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澤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間純白色的房間之中,入目的天花板、四周的牆壁、地板,以及他身下的床都是白色。
滿目的白晃眼刺目,四周悄然無聲。
鼻尖縈繞著淺淡的消毒水氣味,整個房間渾然一體,沒有多餘的東西,也沒有出入口。
但沈希修澤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淩厲的目光看向牆壁某處:“開門。”
寂靜無聲的環境忽然被打破,一道刺耳的聲音從房間頂端傳來,像是話筒剛剛被打開發出的嘯聲,隨後房間裡傳來一道嚴肅的女聲:“你現在是我們的俘虜,沒有提要求的權力,現在判你□□三年,三年內不得離開這個房間……”
沈修澤淩厲的視線在聽到聲音時,變得無奈起來,不等說完就打斷了對方:“媽,彆玩了,快開門。”
純白房間正麵的牆壁忽然整個朝外翻上去,露出外麵的景象。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性站在外麵,正朝他揮手。
沈修澤翻身下床,朝著對方走去。自末世之後,他心中那塊沉甸甸的陰雲終於散去。
活著就好。
兩人五官非常相似,氣質卻完全不同。
冉清看著久彆重逢的兒子很激動,想要上前給他一個擁抱:“修澤!”
沈修澤用手抵住她的額頭,目光四周搜尋:“好了,先彆敘舊,其他人在哪兒?”
冉清無語地收回手,挪開被抵住的額頭:“你的同伴?還沒醒呢。”
“那林安呢?就是那個劉海遮住眼睛的青年。”
沈修澤看向母親,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林安是喪屍,不會被藥物迷暈,所以他一定是醒著的。
他的體質很特殊,雖然最開始帶著他的目的不單純,但是現在,誰也不能動他。
“你說他啊。”沈母的表情忽然變得很複雜,她盯著自己兒子看了一會兒,欲言又止。
“他怎麼了?”沈修澤臉色一變,立刻追問。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白澤城一處地下研究所,雖然看似不起眼,卻擁有最精良的研究儀器和最優秀的醫學專家,各種安保係統在建立之初也是最為先進的,想要闖入或者逃出去都很困難。
林安是隻喪屍,而且是一隻擁有強大異能,具備人類思維能力的喪屍。
對於每一個研究者而言,都是極為稀有的研究材料。
所以他們該不會把林安……
看著兒子渾身冒黑氣,仿佛下一刻就要和整個基地同歸於儘的黑化模樣,沈母趕緊叫停:“你先彆急,他沒事,真的,你去看了就知道。”
沈修澤跟著母親去找林安,一路上發現整個科研所的安保係統都是開啟的,有些地方想要通過必須使用密碼和虹膜驗證,沒有母親的帶領,他想要進去估計得花費好一陣子。
沈修澤在末世前來過這裡,當時這裡的防守還沒有這麼嚴密,很多安保係統隻是個擺設,畢竟要去實驗室或者其他
地方,
每一個走廊都要輸入密碼也很煩,
所有隻有一小部分關鍵的區域才會設置。
“你們沒對他做什麼吧。”沈修澤還是不放心。
冉清雙手插兜,掃描完虹膜後想了想:“唔,取了一部分身體組織算不算。”
沈修澤剛剛緩解的臉色又黑了。
沈母繼續慢悠悠道:“比如說頭發啊,指甲啊、口腔上皮細胞、血液什麼的。當然都是在經過本人同意的前提下取的。”
沈修澤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他媽肯定是故意這麼說話的。
之後他乾脆閉嘴,等見到人之後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路上都沒有見到其他人,整個研究所仿佛空了一樣,不過等沈母打開一道門後,熱鬨的聲音立刻飄了出來。
一群年紀和母親差不多,以及更大的老教授、科研人員正圍著什麼東西,在那裡念念叨叨。
“快出來吧,爺爺這裡有好玩的。”
“我們不該笑話你,裡麵太冷了,身體受不住,老了以後會像我們一樣變成老寒腿。”
“我記得研究所裡有榔頭,應該能敲開這塊冰。”
“胡說什麼,敲到人怎麼辦?”
沈修澤走上前,看到他們正圍著一個大冰塊。
冰塊很厚,裡麵隱約可以看到一個蜷縮的人。
“林安。”沈修澤喊了一聲。
冰塊裡一動不動的人忽然有了動作,冰塊化作點點冰晶散去,藏在裡麵的人撲出來抱住了沈修澤的腰,而他也順勢攬住對方。
一群哄了半天沒把人哄出來的爺爺輩起哄:“哎呦。”
還有人戲虐地看向冉清,冉清咬牙切齒:“兒大不中留。”
從外表看林安似乎沒什麼異常,但是熟知對方性格的沈修澤見這裡這麼多人,知道他肯定社恐發作了,連忙問母親附近有沒有空房間。
沈母不知為何,不情不願地帶著兩人去了隔壁,在被自己兒子要求先出去的時候,她站在門口喊道:“你們隻有十分鐘的時間說話,到時間我就會進來,我說真的。”
不知道自己母親在發什麼瘋,等到門關閉,林安立刻抬起頭,臉上帶著慌亂:“怎麼辦,我搞砸了。”
“什麼?”
林安都快要哭了,將他們昏迷後發生的事告訴沈修澤。
原來他們昏迷之後,沙灘上很快就有人過來,林安不知對方是敵是友,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
結果來人竟然認識沈修澤,還和沈修澤母親是朋友。
麻醉藥物沒有解藥,幾個小時後會自己醒來,所以那些人帶著昏迷的大家一起回他們的住所。
知道沈修澤的母親沒事,林安也鬆了一口氣,但想到他們現在就要去找沈修澤的媽媽,又立刻緊張起來。
這種關鍵時刻,偏偏大家都在昏迷。
他很想和那幾個人說能不能先不去,等大家醒了再一起去,可對方得知他們是沈修澤的同伴,熱情的簡直讓林安
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
就這樣,他跟在昏迷的同伴身邊,和那些人一起來到研究所。
林安慌張的不得了,一路上不僅要緊緊跟在昏迷的同伴身邊,以防止這些人是在騙他,實際上根本不是什麼好人。
又要擔心萬一待會兒真的見到沈修澤的媽媽應該怎麼辦。
整隻喪屍感覺腦子都要分裂了,不過幸好他提前做了準備,沈修澤給的小紙條上已經寫了第一次見麵要說什麼,他寫的都是既有禮貌又不會覺得過分殷勤,還能增加好感的話術。
林安正在回想,一抬頭就發現麵前不遠處站著一個女人。
那是沈修澤的媽媽!
簡直不用懷疑,沈修澤和他媽媽長得太像了。
兩人都是丹鳳眼,但相比沈修澤的淩厲凶狠,沈母的丹鳳眼看上去柔和的多,微微上翹的眼角添加了一絲嫵媚。
兩人的五官相似,卻風格不同,沈修澤更顯硬朗,而沈母五官美豔,卻因為周身優雅的氣質糅合成一股獨特的風味。
不對!現在不是看他們哪裡長得像的時候,他應該問好,應該,應該說什麼來著?
明明第一遍就已經將紙條上的內容全部記下,之後又每天複習好多遍,可現在大腦一片空白。
什麼都想不起來。
僵在那裡看著對方靠近,看著她站在沈修澤那裡觀察了半天,發現兒子並沒有其他傷口,隻是昏迷不醒才長舒了口氣。
看她在沈修澤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優雅的氣質破壞無疑,嘴裡還念叨著死孩子三年都不回家,連個消息也沒有,還以為死外麵了。
看著她抬頭看向自己,嘴巴張開似乎要說什麼。
林安腿都在抖,他見到喪屍皇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害怕過,他必須要說些什麼,不然就太不禮貌了,一定要給沈修澤的媽媽留下一個好印象。
於是,在沈母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的時候,林安朝她一個近乎180度的大鞠躬,然後大聲道:“你你你你好,我叫林安,我,我和沈修澤是真心相愛,我會娶他,求求你不要拆散我們!”
周圍忽然安靜了。
所有人都轉頭看向林安,然後低頭看一眼躺在那裡的沈修澤,最後看向沈母。
耳朵豎了老高,眼中閃爍著八卦的火焰。
一些老教授臉都皺成了一團,看著還沒有醒來的沈修澤滿臉都是糾結。
沈修澤差不多是他們看著長大的,甚至一些人一輩子都沒有結婚,沒有孩子,所以將沈修澤當作自己的孩子疼愛,雖然一直盼著他找到對象,早點結婚,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孩子看著人高馬大,身手又好,居然是……是要被嫁出去的那個。
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件事讓冉清去操心吧。
冉清確實很懵,眼前這個看不太清楚長相,似乎年紀也不大的男孩,一臉慌張地要她把兒子嫁給他,冉清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太夠用。
等會兒,先讓她捋一捋。
這個男孩是沈修澤的男朋友?還要沈修澤嫁給他,
這就說明她兒子是……下麵那個?
不會吧,
兩人的身高體型差距這麼大,而且她兒子也不像是個能“屈居人下”的。
難道是為愛做零?畢竟這孩子看起來這麼單薄,這小身板一晚上都扛不住。
冉清心情很複雜,不知道是該先高興兒子平安回來,還找到了對象,還是應該惆悵兒子居然要被嫁出去。
複雜的心緒讓她沒有第一時間回複林安。
所以眾人看到的就是,冉清一直表情凝重地盯著林安。
林安覺得自己這輩子的人都已經丟完了,是該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起來了。
誰能想到,沈修澤寫了那麼多東西,他一句都沒有想起來,腦子唯一浮現的居然是徐放寫的紙條混合版。
徐放沒有家人,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也沒有談過戀愛。雖然是個社牛,但見對象父母應該說些什麼,他完全不清楚,不過他看過的狗血劇類型豐富,無論是追妻火葬場,還是婆媳大戰,再或者職場勾心鬥角,他都超愛,甚至有些能看好幾遍。
給林安的小紙條,上麵的話術全部節選自他看過的狗血電視劇。
可能是這些話實在是過於狗血,印象太深刻,在林安緊張的時候,狗血話術將他腦子裡其他正常語錄全部擠出去,所以脫口而出的就隻剩下這些。
看著沈母一臉凝重地盯著他,林安咬著嘴唇,都快要哭出來了,他一個社恐能夠鼓起勇氣向對象的母親問好搭話已經很困難了,結果還全部搞砸了。
他會不會被罵,沈修澤的媽媽會不會很討厭他。
林安甚至已經想到自己被趕出白澤城,一個人默默牽著狗孤獨地走回初曦城的場景。
冉清終於回了神,還是接受了兒子的喜好,能活著回來就好,其他的無所謂了,至於是上麵還是下麵,管他呢,人家兩口子的事,跟她沒關係!
“你叫林安是吧,你們倆的婚事我同意了,我是個很開明的家長,不會阻撓你們的,過段時間就辦婚禮!”
林安悄悄看了一眼對方的表情,發現沈母似乎沒有生氣,快要掉下來的眼淚這才收回去,他都準備要逃跑,結果卻峰回路轉,沒有被討厭。
沈修澤的媽媽真的是個好人。
其他聽八卦的人也心滿意足,立刻拍手叫好。
用擔架抬著昏迷的人和狗,一群人一起往研究所走,可林安剛剛跨進大門,警報就響了,周圍亮起紅燈,刺目的紅色和滴滴作響的警報聲瞬間將和諧的氣氛打散,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小心!這是喪屍入侵的警報,這裡有喪屍!”
林安:“……”
又想哭了。
剛才太緊張,他把這件事也忘記了。
忐忑不安地自曝身份,林安還掀開劉海讓大家看了他的眼睛。這裡是他們旅程的終點,麵前是沈修澤的母親,他瞞不過去,也不想再瞞。
在冰雪城的經曆讓他知道,自己
始終是個異類,
但是會有和沈修澤以及其他同伴一樣接納他的人,
也會有討厭他的人,與其躲躲藏藏,還不如直接拿出來讓大家看,要是他們不喜歡他,覺得他是喪屍就想要殺他,那他就先跑,之後再偷偷溜進來找沈修澤。
因為經常被同伴誇,所以現在的林安對自己的異能很自信,這些人打不過他的,他能跑得掉。
結果沒有讓他失望,這些人沒有露出厭惡的神色,他們的神情看上去,反而十分狂熱。
甚至有一個年紀很大的老爺爺懟到他麵前,差點將他懟翻:“這就是希望啊,擁有理智的喪屍,你們看他除了眼睛,和正常人一模一樣。”
林安連忙後退幾步,結果旁邊又有人靠過來:“你平時吃什麼補充能量?”
“你吃人嗎?”
“吃人喜歡吃幾分熟的?”
“能不能和其他喪屍進行交流?”
“是做了什麼預防,還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變成這樣?”
“難道是體質問題,能不能讓我們看看你的身體。”
林安:?
冉清將眾人撥開:“胡說什麼啊,都嚇到人家孩子了。”
她一邊說,一邊掀開林安的劉海盯著他看,林安完全不敢和她直視,緊張地垂著眼睛。
冉清放下手,沒幾秒鐘又把劉海掀開。
來回好幾次,這才滿足又得意地說:“我兒子眼光果然隨我,這孩子長得可真好。”
林安:這個掀劉海的動作……不愧是母子。
之後大家對他的態度明顯變得熱情起來,而且熱情地讓他難以招架。
就算是這樣,緊張拘謹的他還是很聽話地跟著他們,聽話地回答問題,聽話地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裡有沈修澤的母親,所以林安也不用擔心他們會對大家做什麼,進入防守嚴密的研究所後,其他昏迷的人都被帶走了。
冉清要去看兒子,所以讓林安跟著那群老頭一起走,林安乖乖跟著他們去抽血做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