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將苧麻稈下在池塘裡, 已過去了半月,到了該撈上來的時候。
柳魚把壓在苧麻稈上的大石頭搬到一邊去,叢春花用鋤頭把苧麻稈一捆捆的都撈上來了。
漚了半月味道不大好聞, 這個就先不往家放了,在家門前找了個空地, 先攤均勻了, 叫它在太陽底下曬著。
弄完之後,柳魚和叢春花回家用皂莢反複洗了好幾遍的手。
“那麻稈掂著還挺沉的,到時候剝下來就五六斤。”叢春花撇了撇嘴道。
她這說的是從麻稈上剝下來的麻皮, 之前上絹稅交的那一斤半的麻就是這個。半畝地的苧麻,一年采收三次,剝下來的麻皮能有個十七八斤。
一斤麻能織八尺多點的苧布, 苧布要比白麻布便宜, 尋常叢春花都是把這些麻皮績紗織成布後賣了, 再扯更便宜的布來給她和李青山做衣裳。
現在李青山乾起屠戶了, 這幾天日日都能賣光一頭豬, 她心裡計劃著, 這次剝下來的麻皮到時候都織了, 來年給家裡四個人一人添一身春衣。
洗過手後,叢春花開始收拾今天早上殺豬的時候接下來的豬血,今日村裡就隻有一個人要了一斤,李青山收了他一文錢還多給他倒了一些。
但也還剩下了不少,這個推著板車不好帶, 李青山便想留著自家吃算了。
柳魚看著這個, 想起李青山來。
自前日,李青山問了他那話,他當時遲疑沒答後, 雖李青山瞧著是沒同他生氣的,但不知怎的,他總覺得於心不安。
“魚哥兒?”叢春花剛剛叫了兩聲,柳魚沒應,又叫了一聲。
柳魚回過神來,她才道:“你怎麼了?是不是累了?要是累了,就去歇會兒,這裡不用你幫忙。”
柳魚抿嘴笑了下,輕輕搖了搖頭。
待叢春花掀開蓋子後,他才發現三斤多的豬血加了涼水和一小撮鹽後凝固起來竟有這麼多,約有個八九斤的樣子。
叢春花道:“咱們自己吃不完,我切了,你給你大伯家送去一些,我送給彆的家。”
農戶人家不挑,這也算個葷腥了,多數人都能接受吃這個的。
柳魚思索了片刻道:“娘,你覺得豬血能不能咱們自己做成這樣的塊後再賣?”
“這行嗎?”叢春花道:“縣城裡的人吃這個嗎?”
柳魚道:“縣城裡的也不見得都是有錢人家。再者,豬血這東西雖有些人無法接受,但喜食的人也不少。我想,若我們能收拾妥當了再賣,應當會有更多的人家願意嘗試一下。”
叢春花覺得他說的有理,鮮豬血勸退太多人,要不是覺得扔了可惜,她也不願拾掇這個東西,“那賣什麼價合適?”
“就一文錢一斤。”柳魚道。
叢春花覺得這價有點貴,轉而又想這東西少,若真能賣出去,對愛吃這口的人來說這價也算不上貴。
正好,這也不是太費勁,早上青山分豬的功夫,她就能把豬血塊做好了。到時候能賣出去多少是多少,總歸不虧。
下午李青山回來了,柳魚和叢春花之前都說若是午時不能回家就叫他在城裡找個攤館吃飽了,免得總餓著肚子趕路,長久下來累壞了身子。
家裡就指著他乾活呢,李青山知道這個理,今天便在麵攤上吃了兩碗麵才回來的。
自開始乾屠戶,他日日回家都要洗澡,今天柳魚也是燒好了熱水給他備著的。
李青山洗完澡出來,頭發還滴答著水。
柳魚取了布巾給他,“外頭冷,回屋吧。”
李青山唇角翹著伸著頭,意思不言而喻。
兩人回屋後,李青山坐著,柳魚站著幫他擦頭發。
氣氛沉悶,李青山心中微微歎氣,暗道那日太急躁了。
一句話叫夫郎又縮了回去,對他恭敬有禮的,那幾日的活潑勁兒都消散了。
頭發上的水氣微少,李青山就把柳魚手中的布巾拿下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轉過身抱住了柳魚的腰,問他:“這兩日怎麼不開心?”
柳魚手輕輕抓著李青山肩膀處的衣裳,垂下眼看他。
就是這個男人,那夜裡的一句話叫他心跳得厲害卻又徹底清醒,他不該也不能再沉陷下去了。
可李青山現在待他是真的好,他又該怎麼辦呢?
思考了兩日,除卻叫他的心越來越亂之外,他沒想到任何答案。
“沒有。”柳魚這樣說。
“騙人!”李青山把柳魚抱的更緊,下巴抵在柳魚的腹部,仰著頭問他:“是不是我那日問你的話叫你覺得有負擔了?”
柳魚抓著李青山衣服的手不由得緊了一下,還是說:“沒有。”
“嘴硬。”李青山佯瞪了他一眼,手不老實探進了柳魚小襖的下擺輕捏著柳魚的腰。
晴天白日的,柳魚沒他那麼厚臉皮,躲閃著。
李青山猛然站起,抱著柳魚一個側身就將他圍困在桌子和自己的胸膛間無法動彈,笑著問他:“我那日是怎麼同你說的?”
他久久未答後,李青山垂頭喪氣的埋在他頸側說該拿他怎麼辦才好,他心裡正愧疚著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
這人就立刻抬起頭揚著一張笑臉說,“那你補償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