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垣初要給雲姒位份的事, 後宮最先知道的就是皇後。
人要進後宮了,當然得先在皇後麵前過個明路,消息被禦前的人送到坤寧宮,皇後笑著點頭應下。
等禦前的人離開後, 百枝才變了臉色:
“貴嬪?皇上怎麼會給她這麼高的位份?!”
雲姒會有位份, 這後宮所有人都早有預料的事情, 但百枝怎麼也沒想到皇上給她的初始位份會直接是貴嬪!
四品貴嬪,和品一宮主位中間隻差一個品階。
皇後拿來後宮輿圖,在談垣初指定的宮殿位置看了許久,聞言,諷刺勾唇:“高麼?”
百枝被噎住, 她瞪大了雙眼, 不理解娘娘的話,這還不高?
蘇婕妤身出蘇府, 祖父做到一品高官, 進宮時也才美人的位份, 兩年時間也隻升到了貴嬪,如今的婕妤位份還是懷有皇嗣才得來的。
雲姒什麼都沒有, 無權無勢的, 憑什麼能一躍得到貴嬪位份?
說得直白點, 她這次直接升了七個位份!
皇後招來宮人, 讓她們去中省殿傳旨,立即去收拾打掃宮殿,好能騰出來住人,再見百枝一臉質疑,搖了搖頭:
“你信不信,今日如果蘇婕妤是昭儀之位, 她的位份就絕不止是貴嬪。”
百枝啞口無言,她有點說不出話來,與其說她是不信,不如說她不肯信。
皇後冷靜道:“蘇婕妤是有了皇嗣才能升到婕妤,雲姒的確侍奉了皇上兩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距離蘇婕妤升位的時間太近了,如果她的位份一下子越過蘇婕妤,怕是會惹起議論紛紛,在後宮引人注目從來不是一件好事,這已經是皇上能給雲姒的最高位份。”
殿內倏然一靜。
百枝緊緊皺起眉頭,小聲嘀咕:
“皇上怎麼這麼偏疼她。”
皇後驚訝地看向她,忽然勾了下唇角:“你覺得這就是偏疼了麼?”
位份、錢財、和百枝常吐槽的雲姒的穿著,都不過是皇上能夠隨意賞賜的東西,將這視作偏疼,也要求太低了。
但偏偏被這些迷了眼的人有太多。
當初的楊婕妤是,如今的容昭儀也是,隻是不知道雲姒會不會也是如此。
百枝怔了怔,她呐呐道:“可奴婢瞧皇上對雲姒的態度也是非同尋常。”
皇後沒再回答百枝這句話,她眺望楹窗外的桃枝,心底平靜地想,難道得了皇上一點真心是什麼好事麼?
他是皇上,他總要權衡利弊。
在這其中,他越覺得自己付出的真心珍貴,越隻會讓所謂被付出真心的人受委屈罷了。
許久,皇後風輕雲淡道:
“還沒到品呢,你著什麼急。”
百枝驚愕。
品?宮中才有幾位品娘娘?
她脫口而出:“娘娘覺得她最後能升到品麼?”
皇後靜了許久,她垂眸看了眼被談垣初指定的宮殿名,半晌,她語氣淡淡道:
“會。”
百枝呼吸輕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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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容昭儀驟然抬頭看向銅芸:
“你說什麼?!”
銅芸低頭:“皇上給雲姒封了位份。”
讓雲姒早點進後宮,這是容昭儀一直想要的,絕不會讓容昭儀變了臉色。
銅芸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道:
“奴婢打聽到,中省殿派人去收拾布置盼雎殿了。”
盼雎殿,位於褚桉宮的東偏殿。
外人很難理解這個宮殿有什麼特殊,但若是換句話也許就能理解——褚桉宮曾是當今太後娘娘居住的宮殿。
而太後娘娘當初剛進宮時,住的就是盼雎殿。
談垣初登基後,褚桉宮一直被妥善打理,卻從來沒有妃嬪入住過。
如今卻是破了例。
容昭儀失聲:“不可能!”
讓雲姒入住褚桉宮,皇上是否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銅芸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整個殿內噤若寒蟬。
容昭儀甚至連雲姒被封了什麼位份都沒過問,她一腦子都是褚桉宮個字,當初皇上剛登基,她仗著恰有孕,平日中又得寵,言語間也曾暗示過她想住進褚桉宮。
但至今,容昭儀仍記得當時皇上隻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底情緒近乎淡漠,叫她覺得心中一凜,她隱約意識到如果她真的再繼續那個話題,很輕易就會惹得皇上不喜,她最終笑著轉了話題,後來也再沒有在皇上麵前提起過褚桉宮個字。
後來褚桉宮沒有住進人,容昭儀才慢慢放下這件事。
但現在卻告訴她,皇上讓雲姒住了進去?!
人人都說她榮寵後宮,但有幾人記得,她進宮時也隻是婕妤的位份,後來誕下小公主後才得以升了昭儀,至今近四年,莫說四妃,便是尋常的妃位,皇上都不曾在她麵前提起過一次。
容昭儀強迫自己冷靜:
“皇上呢?”
銅芸心底咯噔了一聲,苦笑,娘娘怎麼會問起這個。
但她隻能硬著頭皮回答:“皇上現在應該還在摘月樓。”
容昭儀皺起眉頭,銅芸呐呐地說:
“今日是雲姒的生辰,皇上在摘月樓替她慶生。”
雖然不像彆人慶生時總請上一堆人,但雲姒有皇上特意給她慶生,就比得過所有人。
銅芸眼睜睜地看著娘娘臉色越冷了幾分。
不知過了多久,容昭儀咬聲問:“難道其他人對這件事就沒有任何異議麼?”
皇後和德妃都在做什麼?!
難道隻有她一人在意褚桉宮的意義?!
銅芸咽了下口水:“奴婢聽說,中省殿會去盼雎殿打掃,就是皇後娘娘讓人送去的命令。”
帝後都沒有意見,其餘人再有異議也隻能憋著,誰敢說什麼?
容昭儀陡然深呼吸一口氣,她堪聲:
“她什麼事都順著皇上也就罷了,這件事也敢順著皇上?她就一點都不怕雲姒會威脅到她的位置?!”
容昭儀很少見皇上對一個人這般特殊,不是單純的好與壞,而是皇上在雲姒身上投入的關注太多了,這讓容昭儀一直都很忌憚雲姒。
她不理解,皇後憑什麼能夠這麼平靜?
殿內沒人能給容昭儀答案,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
直到殿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嬤嬤抱著小公主進來,跪下身子:
“小公主給娘娘請安。”
這一聲打破殿內氣氛的凝固,容昭儀也忽然把目光轉移到小公主身上,小公主見她看過來,眼睛一亮,伸手朝她,不斷說:“抱,母妃,抱!”
她今年四歲,早就會了走路,但常被宮中人嬌慣著,不愛自己受累,習慣被人抱著走來走去。
容昭儀輕輕撫了一下小公主的臉頰,她輕咬唇,忽然下了一個決定,她抱起小公主,然後冷聲道:
“去請皇上。”
不等銅芸說話,容昭儀的視線就落在小公主臉上,平靜道:“就說小公主忽然身子不適,請他過來。”
殿內宮人忽然都跪了下來,恨不得自己立即變成聾子或者消失在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