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沒聽懂,但煩人的小朋友走了,它立刻搖著尾巴跑出來,親密地蹭著主人。
小尼克回到家才想起他沒有和那個漂亮哥哥道謝,他噔噔蹬跑到已經掉漆的櫃子前,將自己的畫板和畫筆都取了出來。
他要畫一幅畫送給漂亮哥哥,還有其他哥哥姐姐們。
尼克知道分彆的意義,那意味著以後再也看不見他們了,就和爸爸一樣,無論他多想爸爸,爸爸都不會再回來看他,所以他要把大家都畫下來,這樣以後就不會忘記。
他很認真地畫著畫,畫了光頭的徐放、胖乎乎的歐陽冬、一直板著臉看起來不高興的沈修澤、短發的烏朵和滿頭銀絲的烏奶奶,當然他也沒有忘記小福。
因為今天林安救了他,所以尼克對這個漂亮哥哥充滿了好感,將他畫在最中間,而且用了最漂亮的顏色。
珍妮也很忙,她接了一些能在家裡做的活兒,不時抬頭看著兒子坐在那裡畫畫,臉上的紅潤顯示著健康的色澤,她很感謝隔壁那群人的到來,讓尼克不再餓肚子。雖然日子很難,但隻要她的兒子健康平安,那她就能堅持下去。
下午去了隔壁吃過飯,尼克沒有和哥哥姐姐一起玩,而是很快回來了,他的畫還沒有畫完,今天一定要畫完才能睡,這樣明天就可以把畫送給他們,而且他一定還要去二樓找那個漂亮哥哥道謝。
昏暗的燈光下,尼克趴在那裡睡著了。
珍妮做
完了活兒,看著兒子的側臉,溫柔地笑了笑,然後將他抱起來放到床上。
給尼克脫了鞋蓋好了被子,她又回來收拾桌子上亂七八糟的畫筆。
畫筆取完後,她看到了兒子畫的畫,這幅畫已經基本完成,而且將隔壁每個人的特質都表現的十分明確,完全不會認錯任何一個。
帶著溫柔笑意的珍妮將畫拿到燈光下細細打量,如果沒有末世,沒有該死的喪屍,那麼她的尼克長大後,說不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畫家。
看著看著,嘴角的笑意卻忽然凝固。
在昏暗的燈光下,最中間的那個人黑色短發微長,幾乎快要遮住眼睛,但從黑色之間透出的眼睛卻是紅色的,一種鮮豔濃稠的紅。
被畫紙上身材四肢不對稱的人用紅色的雙眼盯著,珍妮的思緒恍惚,像是回到了那個夜晚。
高大沉穩的丈夫用血紅色雙眼死死盯著她,露出口中森白的獠牙,猙獰地撲向她和尼克。
當她抱著尼克跌跌撞撞地跑出門,看到的就是滿街的紅色。
往常那些熟悉的鄰居、偶爾會打招呼的朋友、並不認識的居民,用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死死咬著其他人的脖子,血肉被撕扯的聲音,鮮血噴濺而出的畫麵,到處響起的慘叫聲,是她一輩子的噩夢。
思緒回神,她低頭看著畫紙上的人,回想著對方的樣貌,卻發現完全想不起來,林安無論何時一直低著頭,沒有人看到過他的樣子和眼睛。
而除了林安,其他人的長相卻沒有任何遮掩。
如果不是心裡有鬼,為什麼要遮住眼睛?
珍妮的心跳聲越來越大,她很矛盾也很糾結,在心裡反駁自己,對方可能是性格孤僻不喜歡被人看到臉,這幅畫也說不定是尼克不小心用錯了顏色,才將眼睛畫成這樣。
這個可能性說服了她自己,珍妮皺著眉頭,滿臉憂慮地躺在尼克身邊。
睡吧睡吧,不要去管外麵的事,反正他們馬上就要走了,這件事隻是烏龍,是尼克用錯了顏色而已,明天一定要讓他換個顏色。
……
半夜,沉浸在睡夢中的尼克被媽媽搖醒了。
“怎麼了,媽媽。”尼克迷糊著問道。
“尼克,快告訴媽媽,你為什麼要把隔壁的哥哥畫成紅眼睛,是不小心用錯了顏色嗎?”
提到自己的畫,尼克清醒了幾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小卷毛笑了笑,一派天真可愛:“沒有用錯顏色,漂亮哥哥就是紅眼睛,紅紅的特彆好看,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那麼好看的人。”
尼克看到了,在林安救他的時候看見了對方的臉,被安慰的時候也看到了,雖然林安本人一直側著臉,但個頭很矮的尼克,一抬頭就能看到那張白皙的臉,顏色淺淡的唇,漂亮哥哥的睫毛很長,微微抖動的樣子像是他以前在電視裡看到的蝴蝶,還有那雙眼睛,紅紅的像寶石一樣。
雖然和對方隻說了一句話,但尼克很喜歡他,比喜歡光頭哥哥和胖胖哥哥還要喜歡。
珍妮一直沒睡著,從兒子口中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她知道自己兒子,尼克不會撒謊的,隔壁的那個人真的是紅色眼睛。
在床邊焦慮地走來走去,珍妮死死咬著唇,終於下定了決心。
被媽媽抱起來披上厚厚的衣服,這件衣服尼克很喜歡,是隔壁的小姐姐給的,眼看著媽媽也在穿外出用的厚衣服,他眨了眨眼問道:“媽媽,我們要去哪兒?”
“噓,尼克乖,彆說話,我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珍妮抱著兒子,悄悄從家中離開。隔壁燈火通明不知道在做什麼,她看了一眼那間房子,沒有再猶豫,朝著城主府匆匆而去。
*
夜晚,大家都在睡覺,照顧烏奶奶的是烏朵。
烏朵頂著兩個黑眼圈,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看著熟睡中的奶奶,這幾天奶奶除了吃飯就是在睡覺,連發脾氣的時候都少了,她很擔心卻毫無辦法。
連睡覺都睡不安穩。
沈哥說過兩天拿到城主承諾的另一條船,他們就出發,希望能儘快到達白澤城,找到藥讓奶奶好起來。
握住奶奶的一隻手,烏朵看著皺巴巴的那隻手,上麵的斑點似乎都比之前增加了不少,她想起小時候奶奶總是用手撫摸著她的腦袋,那個時候覺得奶奶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那雙手溫暖又強大,牽著奶奶的時候總是十分安心,因為奶奶無論發生什麼都會保護她。
連日的擔憂讓她一直在失眠,屋內暖和適宜的溫度催人入睡,她緊緊握著奶奶的一隻手,可能是連日來的勞累,也可能是那隻手讓她再次感受到了安心,烏朵趴在床邊,握著那隻手睡著了。
屋內不算安靜,歐陽冬和徐放的打呼聲和夢話仍然沒有停歇。
熟睡中的烏奶奶忽然睜開眼睛,那雙年邁的眼中沒有一絲睡意,沒有絲毫猶豫將手抽了出來,然後起身下床……
林安半夜來換人,前幾天晚上都是他看著烏奶奶,大家都覺得每晚都是林安,這樣太累了,讓他先去休息,以後每晚隻用守下半夜就行,他們輪流守上半夜。
所以林安今晚在上麵打掃衛生,又洗了澡,還給小福也洗完澡,看了一本書,等時間差不多才下來。
隻是下來以後,看到的就是空無一人的床鋪和趴在床邊睡著的烏朵。
“烏朵!奶奶呢?”林安預感不好,立刻將人搖醒。
被搖醒的烏朵剛要說奶奶在睡覺,可床上並沒有人。
還未完全散去的睡意猛地散去,她震驚地掀開被子,又衝向房子的其他地方。
屋內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可還是沒找到人。
烏奶奶失蹤了。
其他人也被驚醒,沈修澤在屋裡查看一翻,最後在窗戶那裡發現痕跡。
因為烏奶奶一直在一樓睡覺,害怕她跑出去,所以他們來的第一天就將窗戶封死。
可現在窗戶沿上有了腳印,被封死的窗戶被撬開,烏奶奶應該就是從這裡逃出去的。
“不是
,
在我們這麼多人的眼皮下,
她是什麼時候撬窗戶的?怎麼完全沒聽到動靜。”徐放想不通。
沈修澤估計烏奶奶一直存著逃跑的心思,怕被他們發現,這段時間一直裝睡來麻痹他們,她“熟睡”時,其他人偶爾也會暫時離開,烏奶奶就是借著這短短的幾分鐘時間,一直在悄悄撬窗戶。
前幾天晚上都是林安看守,不用睡覺的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著烏奶奶,對方自然找不到機會。
今晚恰好是烏朵看著,又因為烏朵太困而睡著的這個時機,烏奶奶估計已經等了很久。
“都怪我,要不是我睡著了,奶奶怎麼可能跑出去。”烏朵哭著說道,她手裡拿著烏奶奶的衣服,烏奶奶甚至連厚衣服都沒有穿,就跑出去了。
大家怎麼可能怪烏朵,烏奶奶自從病情加重後,大部分的事都是烏朵在操心,又是喂飯,又是換衣服,被烏奶奶打的最多的人就是她,連上廁所也得烏朵幫忙,有時候晚上林安看著烏奶奶,萬一對方想要上廁所,林安也隻能將烏朵叫醒。
再加上白天她還要做其他事,這段時間來烏朵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裡,隻是她總覺得自己和奶奶給大家添了麻煩,什麼都要搶著做,睡覺也睡的很少。
今天這種情況誰也無法指責她。
大家都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林安覺得他一個不用睡覺不用休息的喪屍,要是一直盯著烏奶奶,對方就不會出事。
徐放和歐陽冬也覺得自己有問題,明知道烏朵很辛苦,就應該在她逞強的時候強行逼著她去休息,結果自己反而是呼呼大睡的那個,這才出現今天的事。
“彆自責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烏奶奶,她沒有穿厚衣服,冰雪城的晚上太冷,要是拖的時間太久,可能會被凍傷。”沈修澤發話後,大家立刻打起精神外出尋找。
隻是外麵幾乎沒留下什麼痕跡,烏奶奶雖然很多事情想不起來,可反偵察能力卻很強,地麵上幾乎沒有留下多少痕跡。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同為探險者的沈修澤終於發現了烏奶奶留下的痕跡。
“她出城了。”
“出城?”徐放覺得不可思議,“你是說烏奶奶大半夜跑出了冰雪城?”
“嗯,我在城牆上看到了腳印,就是她的,她沒有從城門那裡離開,而是直接從城牆上翻了出去。”
林安很擔憂:“可是,外麵不是迷宮嗎?”
沈修澤點點頭:“所以她現在很有可能在迷宮裡,清醒的烏奶奶能輕而易舉走出迷宮,但現在的她,估計被困在裡麵的某個地方。”
“那我們趕緊出去找她。”烏朵焦急道。
沈修澤從她手中將烏奶奶的衣服拿了過來:“我去找,你們回去。”
歐陽冬上前一步:“大家一起去啊,我們現在回去也沒辦法安心,人多力量大。”
“不。”沈修澤看了一眼焦急的眾人,“先不說你們不認識迷宮的路,去了以後說不定會迷路,到時候又要找烏奶奶,又要找你們,隻是多添麻煩。”
其他人:“……”
“再者,雖然我們在城牆上看到烏奶奶的腳印,但不一定代表她就真的出了城,說不定也是用來迷惑我們的。所以她有可能還在城內,或者因為外麵太冷已經回去了,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確實,烏奶奶可是傳奇探險者,即使生病,有些能力已經成為本能,打人的時候都那麼靈活,說不定真的會這麼乾。
眾人被沈修澤說服,隻能目送著他從烏奶奶留下的痕跡那裡,動作輕鬆瀟灑地爬上城牆消失不見。
“我們先回去,兩個人在家裡等消息,另外兩個人繼續在街上找人。”歐陽冬說道。
烏朵在家裡根本待不住,所以和歐陽冬一起在冰雪城的各個角落尋找烏奶奶。
而林安和徐放則是回到了家裡等著大家的消息。
黎明時刻,夜色漆黑如墨,他們還沒有等來烏奶奶,也沒有等來自己的同伴。
反倒是一大群氣勢洶洶的人,正在朝著他們所在的房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