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狗屎的世界流民的數量超出了胡輕侯的估計,第二天的時候又有一個派出去尋找新營地的山賊屁顛顛地帶來了幾十個流民入夥。
胡輕侯的臉色比鍋底還要黑,這些王八蛋是不是商量過了,用招攬新人立功?還沒有回來的山賊是不是正在等待流民團夥?
這些王八蛋就沒有想過多一個人多一張嘴嗎?
胡輕侯想到野菜數量也是有限的,心如刀絞。
早知道就不分野豬肉給其他人吃了,那頭野豬夠她們姐妹二人吃好幾個月呢。她抬頭看天,做好人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狗屎!
“來人,把附近的野菜全部挖光,我們必須搬家!”
胡輕侯咬牙切齒,現在搬去有水有平原的地方其實沒什麼大用,種地是有時節的,現在是秋收之後,馬上就要入冬,有個P的可能種地,到了那塊地方也要明年春暖花開才能開荒,然後折騰兩三年才會生地變熟地,能夠產出一些莊稼。
但胡輕侯等不及了,眼前的這個山寨距離平山縣太近了,一旦官兵剿匪,這個山寨分分鐘嗝屁。
因此在天寒地凍之前進入深山,搭建營地,儲備糧食衣服是重中之重。
一群山賊莫名其妙,剛建好圍牆就要搬家了,很有些舍不得。
胡輕侯嗬斥道:“閉嘴!想要活下去就聽我的,誰不聽話,胡某就砍了誰!”
一群山賊看看殺氣騰騰的胡輕侯,隻能不情不願地開始準備搬家,慶幸地是山賊窩也沒有什麼家具,大夥兒打個包裹就能出發。
胡輕侯看著房間內的銀錢和物品,心中再一次有些動搖,不如卷了這些錢,帶著妹妹去縣城過安生日子吧,雖然不知道這些錢到底能夠買多少東西,但怎麼著都比當個山賊頭,然後被官府砍下腦袋強吧?
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不要被眼前的小利益迷惑了雙眼。
彆說在古代了,就是在21世紀,兩個無依無靠的未成年女孩子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安家,照樣危機重重。
“我已經有了基業,為什麼要去冒險?”胡輕侯咬牙切齒地道。
雖然這些山賊毫無忠心度,但是至少暫時被她鎮住了,她和小輕渝的安全無虞,到了新的地方,兩個有錢的女孩子分分鐘被鄰居或者房東殺了。
她背起包裹,牽著小輕渝的手,走出門外,對著一群山賊厲聲喝道:“跟著我胡輕侯才有活路!不跟著我就是死路一條!”
練兵?胡輕侯看看忠心度低到腳底板的山賊們,決定緩緩。
“身懷利刃,殺心自起”,這些山賊懼怕她的“絕世武力”才這麼老實,要是練兵後自信心膨脹了怎麼辦?
胡輕侯沒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
兩百餘個山賊在山路上迤邐前進,胡輕侯的目標是百裡外的某個小山,據說那裡有河流經過,有一塊平原。
雖然這該死的山賊們說不清具體情況,但胡輕侯依然覺得地裡位置至少比原來的山頭要好。
原來的山頭隻是適合搶劫而已,假如附近的百姓都成了流民,商業肯定完蛋,那還搶劫個頭啊!
某個山路邊的樹林中,忽然有人冒出了腦袋,賠笑招呼著:“你們是去哪裡啊?”
一個山賊大聲地叫道:“我們去五十裡外建立新營地。”
那樹林中的人繼續問道:“你們為什麼不去縣城啊?”
又是一個山賊大聲地叫道:“縣令老爺不開倉賑災,去了縣城也會餓死,不如跟著大當家,以後自己種地,不用繳稅,不用交租,大碗吃酒,大塊吃肉!”
其餘山賊們大聲哄笑,喜氣洋洋,好像未來真的美好無比。
那樹林中的人轉回頭了,低聲說著什麼。
片刻後,幾十個人從山林中走了出來,大聲地叫著:“哪位是當家的?我們能種地,能吃苦,有力氣,收下我們如何?”
胡輕侯眼珠子都要掉了,就要反對。
不等她開口,無數山賊大聲地叫著:“都來,都來!我們大當家是好人,跟著大當家才有活路。”
胡輕侯惡狠狠地看著歡呼著加入隊伍的流民們,隻覺嘴巴發苦,野菜多久長一撥?有冬天生長的韭菜嗎?觀音土吃多少才會死?
狗屎!這些山賊完全不考慮這些的嗎?
她想嗬斥,趕走這些新來的流民,可是看著那一張張麵黃肌瘦的臉,卻開不了口。
若是她沒有成為山賊頭,她是不是也在這樣的一群人之中,渴望有人能夠收留她們?
胡輕侯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終於沒有說話。
……
一行人慢悠悠前進,說說笑笑,仿佛去秋遊。
“來人,通知所有人停下來,開始挖野菜。”胡輕侯下令道。
一群人大聲應著,然後嫻熟的開始在四周尋找野菜。
有人一邊挖野菜,一邊嫌棄地道:“走幾裡地就停下來挖野菜,百裡地要走到什麼時候?”
好些人應著,實在不理解胡輕侯為什麼這麼在意路邊的野菜。
有人嘲笑道:“就這麼挖一會,又能挖到多少野菜?”
野菜是要深入山林中去找的,運氣好,會漫山遍野都是野菜,運氣不好,找遍一個樹林找不到一顆野菜,像如今這樣在山道邊隨意尋找,能找到大量野菜才有鬼了。
胡輕侯坐在山道邊,淡定地給小輕渝吃豬肉:“背在身上很重,吃到肚子裡就不重了。”
小輕渝用力點頭,冷豬肉更加腥膻了,她依然省不得多吃,隻咬了一小口,細細地咀嚼。
有山賊過來,低聲道:“大當家,這樣挖不到多少野菜的……”
他還要再說,胡輕侯打斷道:“本座知道,已經有不少人提醒過本座了。”
她獰笑著:“本座是什麼人?本座經過的地方彆說野菜了,本座經過的地方必須寸草不生!”
那個山賊打了個顫,急急忙忙退下。
……
兩天後。
一群山賊歡喜地看著眼前的山穀,小河從山穀中經過,小小的平原上野菜野草無數。
胡輕侯輕聲道:“不錯,好像和西湖麵積差不多大……”
張狗子得意洋洋,這個山穀是他找到的。
胡輕侯繼續道:“……大概有一萬畝左右吧。”
張狗子用力點頭,他壓根不懂怎麼看麵積,村裡的田地是一畝還是兩畝,他都是根據經驗判斷的,超過三十畝地就基本看不準,哪知道這裡是一萬畝還是一千畝。
他挺起了胸膛,得意地咧嘴笑,想到了曾經聽到地主家的管家老爺說過的言語,急忙道:“大當家,小人沒有功勞,這都是大當家的功勞。”
胡輕侯陡然暴怒了,一腳踢在張狗子的身上,厲聲道:“你睜大眼睛看看!這是田地嗎?這是沙地!這是石子地!”
她彎腰抓起一把土,大量的沙子和碎石子從手裡落了下來。
胡輕侯用力砸在了張狗子的臉上:“這土怎麼種地!你家使用沙子種地的嗎?你到底有沒有種過地!為了這片不能種地的沙子土地奔波百裡!王八蛋!”
胡輕侯憤怒到了極點,伸手握住了刀柄,強忍著砍了張狗子的衝動。
四周數百人鴉雀無聲,驚愕地看著胡輕侯。
有一個老人彎腰挖了一鏟泥土,感受著手指間的沙土滑落,慢慢地道:“這地……沙子和石子太多了……”
其餘人仔細地打量土地,慢慢點頭。
這片地沙子和小石子太多,不能作為耕地,頂多有正常田地的三四成收成,誰家若是種了這片土地絕對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付出與回報不成比例,累到吐血都無法養活自己。
一個男子看著手裡的沙土許久,慢慢地咧嘴笑了:“能夠種地!”
又是一個婦女用力點頭:“能夠種地!”
一個少女看著地上的野菜,大聲道:“能夠種地!”
一個老人望著平原,大聲地道:“能夠種地!”
越來越多的人用力點頭,眼中放光:“可以種地!”
眾人一齊看著胡輕侯,有人心急地道:“大當家,我們就在這裡紮營?”“大當家,這裡不錯!”
胡輕侯愕然看著眾人,隻有三四成的收成啊,這簡直是絕收了,為什麼他們還要歡喜?
她看著四周眼中放光的山賊們,那是真心的歡喜啊,她忽然理解了。
這是一塊隻能收獲三四成的糧食的垃圾土地,與種地的辛苦比,這種收成幾乎讓人絕望。
可是,假如這塊地不用繳納佃租,不用繳納八成的稅賦,不用服徭役,不用被地主老爺搶走妻女呢?
這塊近乎絕收的土地立刻就完美無缺了,農民辛苦勞作得到的慘淡收成竟然有可能,不,是一定比耕種上好良田更多。
“孔子曰,‘苛政猛於虎也。’吾嘗疑乎是……”胡輕侯心中默默地背誦,感受著四周無數人熱切的目光,她慢慢地舉起了手臂。
所有人盯著她。
胡輕侯大聲地道:“我們就在這裡紮營!這裡是我們的家!”
無數人大聲地歡呼。
胡輕侯繼續道:“這些土地都是沙子和石子,收成隻有三四成,但是沒關係,這裡麵積大,我們多種些田地,一定會有吃不完的糧食的!”
無數人歡呼,吃不完的糧食啊,這簡直是天堂!
胡輕侯的眼神變得凶狠,仿佛是一頭餓狼:“沒有好土又怎麼樣?胡某有辦法!”
“我們去找泥土!把周圍山上的泥土都挖來!一粒泥土都不要漏過了!”
“我們要在這垃圾沙地上鋪上厚厚的泥土,我們要把沙地變成良田!”
無數人的歡呼聲響徹山穀,隻覺未來光明一片。
胡輕侯看著山穀,指點著,道:“來人,去砍伐木材,去開采石頭,我們要建造圍牆,堵住山穀兩端,誰來了都不能搶走我們的田地!”
眾人歡呼,奮力衝向山林砍伐樹木,搬運石頭。
胡輕侯看著眾人歡呼勞作,臉上滿是微笑,一轉頭就毫無笑意。
萬畝沙土地養活兩三百人?
以為是玩遊戲嗎?手指點一下萬畝沙土就成了萬畝田地,種子就全部種下了,雜草就全部清除了?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每一粒米都是竭儘全力才種出來的!
胡輕侯確定這片山穀的萬畝沙地絕對不可能全部種植莊稼,更不可能養活三四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