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累啊。”聲音又悶又有些醉後的不清晰,帶著一點鼻音。
程周策一愣:“是說話說太久累了嗎?想不想喝水?”
沈時曦搖搖頭,聲音含糊不清的重複了一遍:“我好累啊。“
福至心靈般,程周策意會到了沈時曦所說的累是什麼。
是長久以來背負在身上,壓著他的東西。
他想到聞橙之前所說的,沈時曦身上有一根崩得很緊的弦,其實沒有人強迫他去做什麼事,可他卻有一種莫名的緊迫感,將自己壓得死死的。
隻是他很少表達出這種情緒,更遑論這樣直接說出來。
似乎是嫌剛剛的坐姿不太舒服,沈時曦又調整了一下,整個人垂著腦袋盤腿坐在了上麵。
剛坐好,他就感覺自己的下巴被人抬了一下,然後對上了麵前程周策的目光。
他問:“怎麼才能讓你不那麼累?”
他不想去問什麼累,去探對方的隱私。
程周策隻想問該怎麼做。
可儘管他沒問,酒精趨勢下,對方也直白的說了出來:
“無解,周圍壞人太多了,我要快點……成功,要有錢、很有錢……”
有錢才能去做很多之前無法做到的事。
“這樣……才有能力去找……朝朝……”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很輕,像是小心翼翼不敢隨便提及。
多年的習慣深刻骨髓,儘管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他也沒辦法立馬解下這層枷鎖。
能靠自己努力得到的東西,才是不容易變化失去的,才是更容易捏在手中的。
這些東西才是他安全感的最終來源。
程周策第一次從對方的嘴裡聽到了這個名字,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他從沈時木那裡旁敲側擊的打聽過
他們身邊沒有一個叫朝朝的人。
但他現在無瑕想太多,他思索了片刻,然後輕聲開口:
“你很成功了,你現在很有錢很有錢,靠你自己的能力得到的。”
沈時曦單手撐著臉,靜靜的聽他說話。
“你很厲害,壞人對你做不了任何事,你有很疼你的爸爸媽媽,沈時木也很關心你,你身邊的所有人都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沈時曦緩緩的眨了下眼睛,恍惚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他的背後是站著人的。
最後,程周策聲音放得愈發慢,他說:
“朝朝已經……找到了。”
沈時曦猛地睜了一下眼睛,仿佛無意識般,一滴淚水滾落了出來。
程周策心臟一縮,瞬間有些慌了,手足無措。
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他不知道朝朝是誰,也不知道朝朝對沈時曦來說代表著怎樣的意義。
他隻知道,對方很想找到朝朝,甚至是現在不甚清醒的狀態下想的都是這個。
那麼,他應上一句,是不是能夠讓對方在午夜時圓一場美夢?
程周策隻是……想讓他開心一點。
“對不起。”
聽到對方的聲音,沈時曦回過神來,他用手背使勁蹭了一下臉,深呼吸了一口氣,感受著冷空氣灌入喉腔的感覺。
他笑著搖搖頭。
他的身子輕輕動了動,整個人溫吞的翻了一下身,然後晃晃悠悠的從大理石台麵上站了起來。
對方的身位現在愈發處得高,程周策心驚肉跳的仰頭看著他,往側邊站了一下,兩手護在了他的腿側。
廣場周圍的高建築不是很多,沈時曦站得稍高些,視野就足夠的開闊。
沒有房屋遮擋,越高越能感受到那股風勁的強烈。
他現在感到很舒服,不僅是穿越來後所度過的日子。
而是迄今為止,他的所有人生,沒有哪一刻比現在的他感到更輕鬆。
他的目光,終於好像可以轉移到周圍的美好風景上。
程周策仰頭看著人。
沈時曦身上穿的是一件絲質襯衫,就算晚風愈發的大,也不會吹得鼓起來。
輕盈的材質隨著風的方向,貼上人的身體,勾勒出清瘦的身形。
一邊的衣擺沒有掖進褲子裡,隨著風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偶爾會被風卷起。
程周策整個人頓住,雖是無意,可他看到了。
那紋身,儘管一半隱在了褲腰中,可另一半勾著腰側,映著白皙的皮膚清晰的顯現在他的眼前。
他上次沒有認錯,這半邊的線條雖然設計得抽象,可確實是翅膀。
像是煙絲一般的翅膀。
沈時曦緩緩收回放在遠方的視線,垂頭看著程周策在下麵護著他張開的手臂。
空氣一時之間陷入了安靜,隻有風掠樹葉簌簌作響。
隨著一陣猛撲而來的淡淡酒香,程周策下意識的接住從大理石台麵上跳下來的人。
下一刻,脖子被柔軟微涼的手臂環住。
程周策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才得以看見翅膀。
對方就飛進了他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