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菲薄的、華貴的絲綢衣料, 春日遙很清晰地感覺到手掌下年輕的身體先是一僵,然後細細地顫抖了起來。
難得地,春日遙心底生起了一層薄薄的尷尬和愧疚。
這位客人顯然很年輕,還是個大男孩的年紀, 既然能被奉為上賓在這私家溫泉招待, 想必也是出身富貴, 說不準嬌生慣養沒見過什麼人心的醜惡……在這麼個春暖花開的日子, 吃了飯泡了個澡換上睡衣打算睡覺, 沒想到天降橫禍從窗戶裡翻進來一個女變態,不僅拿刀抵著他脖子勒令他不準做聲還要扒他的衣服……哪怕是代入想想,感到害怕和緊張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但春日遙沒想到更好的辦法。既然旁邊房間即將結婚的男人能和不知打哪來的女人大行穢亂之事,那麼這邊兒被邀請來做客的富家少爺和他看上眼的侍女翻雲覆雨大約也算不上稀奇。她要避免和警衛發生衝突,也隻能出此下策。
為了遏製體內的毒素, 調整激素的能力暫時也不能使用, 春日遙很輕地歎了口氣。真傷腦筋啊, 她這樣謀定而後動的人, 可以用幾封似是而非的信件將咒術界高高在上的老頭子們耍得團團轉, 也可以在談判桌上用偶爾亮起的詞鋒把最傲慢的對手逼得節節後退, 但此時此刻, 麵對這瑟瑟發抖不知所措的男孩,她是真沒有什麼有效的安撫手段。
她是要是個采花大盜,此刻就該勾著人家下巴桀桀笑道月黑風高不如跟我共度良宵,她要是個正人君子就該說不必害怕, 在下隻是路過貴寶地躲避敵人追捕絕無歹意若違此誓人神共棄……
“我不會做什麼的, ” 春日遙很輕微地歎了口氣,聲音低柔誠懇,“隻是需要你配合我一下。”
不知是否錯覺, 總感覺對方抖得更厲害了。
不過大概是脖子上的刀起了作用,男孩的動作倒是很配合,雖然夜色裡她什麼都看不清,也能聽到細致衣料窸窸窣窣從皮膚上滑落……警衛靴子踩在櫻木長廊上沉重淩亂的回響已經近在咫尺。
春日遙開始單手脫自己的衣服。但這身華貴禮服平時穿脫都很費勁,倉促之間根本解不開腰封上充當卡扣的裝飾品。她額頭上都是冷汗。而警衛們大概也考慮到貴客沒準有被挾持的風險,已經開始用身體撞擊裝飾遠大於實際意義的木門。
在戰術手電筒的光湧入門口的那一刻,男孩突然拽住了春日遙的腰帶往自己的方向一拉,黑色雲紋織錦猝然崩裂,寬大的外褂如鴉色的蝴蝶般滑落在寬大的榻榻米上。
“菅原少爺,您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不愧是貨真價實的、被家族上下所有人捧著長大的金尊玉貴大少爺,即使用懶洋洋的語調說話,調子中也格外有些頤指氣使的傲慢味道。“如果你們不打擾我興致的話就更好了,快滾吧。”
警衛們麵麵相覷,顯然對這個出現在這裡不明身份的女人心存疑慮,但又不敢得罪尊貴的客人。僵持了一小會兒後,他們還是關上門離開了。
春日遙的臉埋在五條悟溫熱的頸窩,聽著對方胸口隆隆的笑聲,感到了強烈社會性死亡的真意。從對方喊出“菅原”這個姓氏開始,她就有點猜到這位客人是誰了。
五條家是日本三大怨靈之一菅原道真的後代,在高專時期,為了任務的保密性,五條悟偶爾還會用這個姓氏做化名並堅決拒絕其他姓氏。理由是“要是彆的的姓氏可能聽到了也不會有反應豈不是一下就露餡”,隻是後來他們的名氣和實力一路飆升到蒙麵夜行也沒有意義,這個姓氏也就沒有再被啟用過。
真是人生中的至暗時刻啊,春日遙麵無表情地想。
在如此強大的結界術下,所有咒術師的五感本該被一視同仁地壓製,春日遙的判斷按常理是沒有問題的。
但“六眼”的持有者顯然不在其列。這種超乎尋常判斷的術式和它的主人曾一起改變過整個咒術界的格局。
想必從她跳進窗戶開始,五條悟就認出她是誰了。什麼在女變態威逼下瑟瑟發抖的纖弱少年啊,那根本是五條悟在憋笑。
“剛剛見麵就要求人家把衣服脫光光,遙你原來喜歡這麼變態的玩法麼?”
五條悟點亮了被製成油燈造型的小夜燈,玩味地撚起春日遙一縷潮濕的長發。他其實還穿著件睡衣,但春日遙撲過來時把他腰帶蹭散了,以至於大半個胸膛裸露出來。在不甚明亮的燈光下,五條悟的肌肉線條竹節般起伏,是女孩們看到後都會生起賈寶玉般“這膀子要是能摸一摸就好了”羨豔之情的漂亮肌肉……如果這幅血肉之軀不能在暴起時僅憑肉*體力量就擊穿整棟混凝土結構的大樓的話。
“你其實可以一開始就告訴我……”春日遙說。
“是遙你讓我彆說話的。”五條悟在她耳邊委屈地拉長了聲調,如願以償地看到小巧的耳垂和臉頰上泛起淡淡的酡紅,大概是被氣的。“明明照做了還要被指責,超令人傷心欸,不給個補償以安慰下被你狠狠傷害的心靈麼。”
“……你想要什麼安慰?”春日遙問。這看上去是個疑問句,前提是五條悟沒有把她摁在頸窩裡大有不答應就不讓她起來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