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入宮 沉沉手裡莫名其妙被塞進一把匕首……(1 / 2)

沉珠 林格啾 11730 字 9個月前

【王爺, 屬下已查明,那解明珠並無異常。解家上下,皆可證明, 其確乃七年前遭人擄去的十六小姐。】

【雖相隔數年,其人形貌略有變化,昏倒於解府門前時, 或因一路輾轉顛沛,體質極虛, 弱不禁風。解家人亦曾懷疑是容貌相似者假扮、企圖冒領賞金。但事後, 解家眾娘子與之滴血驗親, 輪流照顧數月, 終確認是解十六娘無疑。】

【四年來,解十六娘始終昏迷, 解家更不吝金銀、傾一家之力為其調養身體。直到半月前, 此女驟然轉醒。醒來前, 並無任何預兆。】

......

奏折文書堆疊如山的桌案上。

正中間擺著的,卻是十日前、潛伏於解府中的探子暗中呈上的密函。

魏驍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扳指, 看似走神,實則卻已將那封密函翻來覆去看了數遍。末了, 卻終於興致缺缺地將之隨手擱在一旁。

難道……真是自己多思多慮了?

他心中有一瞬遲疑。

畢竟在他有限的記憶中,他與那解十六娘, 平生, 其實亦隻有兩麵之緣。

隻不過,這僅有的兩麵之緣, 他仍依稀記得:那是個膽小怕事、慣常躲在一眾姊妹身後不敢冒頭的姑娘。

寡言,沉默,與世無爭。

以他對母妃的了解, 他甚至毫不懷疑,母妃之所以最後選定解十六娘,除了對她那掌家有方、足以拿捏解家大權的父母有所倚仗外,大抵,便是看重她這好拿捏又頗得大人長輩們疼惜寵愛的個性了。

家中排行老末,凡事都得照顧,性子卻軟弱好欺。

說得好聽是溫柔,說得不好聽,便是個任人揉圓搓扁的團子。而也唯有這樣的女子,既能如菟絲花般依附在側,又能在狂瀾之中予他助力。

可正因此,他今日見到的解十六娘——

便越發顯得“怪異”起來。

雖然有意遮掩,時不時在他麵前強打笑顏,裝出一副膽小怕事的怯怯模樣。

但他閱人無數,又怎會看不出這女子的假意順從。至於那話裡幾次三番的夾槍帶棒,更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察覺的輕蔑與作弄。單一個性情大變,絕無法解釋這一切變化的原因所在。

唯一能說得過去的,便是,解十六娘,已不再是從前那個解十六娘。

但她不是解十六娘……又能是誰?

【我病過一回,從前的事都已記不清,連賊人長什麼樣子,都全忘記了。】

說這話的姑娘,有一雙心虛打飄、眼珠子骨碌碌轉的黑葡萄眼。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娶我?】

她明明問的是為何不娶。

直視他時不閃不避的眼神,眼底卻並無少女懷春的情意,倒是有掩不住的輕嘲藏匿其中——

……四年前啊。

他忽然想到。

七年前被擄失蹤,卻在四年前獨自一人生還,昏倒於解府門前。這中間相隔的三年,實在是個太微妙的時間。

正是四年前,魏炁突然發了瘋似的舉兵南下,開始漫長而艱難的渡江之征;

大魏的情報網,一夕間被壓榨到極致,隻為替他日夜不息地探查一個人的下落。

銀蛇君子,尹問雪。

但,他究竟為什麼要查這個人,查到之後又有何用,無論如何嚴刑拷打那些失手被擒的探子,始終問不出絲毫線索。

世人隻知,這位暴虐非常的君主,在出征之前將自己關在朝華宮中,關了整整三個月。

不問世事,不理朝政。

任由太子跪在朝華宮外日夜叩求,世子璟哭嚎不休,他始終閉門不見。

最後,卻是左丞相陳縉,冒死將魏炁勸了出來。

而這兩人在朝華宮中談了些什麼,此後,又成為另一樁不為人知的秘聞。

四年前,朝華宮,被重金通緝、卻始終逃匿不出的銀蛇君子……

一切的一切,都由不得他不多想。

魏驍望著桌上那封密函,神情微滯,不覺間,一陣恍惚。

會和謝沉沉有關嗎?

可是,就算謝沉沉本沒有死,一切都是假消息,她還活著,被魏炁秘密救下——

世間奇人異事,的確多如牛毛。他也曾聽舅父提起過,江湖中,有位名為百裡渠的神人,號稱“千麵郎君”。因精通易容之術,隻消見過的人,便能原模原樣複刻出對方的臉,且毫無破綻、堪稱千人千麵。可惜,此人行蹤詭秘,以各色麵孔行走世間,從不透露身份,早已銷聲匿跡多年。

易容……麼?

他忍不住將今日見到的解十六娘,與記憶中的身影放在一處比較,遲疑再三,最後,卻仍唯有搖頭。

就算可以易容,人之骨骼早已長成,又豈能輕易改變身量?

謝沉沉不過堪堪到他胸前,解十六娘,卻已幾乎挨到他的肩。兩人一個瘦弱矮小,一個,在女子中稱得上高挑,且略豐盈。

再聯想起那十六娘聽他提起是否去過上京時頗顯怪異的表情,無端選中金複來,又胡編亂造的一堆理由……

金複來昔年拜師於顧氏商會,師從顧華章,明麵上中立無害,可他清楚,這人分明是魏炁的走狗無疑。以魏炁的脾性,便是假扮,怎會允許謝沉沉另嫁他人?

是了。

謝沉沉和八竿子打不著的解十六娘,這樣的兩個人,除非他瘋魔了,否則,豈會……豈能隨意聯想到一起?

終究還是他多思多慮,平添煩惱。

思及此,魏驍臉色稍緩,側眸望向窗外如墨夜色。良久,終於再次提筆。

——解十六娘,這女人若非他所想之人。無論是病過後性情大變,抑或換了殼子的上京細作,事實上,都再無多留的必要。

是以,當夜。

他便親手在另一封急函之上——已然寫滿的九個名字後,再添一名。

字與其人殊悖,一手秀致小楷。

所寫之人,赫然便是那解十六娘:解,明,珠。

......

七個月後。

魏都,上京。

宮殿恢弘,飛簷鬥拱,年前方才重新整修過的琉璃青瓦,在日光之下,泛起碎金色的細光。昔日最為富麗堂皇、後宮眾人無不仰視之的息鳳宮中,卻是七年如一日的死氣沉沉。

破敗陳舊的正殿內,廢後江氏頂著一頭花白亂糟的發,抱著懷中破舊褪色的彩繪木塑,嘴裡不住喃喃自語。

時而興高采烈,時而高聲痛罵,時而淚眼朦朧,時而望著遠處、神色木然。

不過七年光景,昔日風韻猶存、不怒自威的一國之母,肉眼望去,竟已儼然是個花甲之年的瘋老太。

“娘娘!娘娘!”

曾侍候她多年的大宮女蘭芝,如今,亦是一身粗麻布衣。

一大早便不見人影,折騰了數個時辰,此刻,卻忽的從殿外匆匆奔來。

女人環顧四周,滿臉緊張之色。

確認殿中並無耳目盯梢,這才小心翼翼掩了門窗,三步並作兩步、直竄到江氏跟前。

“娘娘,咱們要有救了!”她說。

江氏的眼神卻仍舊望向遠處,似乎半點沒有注意到她。殿門關了,看不見外頭,便盯著門。

癡癡的神色,不曾因身邊人那又是緊張又是驚喜的聲音而有絲毫波動,仿佛已真正浸入旁人無法踏足的世界,任由蘭芝緊緊拖住她的手、熱淚長流——

“小世子不念咱們的這份情,那養不熟的小崽子,終究是靠不住……!幸而,還有人惦記著娘娘,還有人想著您、盼著您!奴婢就知道,娘娘的福氣還沒儘,都在後頭!”蘭芝道,“曹丞相……他從不曾忘記您兩家昔日的世交之誼。”

雖說她是在入宮之後才跟在江氏身邊伺候,可時間久了,卻也曾幾次聽人有意無意提起,皇後娘娘之所以能穩坐後位不倒,一切隻因娘娘昔日背靠家族,曾出過前朝祖氏三代元老,若非娘娘以性命相脅、以利益相誘,引族人投奔先帝——彼時的上京城門,不一定能破。更不一定,能破得那般叫人措手不及。

皇後娘娘,是有功於大魏,有功於陛下的。

而曹睿,同樣也是當年謀逆、公然大開城門的“參與者”之一。

當然,在大魏的史書之上,則稱他是有勇有謀,另投明主。

“曹丞相托人帶了信來,與您有要事相商。若事成,日後定能保您不死,餘生永享太平富貴。”蘭芝邊說著,邊顫顫巍巍,從袖中掏出一封密函。

也不知是在這深宮之中實在過得無聊寂寞,無人說話;

抑或看著昔日舊主如今這般癡呆模樣,心中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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