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美雲也意外了下, 這裡竟然會遇到季幺。
她著實是愣了好幾秒,這才回答, “我來相親。”
季長崢頓了下,“好巧,我也是。”
四目相對。
季長崢對上沈美雲,那一雙含著盈盈秋水的杏眼時,他的心臟砰砰砰跳了起來。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一雙眼睛,就好像是眼尾帶著小勾子, 勾得人心尖尖發癢的感覺。
想到這裡,季長崢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強行找話, “沈同誌,你相親對象還沒來嗎?”
一句故意的沈同誌,仿佛在有意拉開他們兩人的距離一樣。
沈美雲點了點頭, 聲音輕軟,“沒來。”
季長崢很高,她回答的時候,需要仰頭看著對方。
那一張明豔動人的俏臉,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季長崢眼底。
她這次換了發型, 長長的頭發換成了大波浪的形狀, 襯得一張小臉,巴掌大, 連帶著氣質也不一樣了,多了幾分女孩子才有的嫵媚。
這讓,季長崢微微停頓片刻,他掐了下自己的手,不斷告誡自己, 這是他兄弟啊。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
他可是有正兒八經的相親對象。
於是,季長崢強行掐斷了心思,朝著沈美雲說道,“我去等我相親對象了。”
沈美雲嗯了一聲,目送他離開,隨即,低頭注意到鞋帶散開了,便係了個鞋帶,對著那玻璃窗戶,整理了下衣服和頭發。
這才起身,去尋了門牌號二零一。
確定了位置後,她站在門口,微微捏了下指頭,為自己打了一把勁兒,心說,萬事開頭難,開了頭就好了。
鼓足勁兒,做完心理建設後,她這才敲敲門。
門一開。
四目相對。
還是那麼一張熟悉的臉,在三分鐘前,他們才見過麵的。
於是,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你怎麼在這裡?”
是不是他們走錯了?!
有這個想法的不止是沈美雲,當然還有季長崢。
兩人再次神同步,探頭出來去看門牌號,二零一確定是沒錯的。
這會,他們似乎都意識到了什麼。
“季長崢?”
“陳團長?”
“我是季長崢。”
沈美雲瞠目,下意識地看過去,“你不是季幺嗎?”她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兩個人是一個人啊。
季長崢輕咳一聲,“季幺也是我的名字。”那個名字在首都的時候,不管是家裡人,還是北京的發小,都是這般叫他季幺的。
他當時極為喜歡他兄弟,想和他兄弟拉近感情,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用季長崢這個名字。
便用的是季幺,說到底從那一次開始,季長崢便沒把沈美雲當成外人。
這才會有小名去和對方結交。
聽到這,沈美雲這下全明白了,“你就是季長崢啊?”
她喃喃道。
季長崢挑眉,“怎麼,你很驚訝?”
沈美雲點了點頭,她從未把季幺和季長崢聯係到過一起,從一開始,在她眼裡,對方就是兩個人。
季長崢笑了笑,“那現在認識了,不驚訝了吧?”他笑的時候,眉目舒朗,意氣風發。
帶著少年郎才有的朝氣蓬勃。
這讓沈美雲恍惚片刻,她抿著唇,嗯了一聲。
“你和陳團長是?”
這下輪到季長崢來問了。
沈美雲,“他是我哥,他爸爸是我舅舅。”
這下,關係全明白了。
感情還是帶著親戚關係。
季長崢站了起來,朝著沈美雲伸手,聲音低沉,“那、那那重新認識一下,我是季長崢。”
他不承認,自己是有些緊張的,就好像是第一次上台領獎,不,上台領獎都沒這麼緊張。
沈美雲微微一笑,伸手過去,“我是沈美雲。”
她笑起來真好看啊。
季長崢的心也跟著漏了一拍,隻覺得腦子裡麵,仿佛有無數炮火,在跟著炸開一樣。
季長崢深吸一口氣,騰在空中的手,竟然不知道要乾什麼了。
腦子是一片空白。
還是沈美雲主動握了上去,這才讓他有幾分回神。
他的視線凝結在沈美雲的手上,她的手型很好看,掌心偏薄,十指如蔥,潔白中透著淡粉,光看著就是一種視覺享受。
這一雙從來沒有做過任何活計的手,隻有在養尊處優的情況下,才能養出這麼一雙漂亮乾淨又柔軟的雙手。
季長崢更是從未見過這樣的手,或者說,這是他第一次這般正大光明的看著一個女孩子的手。
也是第一次和一個女孩子握手。
入手綿滑細膩柔軟濕潤。
這就是女孩子的手嗎?
好軟啊。
想到這裡,季長崢微微紅了耳朵尖,連帶著心臟都跟鑼鼓一樣,砰砰砰,一聲高過一聲。
而沈美雲則是和對方相反,季長崢的手寬闊又修長,指腹和虎口的位置,帶著厚厚的繭,有些紮手,還有些硬。
這讓,她微微一頓,兩人都跟著像是觸電一樣,一觸即離。
兩人跟著對視了一眼,隨即,又同時把目光給移開了。
原來,他們就是彼此的相親對象啊。
當意識到這點後,季長崢心裡的那一絲彆扭,好像也煙消雲散了。
不,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是有一種塵埃落地的感覺。
真好啊。
他的相親對象,就是他兄弟,他再也不用為自己會惦記兄弟,而感到自責了。
他甚至有些慶幸,啊,還好他這次來參加相親了。
當意識到這裡後,他的目光偷偷的放在了沈美雲的身上,在沈美雲要察覺的時候。
季長崢又若無其事地移開,往後退了一步,“沈同誌,要不要進來?”
他這是邀請了?
邀請他兄弟進來相親了?
想想就好刺激啊。
沈美雲用力地捏了捏指頭,隨即嗯了一聲,隨著季長崢進去了辦公室裡麵。
二一零被收拾得很乾淨,隻有兩張辦公桌,而且桌子上放著兩杯水,還冒著白色的煙霧。
顯然,是為了相親而準備的。
進屋後,兩人跟著進去後,眼見著沈美雲要坐下來,季長崢還率先把她要坐的椅子,給拉開了下,示意她坐。
沈美雲有些訝然,隨即,說了一聲謝謝。
待落座後,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相顧無言。
說到底,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相親,到底是不熟悉不說,還帶著幾分陌生。
這得虧是他們兩個人,還是認識的情況。
眼見著對方這麼一個情況,季長崢忍不住笑了,“你是第一次來相親?”
第一次嗎?
可不是,兩輩子的第一次了。
沈美雲笑了笑,抬眼看向對方,“是呀?你呢?”
她的聲音柔和,笑容乾淨,很容易讓人生起好感來。
季長崢點點頭,“我也是。”
他抬眼,這一次是光明正大的看了起來,離近了以後,才能更加顯示出沈美雲的漂亮來。
她穿著一件紅色棉襖,海藻一樣的波浪卷發,就那樣披在肩膀兩側,越發顯得一張臉巴掌大,膚色瓷白,雙眸盈盈,下巴尖尖。
當真是雪膚烏發,傾倒眾生。
這讓,季長崢微微停頓片刻。
他突然就下了一個決定。明天,不,現在就去打結婚報告,晚一分鐘都是他的錯!
沈美雲見他不說話,她抱著一個搪瓷缸,喝了一口熱乎乎的水,便主動開口了,“季同誌,我這邊的情況,你都知道了嗎?”
季長崢壓下心頭的心思,他嗯了一聲,“陳團長都和我說了。”
“那就行,我介紹下我的情況,我今年二十三歲,大學學曆,雙親都在,還有一個五歲的女兒,現在我女兒的親生父母,要來搶她,我一個人無法保住她。”
這是事實,更何況,她父母的成分還不好,這也就導致了,她不止是女兒這一個軟肋。
同時,她的父母也是她的軟肋。
如果林鐘國,要拿她父母的這個軟肋,來戳她女兒的這個軟肋。
沈美雲是真的一丁點辦法都沒有,手心手背都是肉。
不管是放棄哪個,她都不願意。這才有了她思考了之後,深思熟慮的決定。
來相親。
找一個足夠強大的人,能夠保得住她女兒的同時,還能讓她的父母也在對方的羽翼之下。
沈美雲得承認一個事實,從一開始,她的這份感情,便不坦蕩。
她是個成年人,更是一位母親,她也早早過了為了感情一腔熱血的年紀。
如今的她,多了幾分權衡利弊,也多了幾分謀算。
她對另外一半的要求,也很明確,能夠護得住她和她的家人。
就僅此而已。
所以,她的這一份心思,也不會去瞞著對方,不然,那是對季長崢的不公平。
在剖析完這些後,沈美雲便直說了,“我現在需要一個相親對象,對方最好還是軍人,可以幫我保住我女兒綿綿。”
態度極為坦蕩。
“如果,季同誌你無法接受,也可以拒絕。”
如果,季長崢不是季幺的話,或許她還不會說這些,在來之前,她其實做過很多種心理建設。
就是要把自己好的一麵,展現給對方,爭取一次就拿下季長崢。
因為,她需要對方。
需要對方的身份,來保護她,來保護她的女兒。
但是——
在見到對方之後,知道季幺就是季長崢,沈美雲沒法在這樣做了。
她承認,自己不算是一個十足的好人,甚至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她可以為了她女兒,去謀劃一切的東西。
甚至,去謀算人心。
但是,這個對象是季長崢的時候,沈美雲便忍不住歎口氣,她的謀算可以對於外人,但是對於自己屢次有恩的恩人,她做不到這樣。
恩將仇報,去算計對方。
所以,這才有了坦白。
季長崢聽到這話,完全愣了,他沒想到沈美雲竟然會這般坦白,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說了出來。
他沉默了片刻後,突然悶笑了一聲,把自己那張臉湊到了她麵前。
“難道,你就沒對我這一張臉,有一絲絲心動?”
當然,這是季長崢第一次不要臉,拿自己的臉來說話。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他從未利用過自己的這一張臉去做筏子,但是這一次,他卻希望他的這一張臉,在沈美雲麵前有點用處。
麵前驟然放大了一張臉,這讓沈美雲恍惚了片刻。
季長崢有著一張極為優越的骨相,眉骨高,眼窩深,鼻挺口直,下頜線條極為流暢。
他的膚色是男同誌裡麵少有的白皙,尤其是在燈光下,幾近乎是透明,都說男人有著過於白皙的皮膚會多了幾分陰柔,少了幾分陽剛。
但是,在他身上卻不是,他的骨相與五官,相得益彰,淩厲又英朗,既有著少年的意氣風發,還有著青年的意氣倜儻。
哪怕是沈美雲,也不得不承認,麵前的這個男人,他是男人中少見的俊美。
甚至,她有些懷疑,對方的這一副皮相,要比沈美雲還要好上幾分。
對上這麼一張臉,沈美雲很難說不心動,因為,兩輩子她都從未見過,這種俊美成這樣的男人。
更彆說,他身上還有性格,以及家世的加成,這樣細算下來,沈美雲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對方身上的缺點。
這是一個極為完美的男人。
沈美雲如是想道。
見沈美雲長久不說話,季長崢微微歎口氣,心想,自己這一張臉的辦法,是行不通咯。
他思索片刻,以極為玩笑的口吻問了出來,“沈同誌,我們曾經是不是兄弟?”
這話一問,沈美雲一愣,她點了點頭,她得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季長崢確實是,把她當做了自己的親兄弟。
這才會不遺餘力地去幫助自己。
她也確實是沾了這一點光。
見她點頭,季長崢便說了,“兄弟有難,兄弟幫,是不是應該?”
“是應該。”沈美雲蹙起眉尖,“但是,你——”沒必要以身相許啊。
這是一輩子的事情。
隻是,沈美雲話都沒說完,就被季長崢給打斷了。
“沒有但是。”
“我願意。”
他看著她,一雙桃花眼深邃,“沈美雲,我說我願意。”
他對她,早都動了心思。
在他們第一次見麵之後,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她,因為是她,因為拘謹,所以,才會做了那麼多蠢事出來。
所以,才夢裡麵都是她。
隻是,季長崢之前還沒有認清楚自己的心態,或者說是那種鴕鳥的心態,他覺得自己竟然對自己的兄弟,起了想法。
他一直都認準了一個原則,那就是兔子不吃窩邊草。
他也一度猶豫過,彷徨過,懷疑過。
但是經過這一次相親,而相親對象剛好是他魂牽夢繞的那個兄弟時。
就仿佛是一層迷霧,突然被撥開了一樣。
原來,在這一次相親之前,他就對他的兄弟,動了心思啊。
隻是——
季長崢不知道,他在逃避,用相親來逃避,但是更巧合的是,這一次的相親對象,剛好是他魂牽夢繞的兄弟。
這不就是圓夢了嗎?
所以。
他不在乎。
他願意?
他願意什麼?
沈美雲愣了一下,瓷白的臉上帶著幾分茫然,“你願意什麼?”
季長崢低頭看她,近距離下,沈美雲的五官是極為漂亮的,雪膚烏發,紅唇齒白,傾倒眾生。
這讓,季長崢的心臟倏然跟著漏了一拍,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喜歡對方。
而且,是很早之前就喜歡上了。
或者說是更早之前,應該說對方以聰明手段,解決許東升後。
他對她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是同頻共振,他欣賞她,敬佩她。
那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這是一種喜歡。
隻是,如今他徹底知道了。
季長崢喜歡沈美雲啊。
當意識到這裡後,季長崢便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麼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相反,在知道自己要什麼後,他從來都是主動出擊的。
於是。
季長崢便跟著沈美雲努力推銷自己,“沈美雲,我今年也二十三,目前是營級職務,但是不出半年,我就能再次上升一級,而且,我未來的職位,肯定會越來越高,我不止能保護得了國家,我還能保護得了你和綿綿。”
“你相信我,有我在,沒人敢來搶你的綿綿。”
因為沈美雲的女兒,就是他的女兒,他會保護好女兒,更會保護好媳婦。
“而且,你就是不相信我,我身後的季家,你也絕對可以相信,我們季家從來都沒有女娃,所以我父母,我兄弟,他們都很喜歡女孩子,我們結婚後,你可以把綿綿送到北京去。”
“在北京有季家人的庇護,沒有人敢上來搶綿綿的。”
綿綿一旦到了季家,那就是季家的心尖尖啊,那是好久好久之後,才盼來的女孩子。
季家的心尖尖,誰敢來搶?
那真的是作死了。
沈美雲張了張嘴,她正是知道如此,所以當初才會看上季長崢這個身份。
但是,這話她不能說。
見沈美雲還是沉默,季長崢忽然說道,“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沈美雲,我們相處以後,你會喜歡上我的。”
“真的。”
在過去二十三年的人生裡麵,他還從未這般向一個女同誌表白過。
沈美雲看著麵前的真摯又赤誠的季長崢。
她沉默片刻,“季長崢,我覺得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雖然她一早就看重了季長崢這個身份,更是抱著目的而來的,但是正是因為如此。
和真摯赤誠,不含任何利益的季長崢比起來,沈美雲覺得自己有些自慚形穢。
所以,她希望季長崢考慮清楚。
因為,一旦答應下來,便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熟人她是真下不去手啊。
她對婚姻也早都沒了期盼,她心目中的另外一半是工作忙,不歸家,孩子歸她養。
順帶另外一半的身份,剛好能夠震懾外麵的宵小。
僅此而已,她也會履行妻子的義務,照顧孩子,照顧家庭。
其實怎麼說呢。
如果換一個人是季長崢,或許沈美雲就會立馬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畢竟,對方符合她的一切要求,談不上喜歡。
隻是,剛好適合而已。
但是,這個人是季幺。
是幾次三番救她還有她家人,於水火的季幺啊。
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不能恩將仇報。
見沈美雲問得真誠,季長崢也回答得真誠,甚至是斬釘截鐵,“我考慮得很清楚。”
見沈美雲還是沒有鬆口,他思索片刻,打算換一個折中的法子,“要不這樣,我們去看一場電影吧?”
“這樣,咱們在電影院裡麵,也能互相了解下對方。”
隻有加深對方對他的了解,才會答應他啊。
季長崢的承認,自己一早就喜歡上對方了。
隻是,季長崢喜歡沈美雲的時候,季長崢自己都不知道。
好在,現在知道也不算是遲。
說是去看電影,沈美雲還在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