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來,該吃的苦可以吃,不該吃的苦沒必要。
在吃食上,她有能力的話,當然會去滿足女兒了。
要知道,她小時候被陳秋荷和沈懷山,養得比綿綿還嬌。
所以,沈美雲隻是衝著姚誌英笑了笑,並沒有接話。眼見著沈美雲沒有聽進去。
姚誌英歎了口氣。
曹誌芳在照鏡子,聞言,她放下鏡子,酸溜溜道,“人是大城市來的資本主義小姐,自然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了。”
自從昨晚上,季明遠單獨接沈美雲回來,並且在公開場合落了她臉子以後。
她便看沈美雲不爽利了。
聽到這話,其他幾個女知青頓時跟著安靜了下。
這是曹誌芳在針對沈美雲了。
沈美雲不意外,兩人的梁子其實結的更早,是來的那天她幫喬麗華說話。
壞了曹誌芳的算計。
沈美雲抬眼,看了曹誌芳片刻,直把對方盯得不得勁了。
曹誌芳,“你看我做什麼?”
沈美雲笑了下,語氣淡淡道,“人候知青到底是乾部子弟,眼睛犀利會挑人。”
文化人罵人,不帶臟字,卻拐了十八道彎子。
不放聰明點,還真不知道自己被罵了。
曹誌芳就是,她好長時間沒反應過來,沈美雲冷不丁的提候知青做什麼?
好半晌,她才拐過來一道彎,氣急敗壞道,“你是說候知青沒看上我?”
這不就是拐著彎的說她差勁嗎?
沈美雲沒想到,事情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曹誌芳才反應過來。
她連給綿綿的手都擦乾淨了。
她不稀得搭理她,又去做旁的事情了。這讓曹誌芳仿佛覺得自己好像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
怪難受的。
偏偏,沈美雲說的是事實,最開始她是看上了候知青的。
但是候知青沒看上她,而是和喬麗華處了對象。
隻是,她這種隱秘的小心思,彆人都不知道。
沈美雲怎麼知道的?
曹誌芳納悶地看著她,同時也怕沈美雲這一張嘴,什麼都敢說,不由得氣急敗壞的推著門跑了出去。
她一走,喬麗華咬斷了手裡的針線,朝著沈美雲好奇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她是琢磨了幾個月,才反應過來曹誌芳對候東來,也有好感的。
沈美雲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她有眼睛看的。
身為過來人,這點料子還是看得出來的。
對方想戳她心尖尖,就彆怪她回敬對方肺管子了。
她不怕事,當然也不惹事。
姚誌英忍不住朝著沈美雲豎起大拇指了,“你真厲害。”
她也被曹誌芳懟過幾次,她都沒回對方,不是不敢回,是壓根沒想到怎麼回擊。
嘴笨的厲害,每次等事後了,在那懊悔下次要怎麼回擊。
沈美雲笑了笑,沒接話,她不是厲害,她隻是護犢子。
女兒是她的命根子。
誰動她弄誰!
*
新來的知青,在知青點修整了三天,老支書便開始分派任務了。
落雪下了十多天,眼見著出生產隊的路都要被堵著了,在不去清理怕是要有半人高了。
這不,組織了全生產隊的社員們去清理積雪。
知青點的知青們也不例外,一人一天五個工分,他們自然不會錯過。
所以,在得了命令後,便在曬穀場集合了。
因為要乾活,沈美雲也沒空帶著綿綿,把她一個人放知青點,她更是不放心的。
便和胡奶奶商量好了,她出工分的時候,把綿綿暫時放到胡奶奶家玩。
她本來說是給按天給照看費的,一天兩分錢。胡奶奶沒肯要,就說綿綿這孩子,招人喜歡。
他們家阿虎和阿牛都愛和她玩,有她在,倆孫子也會安分不少。
所以,直接就讓沈美雲把孩子送到他們家去。
安置好了綿綿,沈美雲這才能放心的去掙工分。
清理落雪在大隊的社員來看,是個輕鬆的差事,比起雙搶那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但是,對於沈美雲他們來說,卻不算是容易的活。
好在老支書知道城裡來的娃娃們,一時半會適應不了這個強度。
便想了一個法子。
一個知青搭一個大隊的社員。
這是屬於老人帶新人,也算是能教下他們怎麼乾活。
這不,現場熱鬨的不行,每一個被分到知青的社員們,都跟著如火如荼的講解著。
唯獨,有一個地方除外,那就是獨眼獵戶那。
他向來是獨來獨往,這一次掃雪不知道怎麼的,他竟然下來了,還來掙工分了。
這讓周圍的人都有些跟著稀奇了起來。
不過,稀奇歸稀奇,卻沒人願意和獨眼獵戶站在一起,無他,實在是獨眼獵戶,生了一副極為凶的麵龐。
能把小孩兒嚇哭的那種,當然,大人和他在一起也是極有壓力的。
更稀奇的是抽簽的時候,沈美雲竟然抽到了和獨眼獵戶一起。
這就讓在場的人都跟著同情了起來。
沈知青要倒黴了啊。
在大隊待的久一點,都是知道的。
那獨眼獵戶長得凶神惡煞,看著嚇著人,而且從來不和大隊的人來往。
沈知青和他分到一起,怕是要被嚇的不敢乾活吧。
這麼多人裡麵,最高興的就屬於曹誌芳了,一來二去兩人梁子是結下了,看到沈美雲倒黴。
她就高興了。
於是,她幾乎是沒有任何掩飾,捂著嘴笑,“沈知青,你可要努力啊。”
季明遠抬頭撇了一眼她,他雖然是溫和的,但是目光卻有幾分穿透性。
幾乎讓曹誌芳,下意識地就把嘴巴閉上了。
季明遠在聽到大家的討論後,他信步走到沈美雲那,把自己手裡拿著的簽遞給她。
“我和你換。”
他抽的是和王嬸一起的,在他看來這種搭配的社員,明顯更適合沈美雲的。
沈美雲看著季明遠遞過來的簽,她搖頭,“算了,我就和獨眼叔一起,不行在說。”
她沒把打算把季明遠拉下水。
何苦呢。
季明遠不是一個強勢的性子,便頷首說道,“那你有問題和我說。”
待季明遠過去後,那王嬸拿著鐵鍬,把手搓熱後,笑著打趣他,“季知青,你喜歡人沈知青啊?”
那麼多知青抽簽,就要數季明遠抽的這個簽最好了。
王嬸是出了名乾活的好手,脾氣也好,所以知青們都想和她一組。
但是抽到那麼好簽的季明遠,卻把自己的簽和沈美雲去換。
沈美雲抽的是誰?
那可是他們大隊裡麵向來獨來獨往的獵戶的。
獵戶那人長得凶神惡煞,看著就嚇人,見到他都恨不得是繞路走的狀態。
誰都不樂意和他一起。
但是,季明遠卻反其道而行,當然,季明遠肯定不是看在獵戶的麵子上,而是看在沈美雲的麵子上。
季明遠聽到王嬸的打趣,向來溫和淡然地他,不自在的紅了耳朵尖,隻是帶著雷鋒帽,卻無人能看見。
“一起的知青,想著能幫一把是一把。”
他是這樣解釋的。
王嬸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我懂,“那你做快一些,做完後,去幫下沈知青。”
季明遠微不微的點了點頭,隻是,瞧著那手裡拿著鐵鍬的動作,卻是更快了幾分。
那邊,被眾人同情的沈美雲,掂量了下鐵鍬,這才抬頭好奇地去看那獨眼獵戶。
從她這個角度,隻能看到獨眼獵戶,生得極為魁梧,瞧著那個子最少有一米八五以上。
一雙八字眉,隻露出一隻眼睛,另外一隻眼睛被遮上了黑布。
許是因為黑布遮眼的原因,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煞氣橫生,讓人看到他都不自覺的想要繞路!
沈美雲心臟開始砰砰砰跳起來,她是很想繞開路子的,但是不行。
她和對方是搭檔。
暫時的搭檔。
沈美雲隻能硬著頭皮喊了一聲,“獨眼叔。”
“我們怎麼安排?”
老支書給他們安排的一段路,約摸著有一公裡左右,顯然就是他們今天的任務了。
獨眼叔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用著蒲扇一樣的大手,拿著鐵鍬就悶頭乾活起來。
鐵鍬鏟在地麵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聽在沈美雲的耳朵裡麵,卻是格外的美妙,對方沒理她,她也不惱。
沈美雲甚至覺得對方不搭理她,她反而還鬆了一口氣。
畢竟,獨眼叔不管是長相,還是氣質,都好像是後世金三角□□老大啊。
分分鐘掄起胳膊,把人脖子擰斷的錯覺!
如果凶神惡殺有等級的話,獨眼叔絕對排在第一!
獨眼叔在那乾活,沈美雲就那樣不遠不近的跟著對方,時不時看對方一眼。
自己在拿起鐵鍬鏟一鏟子,哎媽呀,好重。
那鐵鍬本來就有個兩三斤,再加上一鏟子積雪,那可不就得有十來斤了。
就沈美雲這個細白纖細的胳膊,怎麼掄得動啊。
沈美雲沒注意到的是,她拿起鐵鍬的那一刻,獨眼回頭看了她一眼。
隨即,默不作聲的走到她麵前,哢哢哢,一會的功夫,沈美雲的麵前就被清理出來了一塊乾淨的地方。
沈美雲,“?”
她還是懵逼的,獨眼叔就已經拿著鐵鍬離開了,繼續去做自己的活了。
沈美雲低頭注意到,自己腳下四周乾淨的地麵,又忍不住抬頭去看了一眼獨眼叔。
對方的背影還是高大的,但是似乎沒那麼可怕了!
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又挪動了腳步,從五米的距離變成三米。
獨眼隻是側頭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出聲,相反還是相當麻利的在鏟雪。
沈美雲從三米變成了兩米,對方還是沒動靜。
她就保持著這個距離,跟在對方的身後。
隻是,讓沈美雲意外的是,這個獨眼叔乾活怎麼那麼快!!
五分鐘,他就超過了前麵的一個人。
半個小時,他就直接到了掃雪隊伍第一人。
兩個小時後,清理完一公裡落雪的他,收了鐵鍬,再次把他那一雙棉手套給帶在了手裡。
瞧著麵不紅,氣不喘,完全不像是掃了一公裡雪的人。
沈美雲,“……”
沈美雲拿著鐵鍬,全程就揮舞了三五次,而且她揮舞的三五次,還被獨眼叔給看了一眼。
看的她心驚肉跳。
怕自己哪裡做的不好。
結果並不是,對方看到她揮舞過鐵鍬後,鏟雪的動作更快了,快到了一個影子。
讓沈美雲應接不暇的地步。
於是,兩個小時後,沈美雲提著鐵鍬,像是一個小尾巴一樣,跟在獨眼叔的背後溜達著。
去老支書那邊報道去了。
當在場的人,看到沈美雲像是小尾巴一樣跟在後麵回來的時候,她心虛的厲害。
一場掃雪,她竟然隻顧著追對方了,完全沒她用武之地。
實在是她不掃雪,光提著鐵鍬追著,都累的氣喘籲籲。
獨眼叔實在是太快了!
大家看到埋著頭走著的沈美雲,停下手裡的活,交頭接耳。
“沈知青,這是被獨眼罵哭了?”
“我看像是,你看著乾活才剛開始呢,獨眼就把沈知青給領過來了,大概率是嫌沈知青乾活不利索,領過來退貨呢。”
“那——沈知青真可憐。”
“是啊,我連看都不敢看獨眼,她竟然還和獨眼相處了兩個小時。”
“那沈知青被獨眼嫌棄退回來了,她一會要和誰一組乾活??”
被眾人同情的沈美雲,隨著獨眼叔一起,去了老支書那裡,她心虛的跟在後麵亦步亦趨。
天可憐見的,她一上午就揮舞了五鏟,不能在多了!
一看到他們兩個人過來,尤其還是一前一後。
瞧著沈知青那垂頭喪氣的小白菜的樣子。
怕是被嫌棄慘了。
老支書抽著旱煙,旱煙被冷風吹的老高,嗆的人有些睜不開眼。
他歎口氣,批評道,“獨眼,你不能這樣,人沈知青是城裡來的娃娃,第一次乾活多少有些生疏,你多少包容一下。”
這才兩個小時,就沈知青給他退回來了。
他還怎麼安排乾活?
要知道安排掃雪這差事,社員的人數是不多不少剛剛好的地步。
獨眼似乎有些奇怪,他皺眉,聲若巨雷,“沒有。”
沒有什麼?
在問,他是不肯在回答的了。
獨眼不知道自己這會有多凶,本來就是八字眉,這一皺眉,那一雙眉毛恨不得豎著,就跟李逵差不多了。
沈美雲看的真切,她瞠目。
突然就知道周圍的人為什麼會怕獨眼了。
實在是他這人心好,但是不善言辭,再加上生了一副凶神惡煞的相貌。
沒看連老支書都恨不得裂開八尺遠。
沈美雲忙在旁邊跟著解釋道,“老支書,獨眼叔沒有嫌棄我,我們隻是把活乾完了,這要在哪裡登記?”
她聽說,好像還要有記分員記分來著。
隻有記分員把工分記了,這一天的活才算是真正的乾完了,不然那是白搭。
沈美雲這話一說,周圍的社員們都跟著震驚道,“不可能吧?”
“才兩個小時,不能做這麼快吧?”
“就是,沈知青,你可彆瞎說。”
他們這裡的掃雪工作,才剛起了一個頭呢,做的最慢的曹知青,才掃了不到三百米。
獨眼和沈知青兩人,可是被分了一公裡的!
沈美雲哭笑不得,“我真沒騙人,不信,讓記分員和我們一起去檢查下。”
這下——
大家都愣了。
瞧著沈知青這樣,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啊。
於是,有人就好奇了,“不行,我要跟著去看看。”
曹誌芳也要湊熱鬨,她也要去,她覺得沈美雲在說謊。
但是,這要跟去的人,卻被老支書給吼回去了,“不乾活啊?還掙不掙工分了?”
這下,大家都安分下去了。
但是那心,卻跟著飛了,恨不得和老支書和記分員一起,去看看他們那雪,到底是掃完了沒有。
十分鐘後。
老支書和記分員看著那乾淨點路上,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掃完了?”
獨眼沒說話。
沈美雲嗯了一聲,“掃完了,不知道我們今天任務算是完成了嗎?”
老支書臉色複雜,“完成了,小陳,給他們一人記五個工分。”
這掃雪任務和平日地裡乾活還不一樣。
提前完成就是完成了,不好在去分配其他任務的,因為那掃雪基本上都被分配完了。
他們在去的話,那其他社員的工分,還要不要掙了?
陳記分員得到了吩咐,便從胸前的棉衣裡麵,拿了一個小本本出來。
“沈知青五個工分。”
“獨眼……叔五個工分。”
這話一落。
一直安安靜靜的獨眼突然開口了,“陳荷塘。”
陳記分員疑惑道,“什麼?”
“我叫陳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