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幸虧身體的反應更誠實——喉嚨像塞了團棉花,短暫地發不出聲。
“來旅遊的?”男人率先問。
他已經放開握著她胳膊的手。
熱源消失那刻,心底一陣悵然若失,餘笙遲疑地點點頭:“嗯。”
“這邊人員混雜,要小心。”男人淡淡提醒道,“晚上十點後彆一個人外出。”
胸腔綿延不止地翻騰,心臟裡血液都像被煮沸,滾燙流竄過全身。餘笙使勁咽了咽嗓:“……好,謝謝。”
說完,雙腳比腦子反應更快,帶著她飛速逃離這個人麵前。
曾經她也無數次想過,再見到裴晏行會是什麼場景,她會說什麼,做什麼。
想過千萬種,卻唯獨沒料到答案是落荒而逃。
餘笙坐在古城的小河邊,幾口冰鎮椰子水下肚,終於冷靜下來。
自己一沒得罪過他,二也不是什麼始亂終棄的前任,甚至他連認都不認識自己。
慌什麼呢?
他一定覺得這女的莫名其妙吧?
餘笙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過去她和裴晏行沒交集,除了剛剛那偶然一麵,以後怕是也不會再見。
餘笙把椰子水喝完,撓了撓瘙癢的小腿,摸到一個蚊子包。
腳上也癢,大約也是被咬了,她趕緊抖抖腿,拍了拍。
微信突然有新消息。
是個名叫“吳耀”的人發來的好友申請。
想起小姨媽那些話,腦袋裡嗡嗡,她一邊撓著蚊子包,一邊煩躁地點了通過。
那邊很快發來一個微笑表情。
是那種被現代年輕人定義為死亡微笑的係統表情。
餘笙嘴角一抽,也回了個死亡微笑。
吳耀:【你好,我是北城公安局青山分局的吳耀。】
這話殺傷力極大,餘笙差點以為自己犯了什麼事兒,要被警察叔叔審問。
天黑了,太陽的餘熱散儘,坐在水邊有種彆樣的清爽。
小河對麵是燈紅酒綠,酒吧裡有人唱歌,旋律傷感,歌詞滄桑,現在的她還不太能共情。
餘笙這小半輩子順風順水,家裡不算家財萬貫,也勉強小富即安。高知分子的爸媽對她沒有過多期待,唯一的要求就是健康快樂。
她沒怎麼傷感過,也還不滄桑。她愁的,隻是這會兒到底該回姓吳的一句話,還是一個表情包。
猶豫片刻,她決定先不回,看對方說什麼。
反正她也沒有深入了解的打算,加他隻是為了堵小姨媽的嘴,讓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消停一下。
吳耀:【聽說你是記者,哪個電視台的?】
餘笙:【北城電視台。】
吳耀:【好單位。】
後麵加了個大拇指。
餘笙:【哪裡,您單位更好。】
她也在後麵加了個大拇指。
太尬了。
人生中第一次采訪都沒這麼尬。
餘笙實在聊不下去,借口說要洗澡,結束了話題。
她在古城逛到九點多,買了一支玫瑰味的香薰蠟燭,和一瓶花露水。
雖然內心不認同裴晏行那句“晚上十點後彆外出”,哪有年輕人十點就不外出的。可身體卻誠實聽話,回頭往雅舍走。
這邊好像的確沒什麼夜生活。
回到雅舍時,老板娘已經在打掃衛生,一邊擦著茶幾一邊抬頭對她說:“明天包車去雪山去不去?我問過了,他們還差一個人。”
知道小姑娘謹慎,又補充了句:“國旅的。”
餘笙笑了笑:“什麼時候出發?”
老板娘:“那你得早點兒,車六點半來接。”
“行,就這個吧。”
小腿和腳上的蚊子包癢得不行,她趕緊上樓去處理。
洗了個澡,全身都抹上花露水。
下午才睡過覺,還不困,於是開了助眠的音樂,把香薰蠟燭點上。
屋裡氤氳著玫瑰香氣,緩緩將她的大腦帶至一片柔軟和夢幻。
一覺醒來,蚊子包變成深紅色,但沒那麼癢了。
帶好今天出門的東西,餘笙去樓下吃飯。
雅舍提供的早餐是包子饅頭和花卷,還有自助的綠豆湯。
餘笙怕山路顛簸暈車,就沒吃包子,隻就著綠豆湯吃了個饅頭。
車六點半準時到達。
七座SUV,餘笙上車時隻剩二排門口一個位置,像是特意給她留的。
人生有時候比戲劇還戲劇。以為會再見的,一彆就成了永彆。以為是過客的,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偶遇重逢。
二排坐著杜若和她的表姐蘇可。
蘇可挨著餘笙,隻淡淡說了聲“嗨”,便低頭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