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毒發 一股錐心的絞痛漸漸攥住了她的身……(2 / 2)

沉珠 林格啾 11649 字 9個月前

“喵嗚!!!!”

是那隻一直窩在姑娘榻邊的狸奴。

梨雲傻傻盯著那箭一般竄出主殿、一團白雲似的毛茸茸影子:

姑娘生產過後,昏迷不醒,這隻狸奴便一直陪伴在床邊,每日吃得很少,也不動彈。

有好幾次她去送藥,都沒覺察地踩到它尾巴,可它既不咬人,也不怪叫,就睜著一雙金藍異瞳的眸子盯著她。

她總覺得,這隻狸奴不僅僅是隻養來逗趣的畜生。

或許,它也是……懂些什麼的。

可如今,它卻淒厲地慘叫著,忽然拔腿跑出殿外,爪子撓在那緊閉的宮門上,留下幾道狹長的抓痕。

發覺撓不開,它轉而跑向一旁的高牆。

梨雲眼見得那狸奴幾下起跳,終於翻過牆去,影子消失在視線當中。

心口忽的狂跳不已——一時間門,再顧不得手裡緊抓著的陌生太監,她跌跌撞撞地扭頭跑向主殿。

“姑娘!姑娘!”嘴裡一迭聲地喊著。

而她的姑娘不知何時醒來,此時此刻,就靜靜地斜倚在榻邊,望著窗外出神。

聽見她倉皇的喊聲,沉沉抬起頭來。

見到是她,微怔過後,臉上揚起一道再熟悉不過的燦爛笑容。

“梨雲。”她說。

如此簡單的兩個字。

梨雲的眼淚卻忽然湧了出來,跑到榻邊,緊緊地攥住了自家姑娘冰涼的手,好似曾無數次這麼做一般,緊緊、緊緊地抓著。

好似……

好似,抓住了她,便能守住了她似的。她不敢鬆開。

而沉沉笑著,任由眼前的小姑娘握住自己的手不放,也輕輕地回握。

“……辛苦你了。”許久,她說。

分明“睡”著,人事不省,可她好像什麼都知道。

知道那些喂進嘴裡的湯藥,知道輕輕按在自己頸邊那隻不放心的手,知道耳邊低聲而壓抑的啜泣,她知道,所有的真心與關心。

所以她說:“辛苦……你了。梨雲,我走以後……”

腹中翻湧,一股錐心的絞痛漸漸攥住了她的身體。

她的嘴唇不受控製地顫抖,臉上卻還維持著微笑的神情:“請你幫我照顧,阿壯……幫我照顧他,我的嫁妝,你知道,鑰匙放在……”

血絲沿著她的嘴角滴落。

素白中衣上,開出斑斑點點的血花。

她想忍,卻無法忍,終於“哇”的一聲,在地上留下一灘醒目的暗紅。

“……”

梨雲怔怔低頭,看著自己裙邊濺到的血點。

似乎不敢置信,又再難壓抑,她抱住眼前人傾倒的身體。

這一刻,終於哀哭著、她尖叫出聲:“姑娘——姑娘啊!”

*

“哪裡來的畜生!滾開,滾開!”

“等等,這……怕不是哪家宮裡養的愛寵罷?莫打殺了!”

“你瞧它這一身皮毛,半點光澤沒有,看著像是貴人們養的?”

“說得也是——”

“這畜生……還敢衝爺爺我呲牙……”

“滾開!不然一棍子打死你!”

太極殿外。

一隻十字木架,高豎在殿庭中心。

遠遠望去,隻一身著血衣的人影,兩手被高吊起、懸於那木架之上。

四周重兵把守,每三個時辰一換班,皆佩刀甲。

半月來皆如是。

直至今日,終於有新來的侍衛嫌棄這站樁的活計無聊,索性不管不顧、同身旁人亂扯一通:“你說咱們這幾十上百的人守在這是為什麼,難道,還怕這吊著的人飛了麼?”

旁邊人原不想搭話,無奈這嘴碎的侍衛一直拿手肘撞人,直撞得他鬼火冒,終於忍不住橫了人一眼,涼颼颼道:“你以為吊著的這人是誰?”

“還不就是那個‘瘋子’……”

侍衛聞言,一臉不情願地小聲咕噥:“要我說,陛下就不該把人放出來。關在宮裡好好的,放出來,不就是縱著他砍瓜切菜似的殺人呢麼?”

雖說在北疆戰事上,這位殿下的確屢立奇功,可上京城中,世家貴族被他殺得一片風聲鶴唳也是事實。

如今,這人又公然做了“逃兵”,身為主將,膽敢不召而回,陛下竟還不殺他——

那侍衛撇了撇嘴:“若不是因為他是陛下親子,這會兒早已身首異處了。就因為他大小是個皇子,還累得我們在這守著。”

是放是殺,好歹給個準話啊?

這天家的心意,到底不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猜得透的。可,每日在這陪著暴曬,陪著淋雨,陪著受風吹雨打的卻都是他們。

身旁年長些的侍衛聞言,輕嗤一聲。

頓了頓。

似感慨,似歎息,卻又低聲道:“要我說,殿下這是在逼他回去領兵才對……可這九殿下不知著了什麼魔,寧可被吊在這,也死都不肯鬆口。說是,甘心一生老死深宮,不願再離上京一步。”

可如今朝中無人,若是連他也撂了挑子不乾,還有誰能替陛下收拾得了北疆亂局?

聽說這位殿下不遠千裡趕回,隻為了見朝華宮中的妻兒一麵,本是一路隱藏蹤跡、做的滴水不漏。北疆那邊似乎也沒察覺。

如此這般,若看過後便回去,陛下說不定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誰能料到,這九殿下卻公然負荊上朝——自貶為罪人不說,甚至,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懇請一生囚於朝華宮,永世不出。

荒唐如斯,簡直聞所未聞。

陛下若不懲治,焉能服眾?

但,饒是如此,陛下卻仍不舍得殺他……說到底,或許,還是想逼得他鬆口……

“唉。”幾名年歲稍長的侍衛皆歎息不止。

“什麼?臨陣脫逃,還自請不出,這——豈是我大魏男兒作為!”

那原先主動開啟話頭的侍衛聞言,卻愈發憤憤不平,抬頭瞪視著頭頂那血肉模糊的身影。

說來,這廝受了五百鞭刑,又被掛在殿庭中整整半月,到現在竟還剩□□氣——這,不是怪物是什麼?

若心甘情願為國捐軀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個窩囊的,累得這麼多人一起陪他受苦。

越想越氣,那侍衛咕咕噥噥罵了一陣,發覺沒人接茬,隻好憤憤借著巡視的名頭走到一旁。

忽的,卻見不遠處、一道雪白身影直奔此處而來,湊近了看,才知竟是隻四條腿、渾身長毛的畜牲。

“喵嗚……!喵……!”

也不知發的什麼瘋,叫得格外淒厲吵人。

他被吵得額角青筋直跳,想也不想,一腳將那礙事的雪團子踢開。

旁邊有人勸阻,他隻一聲反問:這瘦的皮包骨頭的畜牲能是宮裡貴人養的?

眾人便都懶得管,不說話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誰知這狸奴著實是個“野”的,被他一腳踹得吐血,不逃不說,竟還衝他呲牙,撲上來咬人。

男人右手手掌被咬中,登時哀嚎不已,抽出腰間門佩刀欲砍——

“喵嗚……!”

狸奴抬起腦袋,金藍的異瞳中,映出一道凜冽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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