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以往行路時的熱鬨不同, 出租車上,無論宗叡還是雲望舒都十分安靜。
宗叡不想給雲望舒壓力,可他的視線總不由地落在培養盒上。
希望這一路慢一點,再慢一點。
雲望舒距離那個危機四伏、孤苦寂寞的世界遠一點, 再遠一點。
可惜無論他心中怎麼想, 出租還是在一個小時後抵達目的地了。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宗叡。似乎也沒睡著啊, 怎麼自己都停下半分鐘了, 人還是沒動靜?
他忍不住開口提醒:“師傅, 到地方了。”
宗叡吐出一口氣, “好。”
他帶著旅途中的所有行李,風塵仆仆地按了沈、蘭家外的門鈴。
不必說, 來開門的早就是金管家。他和以往一樣, 把宗叡帶到會客室, 而後就悄然退下。
會客室中的情形就有些不同了。除了宗叡熟悉的沈先生、蘭先生,他竟然看到了第三個人。
那是一個年紀大約在二十七八歲的青年,比宗叡略小一點。麵容中帶著細微的蒼白、沉鬱。從宗叡進門開始, 就目光幽幽地看著他。
宗叡先是一愣, 很快反應過來;“你是……”
青年回答:“江楷。”
哦, 宗叡知道了。
他沒從司譽口中聽過這個名字,但蘭先生讀取係統數據庫的時候曾見過他。彆的信息,他不會特地給宗叡說, 名字卻能提一嘴。
再細看, 江楷的身影乍看上去是清晰。認真點分辨, 就會發現他說是坐在椅子上, 可身後的桌椅、再後麵的書架,都隱約能看出顏色。
畢竟在這兒的隻是靈魂。
“江先生。”宗叡禮貌地叫了一聲,以後便放下背包, 又輕輕拉開胸口斜挎包的拉鏈,要把其中的培養盒取出來。
原先還沒想到,但現在見了江楷,他忽地意識到,自己待會兒是不是也能見到雲望舒的樣子?
彆說,宗叡對此還真有點期待。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半生都會記得雲望舒。可要是腦海裡隻有一個名字,這份記憶怕是清晰不了多久。相比之下,如果他知道雲望舒的模樣……
“交給我就行。”
蘭先生說。
宗叡抿抿唇,把培養盒遞過去。
雲望舒悄悄在意識裡告訴他:“也不知道會怎麼把我‘取出來’,有點緊張。”
宗叡笑了,“江先生一直沒你恢複得好,現在都能坐在那裡,你肯定也能很順利。”
雲望舒:“呼,也是。”
與之前沒有回避宗叡的“添加養料”過程不同,這回,拿到培養盒的兩位先生直接離開房間。
宗叡已經足夠信任他們,倒不會因此多想。隻忍不住琢磨,眼下應該算是他和雲望舒幾個月來頭次分開吧?
都習慣生活裡多一個人了,現在對方不在,還真有點彆扭。
他儘量讓自己耐心一點,這時候,旁邊那個蒼白、冷鬱的青年目光轉了過來。
宗叡最初還沒留意,直到對方開口,直接叫他:“宗先生。”
宗叡:“……?”轉向對方。
兩人相對,江楷竟是朝他笑了一下。麵色還是顯得蒼白,神色中的鬱鬱卻被衝淡很多。
他告訴宗叡:“沈先生、蘭先生說我已經可以走了,但我還是想和你說兩句話。”
宗叡是真的意外了,但還是禮貌又客氣,“請說。”
江楷認真道:“如果方聿——就是‘司譽’再來找你,想和你在一起,你一定不要答應,他不值得。”
宗叡一愣。
不值得?他當然知道不值得。但是,江楷為什麼突然提這個?
看出他的疑問,江楷交叉在桌麵上的雙手微微扣緊。猶豫片刻,才說出接下來的話。
“不光是宗先生你,還有另一位先生。司譽對你們、對我,都從來沒有一句真話,沒有一點真心。
“即便沒有係統,他也隻把我們當成消遣。我們呢,卻要為他……”
他停了下來,大約是在整理心情。
宗叡看出來了,江楷不僅是想告誡自己,還想和他傾訴。
他對前男友與彆人的故事興趣不大。但看看江楷的狀態,他還是道:“嗯,我在聽。”
聽了這話,江楷抿唇,眼神裡多了幾分感激。
他低聲開口:“我一直以為,是自己不顧他的意願,強行和他在一起。所以就算他要報複,讓係統殺了我,也是我自作自受、活該沒命。
“但在你們來之前,沈先生、蘭先生給我聽了一些錄音。他竟然一直都是願意的,從我剛認識他的時候就‘願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