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先送她們去吧。甄姑娘送了這疫病冊子來,你讓老大夫們先試試,若是藥效好,甄姑娘就是幫了我的大忙了,算是結個善緣。”王孫煊坐下看起公文。
魏豹拱手:“標下遵命。”
看著魏豹的背影,王孫煊本來拿起公文的手卻放下來,那位孟媽媽為何會和父親書房畫像裡的那個人那麼像。父親是沒有妾侍的,但是又不愛母親,甚至是冷淡至極。
難道這個孟媽媽才是他爹喜歡的人。
罷了,這些事情以後是或者不是,他都隻當埋藏在心裡了。而甄芙,這個女子起初他驚豔於她的容貌,後來又敬佩她醫術極好,持身清白,再之後又覺得她聰慧無比。
但從他親娘做出這種事情之後,他也沒臉再想任何男女之情了,一個人的高貴不在於他的身份,而在於她的品格。
三日後,甄芙等人在魏豹的護送之下準備離開沙洲,奔赴琅琊坐船。
隻是不湊巧的是,連著幾日瓢潑大雨,竟把橋衝斷了,顧先生的馬車也衝壞了,無法再往前行了。
魏豹在外跟榮安說了之後,榮安隔著馬車和甄芙提起:“姑娘,路上多泥濘,且橋都斷了,怕是一時半會過不去。附近因為鬨災荒,驛館也廢棄了,您看如何是好?”
甄芙看向顧先生,顧先生擺手:“我年紀大了,芙姐兒你是這裡唯一的正主子,你拿主意吧。”
“不如我們去找王孫煊,這樣能住在官舍,無人打攪,同時,我們也能儘綿薄之力。”甄芙道。
她是想著她們這群人,多半是婦孺,還有顧先生年紀這麼大的人,孟媽媽身子骨也算不得很好,若是普通的民房住下,實在是不安全。
隻是這就要尋求王孫煊的幫忙了,看的出他為人的確非常不錯,和他娘大相徑庭。
果然,魏豹帶著甄芙等人回來時,王孫煊剛剛親自前往賑災區,身上還被淋濕了,一聽說甄芙被人前行被阻,願意回來幫助疫區之人。
“好,有顧神醫,甄神醫的相助,這也是沙洲百姓的福澤。”王孫煊頓感欣慰,但他現下守禮的一直低頭說話。
……
她們被安排進王孫煊官衙的後麵的衙署,院落不大,但是勝在乾淨。
孟媽媽親自從廚房燒了幾道小菜過來,她嘖嘖稱奇:“我們在臨淄的王府彆院成日都是十道菜,各種鮑魚海參燕窩都有。我本以為王孫在此,必定也是珍饈佳肴,哪裡知曉這廚房就一個本地廚子,我看她的廚藝還不如我呢。所以,我自己借了廚房做了幾道小菜給姑娘你吃,還送了一碟顛不棱給那位王孫。”
“很該如此。”甄芙知曉孟媽媽家原本是從嶺南遷入幽燕之地,因此最擅長顛不棱,也就是蒸肉餃,且孟媽媽自家做的和彆家不同,她做的略小一些,而且蘸醬用的是花生醬,並非醋和油潑辣子。
以前甄芙想打牙祭的時候,孟媽媽就會做這個,她一下就能吃三籠,還是孟媽媽怕她吃撐,吃的發胖,就不怎麼做。
“來,媽媽,咱們一道吃吧,吃完你讓萱草她們收拾下去了。你們早些睡,我還要看脈案。”甄芙唯獨有看看疫病情況來為王孫煊分憂了,若說之前她還有顧慮怕他卸磨殺驢,因此趕緊逃離,現在算是有三分相信了。
而王孫煊今日見多了一碟肉餃,隻聽常安道:“是孟媽媽送過來的,說是感激您收留。”
王孫煊一笑:“這個孟媽媽老實的令人心疼,是個良善的人,倒是她的主子,頗有些爭強的心思。”
才剛來這裡半天,她就親自走訪了疫區,又點出某處藥用的太貴了,並不需要如此。還說有人改她的方子,她煎的藥也的確比彆人花銷低同時更有效。
有一些大夫見她如此篤定,那些人似乎還想威脅她,她倒也很厲害,稱自己身上全部是煞氣,神鬼都不怕,她倒是把那些人都嚇住了,也算是個喜歡拔尖的人。
說完話,他又夾起肉餃,沾了一下旁邊的花生醬,心中已經有七八分篤定了。
當年父親和他一起用膳時,都是喜歡吃這種小巧的肉餃,還要沾花生醬,而非正常齊國的人都是沾醋和油潑辣子這些。
“日後,你們對孟媽媽須尊敬一些,若是她有什麼要求,你們能滿足就儘量滿足。”
這話讓常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但他們在王府和在外,如何行事都是聽主人的,並不問原因,隻答是。
王孫煊來這裡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賑濟災民,但他沒有隻賑災而不做其他的事情,甄芙和他進了官舍之後,從無再見麵的機會。
一直到有一日,甄芙見常安送藥材過來同她們閒聊時,提及王妃姓田。
“我們王妃田家原本是千裡侯,這齊國說田連阡陌說的就是她家。這次賑災,之所以能弄到這麼多糧食來,多虧了田家。”常安道。
原來王妃姓田,甄芙裝作不經意的問起:“那你們王孫的爹是哪位王子啊?我那日跟著田纓將軍過來,一路都沒聽他說過呢。”
常安驕傲道:“我們家王爺是二王子,單名一個亮字。滿朝文武誰不知道二王子英明神武。”
現下甄芙才算是知曉了真相,孟媽媽應該是王子亮的側妃,而田氏王妃很有可能是那位差點處死孟媽媽的那位,隻不過孟媽媽福大命大逃過一劫。
難道是當年田氏生了王孫煊,又怕孟媽媽先發動了,率先生下長子,故而,弄了一出醜聞,趁著王子亮出走,鏟除了孟氏側妃。
隻是她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孟媽媽呢?
夜裡,她試探的和孟媽媽提起此事:“媽媽,您說咱們要不然彆去金陵了,您還願意去見王子亮嗎?我看王孫煊在齊國挺有勢力的。”
孟媽媽卻道:“其實我嫁給二王子,雖說錦衣玉食,丈夫疼愛。但是身份不夠,現在我也想通了,就跟小姐你似的,嫁給公子恪做妾侍雖說會比在戚家好,也比嫁給石家好,但是總歸是不自在的。說真的,咱們這一路雖然日子未必過的多富貴,可我想如何就如何,想睡覺睡一天也沒人管。所以說,性命和所謂的夫妻之愛,都沒有自在來得重要。”
“是啊,您說的很是。”甄芙明白了。
王孫煊雖然是個不錯的人,但他最終幫的肯定是他的親娘田王妃,母子親情不可能會斷。田王妃是千裡侯的女兒,身份尊貴,又有這麼優秀的兒子,孟媽媽能夠勝的成算太少了。
不,幾乎是沒有勝算。
聽常安的話,這位王孫煊不僅僅是得他父親看重,連齊國國君對他也是寵愛有加,很有可能是未來的太子。
孟媽媽怎麼鬥得過未來的太子之母,齊國未來的王太後。
她當時算計申媽媽,也沒敢真的對付這位王妃,就是如此。這樣的話,趕緊等疫病平息了,她就離開了。
天氣突然晴了一日,甄芙把藥材所耗的費用都算出來,親自拿給王孫煊。
王孫煊看完,不禁道:“不錯,僅僅這味藥材就少了上千兩的錢,甄姑娘,真是多謝你。我們賑災的銀錢已經是不夠,撥給得疫病的銀錢本就是擠出來得,那位胡大夫卻報的比你的多了十倍不止。”
甄芙笑道:“隻怕我替王孫省錢了,本地的藥材商都得恨死我了。但是若按照他們的來,恐怕朝廷無法管這些疫病之人,一並大火燒了了事。”
這是很有可能的,王孫煊在臨淄時,總覺得所有人都對他恭恭敬敬的,來到這裡才知曉什麼叫陽奉陰違。
賑濟下去的糧食,常常分不到老百姓嘴裡,甚至老百姓還被殺了了事,他成日奔波才救濟了大部分老百姓,所以知曉甄芙說的是實話。
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可若不省下這些錢,老百姓得了疫病就隻能封城一死了。
近來聽聞還有王孫煜的人派了殺手過來,王孫煊壓力很大,前麵還微笑聽甄芙說話,到後麵扶額,正欲喝茶時,卻見一支箭“嗖”的一下射過來。
甄芙背對著窗戶,還沒見到發生什麼事情,人就被王孫煊拉在下麵,箭死死的釘在了牆上,足以見這箭釘的多深了。
“這是要刺殺您的。”甄芙隻覺得自己身上都在發抖。
王孫煊正想守衛森嚴,怎麼有人能混進來,但聽她說話,才發現她在自己身下,連忙跳了起來,不敢看她:“也許是。”
外麵已經把人抓住了,外麵一陣動靜,魏豹已經過來回話:“標下查到此人時,他已經服毒自儘了,什麼都查不出來了。”
服毒自儘?
甄芙從地上起來,見王孫煊走向牆上那支箭,準備拉出,她連忙阻止道:“王孫,我來看看,一聞便知。”
走近了就發現這裡裹滿了鴆毒,若是被射透,自己恐怕已經死了,這種鴆毒是立刻中毒立刻死亡。
她鄭重的福身謝過王孫煊:“若非王孫,我已經是命喪當場了。”
這支箭雖然是對著王孫來的,但是她方才站在書桌前,是避不開的,王孫可以避開,卻沒有隻顧他自己,反而還救了自己一命。
王孫煊卻不以為意:“順手的事情,你毋須介懷。是了,你是姑娘家,日後隻身在外,又沒有功夫,我這裡正好有一件金蟬衣,是我父親送我的,我並不需要,就送給你了。”
甄芙百般推辭,最後還是收下,她想起了孟媽媽的話,夜裡對孟媽媽道:“我當時衣衫不整,他說完話就避開了,非常守禮。真是您說的,王妃外表和氣,內裡狠毒陰險,王孫煊外表高貴拒人於千裡之外,內裡卻是悲天憫人,寬仁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