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貴嬪有孕了。
在小融子給她傳信後, 雲姒就一直在琢磨這件事,種種跡象都表明她猜得八九不離十。
雲姒每日都需要伴駕伺候,但秋媛不需要, 雲姒不得不讓秋媛密切關注青玉苑的一舉一動。
坤寧宮請安時發生變故的一事,雲姒第一時間就得了消息。
蘇貴嬪在請安時昏倒了。
消息傳到禦書房時,雲姒正在替談垣初研磨,殿內沒有朝臣,許順福沒有多做阻攔, 就讓宮人進了殿內,宮人跪在地上:
“蘇貴嬪昏迷, 皇後娘娘讓奴才請皇上過去一趟。”
雲姒眸色不著痕跡地一閃, 她心底清楚, 蘇貴嬪絕不止是昏迷這般簡單。
談垣初批了一本奏折,聞言,淡淡掀眼:“昏迷就去請太醫, 難道朕會治病?”
宮人被他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雲姒心底那點緊繃的情緒也逐漸散去, 她覷了談垣初一眼,她在養心殿待得越久,越覺得談垣初薄情得厲害。
宮人額頭出了冷汗,呐呐道:
“聽太醫的意思, 蘇貴嬪疑似滑脈,所以皇後娘娘才讓奴才來請皇上。”
雲姒注意到,在宮人說出滑脈二字後,談垣初翻開奏折的動作一頓,他終於肯鬆開那堆奏折,朝許順福吩咐:
“擺駕。”
蘇貴嬪昏迷得不到他一點關注, 疑似懷了皇嗣,他卻是一點猶豫都沒有就立即讓人準備鑾駕。
雲姒覺得談垣初真矛盾。
說他在乎皇嗣,當初盧才人有孕時,也不見他對盧才人有額外的憐惜,說他不在乎皇嗣,卻是心心念念著皇長子和小公主,她跟在禦前,時常能聽見談垣初過問兩位皇嗣的情況。
而現在,他表現的也很看重蘇貴嬪腹中的皇嗣。
但這種重視和對兩位皇嗣的愛護卻又不一樣,讓雲姒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似隻有誕下的皇嗣才能被他真正看在眼中,否則,也隻是略存了些期待罷了。
鑾駕一路徑直了青玉苑,青玉苑中氣氛有點古怪,珠簾被掀開,雲姒迅速掃了一眼殿內眾人。
蘇貴嬪撫摸著小腹的位置,清冷的臉上也掛了笑,她垂眸間自然帶了一點嬌羞,皇後娘娘也是一臉笑意,拍著蘇貴嬪的手,雲姒進來時,恰好聽見她說:
“既然有了身子,日後就得注意點,可不能再像今日一樣了。”
而其餘妃嬪臉上帶著恭喜的笑,但怎麼瞧怎麼僵硬。
雲姒著重瞧了眼容昭儀,她眉眼間透著點漫不經心,即使蘇貴嬪有孕,也沒能讓她多瞧一分。
雲姒覺得有一點奇怪,但眾妃的行禮聲讓她不得不壓下狐疑,回過神來。
她側過身,和許順福一起都退到了一旁。
蘇貴嬪見到皇上,眼眸陡然一亮,她被人扶著要起床,談垣初攔住了她:
“不必多禮。”
皇後起身,給談垣初讓了位置。
殿內的情景就變成了蘇貴嬪躺在床榻上,談垣初坐在床邊,其餘人都站在一邊,看著蘇貴嬪清冷的臉頰一點點染上緋紅,心底都頗不是滋味。
談垣初掀起眼皮,仿若沒看見蘇貴嬪紅潤的臉頰,這一路上,他情緒早平靜,心平氣和地問:
“身子可還有什麼不適?”
蘇貴嬪一手輕撫小腹,臉上帶著笑:“多謝皇上關心,嬪妾現在覺得身子無礙。”
談垣初順著她的手看去,隻見平坦的小腹,沒有一點幅度。
但談垣初什麼都沒說,他安撫了蘇貴嬪一波,就問向守在一旁的太醫:
“蘇貴嬪身子如何?”
太醫恭敬道:“回皇上的話,蘇貴嬪隻是有一點氣虛,腹中皇嗣也並無不妥,但如今蘇貴嬪有孕才一月,前期還是要仔細休養比較好。”
談垣初聽得認真,然後直接吩咐:
“日後就由你照看蘇貴嬪這一胎,朕不想蘇貴嬪這一胎有任何差錯。”
他語氣淡淡,但誰都不敢輕忽他的話,李太醫心底苦笑,蘇貴嬪這一胎會不會出差錯,根本不在於他。
但李太醫隻能恭敬地應下來。
皇後很識趣地領著諸位妃嬪告辭,很快,青玉苑隻剩下談垣初和蘇貴嬪,蘇貴嬪抬眼看向談垣初,聲音中有點愧疚:
“都是嬪妾不夠仔細,才會有今日昏迷一事,在幸好皇嗣沒出什麼差錯。”
談垣初再不近人情,也不會在這種事情怪罪她,簡單地揭過此事,輕描淡寫道:
“是底下奴才伺候得不妥當。”
說罷,他掃了殿內宮人一眼,被他看到的宮人都不由得恭敬地低下頭。
蘇貴嬪全然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噎住半晌,才勉強地扯了一下嘴角,她不再說什麼,生怕談垣初一時興起,給她宮中奴才給換一遍。
她宮中奴才自她入宮起就一直跟著她,算得上順手,她可不想換宮人。
雲姒和許順福眼觀鼻鼻觀心,低垂著頭,假裝什麼都沒聽見,隻是心中忍不住犯嘀咕,蘇貴嬪那一臉紅潤,說是才昏迷過誰信?
皇上都略過這件事不提了,您還非要重提,這不是自找沒臉麼?
雲姒和許順福的腹誹聲沒人聽見,談垣初在青玉苑待了一個時辰,鑾駕才離開青玉苑。
今日恰是十五,鑾駕直接去了坤寧宮。
天不冷了,雲姒也換了單薄的春裙,青黛色的雲織錦緞裙,對襟披一層鮫紗,偏她今日還略施粉黛,點了朱唇和細眉,在夕陽餘暉的映襯下,格外招人。
一路上,談垣初掀開提花簾,視線時而掠過雲姒的臉頰。
但他什麼都沒說,直到鑾駕停在坤寧宮前,將要踏進宮門時,他忽然無厘頭地道了句:
“你怎麼就一點都不爭氣。”
雲姒被說得一頭霧水。
倒是許順福聞言,驚訝地看了眼皇上,又忍不住看向雲姒姑娘,他在心中把雲姒姑娘的位置一提再提。
先帝膝下皇嗣眾多,皇上是其中最得先帝看重的,但儲君的這一條路他走得並不算穩當,手足相殘在皇室裡似乎是避不掉的宿命。
經過儲君之爭後,許順福其實隱隱察覺到皇上對子嗣一事的態度有點矛盾。
除去嫡子外,對於其餘妃嬪是否有孕一事,皇上的態度一貫是可有可無。
懷上了,他期待,沒懷上,他也覺得無所謂。
正因為皇上對後妃們沒有這種要求,所以如今會希望雲姒姑娘懷上皇嗣,才會讓許順福覺得驚奇。
等進了殿內,雲姒才想明白談垣初的話,她怔了片刻,不著痕跡地蹙起黛眉。
說實話,雲姒沒想過有孕。
至少在養心殿的這段時間,她不想懷上皇嗣。
隻看選秀時諸位新妃的位份也可以看出,初入宮的妃嬪位份都不會很高,也許有孕會讓談垣初早點給她位份,但那又如何?
她不覺得談垣初會一下子給她三品以上的位份。
既然如此,那她不想這麼早有孕。
本朝的規矩,三品以下妃嬪沒有養育皇嗣的權利,即使生下來了,也隻能讓高位的妃嬪養。
雲姒沒有生孩子給彆人養的想法。
想到這裡,雲姒不禁有點頭疼,她些許遲疑地想,她要不要做一點措施?
她的胡思亂想很快被皇後娘娘的話打斷,皇後娘娘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
“蘇貴嬪如今懷了皇嗣,皇上覺得應該給她個什麼賞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