,你還醒著麼?”
“我在!”
“麻煩從你座位後往後備箱裡摸索一下,那裡有我用活結綁起來的東西,我教過你怎麼解開這種水手結,你把那東西給我。”春日遙說。
伏黑惠矮下身,費勁地向後摸索,果然——手指觸碰到了金屬槍管冰冷的質地。他一下子掀開覆蓋其上的絨布,解開水手結,把那東西抽出來——號稱美國現役狙擊之魂的M24狙擊步*槍,春日遙在意識到他不再是讀“狼和兔子”讀物的年齡後,曾把這東西的圖冊當作睡前讀物興致勃勃地翻給他看……
春日遙摸出村雨,一刀洞穿了車子的頂棚,半分鐘後收回,刀刃上已經沁出雨水洗滌黑色血跡。她單手接過伏黑惠遞過來的狙擊*槍,在一腳油門將車速加到最大後,她做了任何國家的道路行駛安全法都不會允許的事——她解開安全帶,任憑車輛在筆直的道路上靠著慣性行駛,自己則推開天窗,站在了黑色的真皮座椅上。
春日遙架好長槍,眯起一隻眼,大風吹走了她的帽子,她的長發散開,就像一團在風中燃燒的火焰。而她的表情介乎冷峻和不屑之間:
“說是命運的阻撓,但也不是隨便什麼東西都能攔我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