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 你真的不用休息一下麼?”直升機巨大的轟鳴中,夜蛾正道委婉地提醒自己學生,他披著件寬大的襯衫, 半倚在漆黑的金屬壁上假寐, 麵色蒼白形容消瘦, 眉宇裡藏著不屬於五條悟的風霜和疲憊。
“我沒事。”五條悟說。“我隻是在想, 我對遙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夜蛾正道在心底默默歎氣, 心說你這豈止不像是沒事,簡直像是要為情所困當場去世啊。身為老師, 又不便在自己學生之間的感情糾葛中發表過多個人言論,他就隻好委婉地說:
“遙這去國外, 術式的失控就大大延緩了吧?”
五條悟卻沒有接他的話。
“自從仙台事件之後……”
這是要追憶似水年華啊, 夜蛾正道暗示地往兩邊正襟危坐地裝睡的學生投射求救的眼神, 卻被無視掉了。
“我常常感覺, 各種事件後都藏著一個巨大的幕後黑手,否則何以如此巧合,那些向來為了各自利益蠅營狗苟的爛橘子們忽然在某件事上如此有誌一同, 從最開始利用普通女性的身體孕育指定術式後代的研究、到宮村家族死而複生的野望,再到‘鑽石皇後號’被咒靈綁架的五千人和遙失控的術式,都好像有一條似有若無的線把這些事串聯了起來……”
夜蛾正道一下子坐直身體。
“可是之前你之前在各大家族找出的那麼多內奸……”
“除了證明這個咒術界的高層確實是爛透了, 也無法說明彆的。”五條悟冷漠地說,“在這潭渾水後混水摸魚的人, 反而在這個混亂的時候,把自己藏得更好了。”
“所以你這次是要掘地三尺把這個人找出來麼?”
“沒有必要。”五條悟說,“這個人無論是在布局的時間還是心思上,都已經占儘了先手。既然在前半段已經輸的了,再跟著他的節奏走, 隻會輸得更徹底。”
那雙天空藍的眼睛裡閃動著無儘的思緒。
“……而無論是我還是幕後的那個人都很清楚,一個強大的術式一旦生成,是無法永遠被壓製的,用咒具鏈接咒力壓製也好,離開這個國度也罷,都隻是權宜之計。但一個術式誕生在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就沒有被控製的方法。”五條悟的聲音冷肅。
“你是說我們這是要去……”
“世間百毒,五步之內必有解藥。”他的手指隔著薄薄的眼瞼點在那雙恐怖又美麗的眼珠上,“關於春日一族女孩的秘密,最了解的人大概不是他們族內的人,而是……”
夜蛾知道他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麼。
世世代代與她們的命運糾纏不清的人。
“春日遙還沒醒麼?”九十九由基深深地打了個哈欠,明豔的酒紅色指甲在清晨的陽光裡熠熠生輝。
直升機從甲板上起飛,還要大概四十分鐘才到成田機場。除了昏迷不醒的春日遙,在九十九“你除了讓我擔當護衛外不會還指望我照顧小姑娘起居吧”的質疑下,千葉千夏兩姐妹也被調了過來,四個人滿滿當當擠滿了整個直升機。
“不……我想,遙小姐已經醒了。”姐姐千葉說。
“哈?”九十九驚訝地俯下身去,這才發現春日遙已經睜開了眼睛,瞳孔略微渙散,神色平靜又麻木地看著天花板,默不作聲。如果不是她還有著平穩的呼吸,九十九甚至覺得她已經死了。“你們給她注射了鎮定劑?”
她是在接到五條悟的電話後匆匆趕過來的。
本來以九十九滿世界浪來浪去的不著調性格,就應該在聽到要求的瞬間掛了電話裝死,但即使隔著失真的電波,她感覺到年輕最強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巨大的虛弱和強自支撐的平靜……雖然隻見過一麵,九十九對這位同僚的強大和傲慢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
生怕真的發生了什麼日本陸沉級彆的慘劇,九十九匆匆趕來。過來以後見到當胸被捅了一刀的五條悟,也隻被告知春日遙的術式在日本有失控的風險,要求和她一起離開前往阿根廷……然後就被塞上了直升機。
全程麵對的是死人一樣的春日遙和兩臉懵逼的姐妹花,九十九是空有一顆八卦的心卻根本找不到可以八卦的對象。
“沒有,自從上直升機,她就一直是這個狀態。”妹妹千夏同樣神色複雜。
雖然昨天春日遙擅自逃跑幾乎讓她們姐妹倆焦頭爛額。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她在時機和人心都上把握得恰到好處,在完全沒有使用咒力和術式的情況下,把兩個空間係術士玩弄於股掌之間,非但不像傳聞中那麼平庸,而且簡直是光芒萬丈。千夏甚至產生了難怪年輕的家主大人對她念茲在茲這樣不敬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