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對方理直氣壯的說出那句“我喝醉了”, 程周策一時之間不禁有些恍惚。
喝醉了的人還能清醒的承認自己醉著。
倒是不嘴硬。
而且他說的那話,要不是知道對方清醒的狀態下絕對不會請求抱抱,程周策絕對會懷疑對方是在裝醉。
見程周策沒有動作, 沈時曦伸著的手臂在空中晃了晃,是無聲的催促。
於是程周策一邊攥住人的手腕,將他拉過來,一邊開口認真道:
“你醒來後要記住,是你要我抱的。”
沈時曦還沒完全理解透對方說的這句話的意思, 就感覺自己的被人摟住,腰和腿彎處被人有力的托起。
有一瞬, 他能聞到對方身上好聞的味道, 讓他的大腦短暫的暈眩。
然後眨眼間,整個人就已經側坐到了腰高的隔斷平麵上。
沈時曦有些迷糊的愣了一下神, 然後緩緩的扭頭看到了麵前的程周策,對方的一隻手仍虛虛的護在他的腰後。
因為沈時曦的身位更高了一些, 對方現在得仰頭看他。
程周策就看著對方慢吞吞的轉身,直至整個人和他麵對麵。
剛剛他抱人上去的之後, 隻覺得對方太輕了。
明明個子在那裡, 整個人卻身形纖薄,幾乎一隻手就可以輕鬆抱起來的程度。
現在他坐在程周策的身前的隔斷邊緣上, 一條腿自然的垂下來,另一條曲著,下巴擱在自己的膝蓋上。
擔心人醉了後身形不穩會往後栽,程周策的兩手撐在他的身側。
正抬起頭, 就對上沈時曦輕輕歪著腦袋看自己的目光,裡麵帶著明顯的笑意。
程周策的手指忍不住輕輕的蜷了一下,他問道:“你在看什麼?”
“看你。”夜色下, 沈時曦的眸子亮晶晶的。
晚風愜意舒適,每說一句話,都感覺那股帶著清新綠植香氣的風隨著呼吸灌入胃中,直至穿透身體。
不遠處漂亮的噴泉應和著絢麗的燈光秀,水珠迸濺,流動時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
之前程周策問他,今天開不開心?
沈時曦的回答是開心。
但或許他當時沒有將這種情緒極致的表達出來,他今晚的心情其實遠比話語所表達出來的更好,興致更高昂。
不管是能夠肆意的放任自己喝醉一場,亦或者是享受到了一場情緒能夠徹底宣泄出來的演出。
都讓他徹底的放鬆了下來。
他以前是不敢醉的,就算是被強灌了酒也會利用痛感來讓維持著自己的最後一絲清醒。
可現在他卻很舒服,絲毫不擔心自己喝醉後能否被照料好或是否會遇到危險。
今晚發生的所有事都很好,夜店的酒很好喝,裡麵很熱鬨,歌也好聽。
現在這邊的夜色也很好。
這一切,都是他麵前很好的一個人帶來的。
所以他才看著他。
但沈時曦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小聲抱怨道:
“這牆太新了,太矮了。”說到這裡,沈時曦停頓了會兒,似乎是在回想,“市一中的牆應該是破破爛爛的,看起來很舊,但是也很好翻,旁邊好像堆著舊的油漆桶。”
他拍拍自己的腦袋:“有些久了,記不太清楚了,他們那時候是踩著木箱還是油漆桶翻過去的來著?”
他想的是當年那群嘻嘻哈哈翻牆逃課的男生,那時候他的注意力隻集中在了他們臉上的明媚笑意上,這些細節他實在有些忘了。
程周策聽到他說的話一怔,然後看著他緩緩開口問:“市……一中?”
沈時曦遲鈍的點頭:“對,市一中。”他有些得意,試圖拿手比劃著,“我一直都是第一哦,不是全校,是整個省。”
他居高臨下看著程周策,伸出一隻手指戳戳人的肩:“要是你和我一個學校讀書,萬年老一就是你的宿命。”
程周策沒忍住低頭笑了:“是是是,我是老一。”
他一邊笑一邊緩緩垂眸,想著剛剛對方所說的話——市一中。
京都確實有市一中,還是很好的學校。
聽著對方對市一中的描述,好像是挺熟悉的模樣。
可是……對方不是從小就生活在國外嗎?
程周策按捺住心底的疑問。
沈時曦說了很多,講學校的一草一木,講自己做過的有意思的題,也講高考前晚學生們放飛自我的狂歡夜。
“哈哈那時候學生都鬨瘋了,我們的教導主任拿著拖把追人來著。”
他的聲音舒朗。
程周策也不去問他為什麼獨獨沒有講到自己身邊的同學朋友。
他隻溫柔仰頭看他:“那你呢?你在哪?有被教導主任追著收拾嗎?”
沈時曦安靜了下來,垂著頭的聲音低低的:“沒有,沒有被追。”
“那時候……我在……”
沈時曦不說話了,那時候他獨自坐在教學樓的天台上,看著燈火通明的樓下,耳邊是青春氣息濃厚的明朗歡笑。
最後,他的視線挪向黑暗中的圍牆,目光長久的駐足。
沈時曦想,他終於找到了走出那扇圍牆的門,他走出去,得以見識到外麵的世界。
隻可惜,出去了才發現,他的牆不止那一堵。
他站在無邊無際的“回”字圍牆中央,被困死了。
程周策正等著他“我在……”後麵的話語,突然就聽到麵前的沈時曦低低叫了一聲他名字。
“程周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