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躍龍門 終於不用睡覺也睜著一隻眼了……(2 / 2)

胡輕侯苦笑:“巫蠱之術曆來是宮廷忌諱,豈是可以隨便提的?胡某為了解釋為何知道陛下在此,口不擇言,出口就後悔了。”

她說“看到紫氣”純粹是想拍馬屁,“紫氣龍氣”是小說中拍皇帝皇子馬屁最常用的伎倆,她隨便就采用了,可話一出口,她就注意到站在那皇帝兩側的兩個老者臉色一齊微變,瞬間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錯誤,然後一有機會就急忙撇清,也不知道是皇帝不在意,還是皇帝看出了她胡說八道,沒有追究。

孫璋微笑著看著一直牽著胡輕侯的手,乖乖的不鬨騰的小輕渝,沒搞明白為什麼胡輕侯在拜見自己的時候也要帶著小妹妹。他慢慢地道:“你今日運氣好,不然你全家,以及老夫全家都要掉腦袋。”

胡輕侯重重點頭,真是運氣好。

孫璋冷笑一聲,歎息道:“巫蠱啊,前皇後宋皇後就是被大臣誣告實行巫蠱之術而廢後,最終死在冷宮之中的。”

孫璋微微出神,宋皇後與他沒有什麼關係,但看著一個皇後或者一個年輕女子在頃刻之間從人間最高貴的位置上墜入地獄,不由得他不感慨,不小心。

胡輕侯真心後悔,猜到皇帝就在孫宅要親自見她的時候,她所有心神都放在猜疑皇帝的動機,以及塑造自己的魯莽、無知、野蠻,卻忠心耿耿的人設上,言語出口前未能思索仔細了,差點坑死了自己,以後一定要引以為鑒,好運氣可一不可再。

她對著孫璋拱手道:“孫常侍,胡某托孫常侍的福分成了官員,以後就是孫常侍的屬下,還請孫常侍多多提點。我尚且有二十萬錢,就在府外,立刻派人送來。”

孫璋麵色更加和緩了,微笑道:“你年紀輕,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怪不得你,以後小心些就好。”

他笑道:“胡左監丞可知道陛下要你做什麼事?”

胡輕侯重重點頭:“胡某因何而入陛下龍目,陛下就是要胡某做何事。”

孫璋點頭,道:“胡左監丞一定要認真辦事,切莫多言。”最後四個字重音,聰明人之間溝通應該不用說得太多吧,有些事情不但不能寫在紙上,同樣不能說出口。

胡輕侯臉上毫無笑容,嚴肅無比:“胡某曉得,胡某今日從未來過。多謝孫常侍提醒,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孫璋點頭,果然是聰明人,微笑道:“都是為陛下辦事,本該如此。”什麼“大恩大德”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戲子,嘴裡說的話沒有一個字能夠信任。

胡輕侯又與孫璋閒聊幾句,重重地表了忠心,又指揮山賊交割了買官首付五十萬錢,孫璋的好處費二十萬錢,這才告辭。

孫璋客氣地送她出大堂,隨口道:“胡左監丞若是沒有見到陛下,而是隻見到了老夫,又有何求?”

胡輕侯站定了腳步,眼神陡然悲傷無比:“不敢欺瞞孫常侍。”

孫璋微笑,小奸臣年紀雖輕,但是道行很高,沒有一秒鐘放鬆警惕,看來是套不出真話了。

胡輕侯道:“胡某今日得見孫常侍,並未想著能夠當官。”

孫璋慈祥地笑:“哦?”聽你鬼扯。

胡輕侯真誠地道:“胡某是個女子,又是平民,哪敢奢求官職?胡某從冀州來到京城,要的隻是庇護。”

她輕輕地搖晃胡輕渝的手,道:“胡某父母早逝,家中雖有薄財,但是家族中有人想要謀財害命,胡某不敢留在家中。胡某有些手下,但這些手下看胡某隻是一個女子,並不畏懼胡某,時刻想著背主做賊。”

“胡某不在乎那些錢財,胡某隻想與妹妹活下去,可是想要活下去,胡某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個靠山。”

孫璋微笑道:“不曾想到胡左監丞生世如此可憐。”繼續編!

胡輕侯深情地看著孫璋,道:“胡某想要的靠山就是孫常侍。”

“孫常侍乃陛下身前紅人,權勢遮天,富貴無比,天下人皆要仰孫常侍鼻息,孫常侍若是能夠看在胡某可憐份上庇護胡某姐妹,胡某姐妹自然是一飛衝天,若是孫常侍嚴守本分,不能對胡某姐妹施以援手,胡某隻要能夠與孫常侍說上幾句話,那也是莫大的榮耀,回到冀州與官員說了,胡某曾經與孫常侍說過話,吃過酒,狐假虎威,那些官員也絕不敢怠慢了胡某,日常必然要照顧胡某姐妹幾分,胡某的小命就保住了。”

孫璋溫和地笑著:“原來胡左監丞隻是為了活命啊。”咦,好像很合理啊。

胡輕侯用力點頭,當然合理,因為這些話字字是真,絕無虛假。

在胡輕侯的計算中,孫常侍能夠保舉她為官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十,堂堂何大將軍得了她的好處都不敢保舉她當官,隻是給了銀錢就當做了結了情分,她怎麼會認為孫常侍有能力保舉她做官?

胡輕侯想要的隻是與孫常侍的一次友好談話。

隻要有了一次貨真價實的友好談話,胡輕侯出了孫宅的大門就會四處揚言與孫常侍把酒言歡,已經拜在孫常侍門下,為孫常侍門下之走狗。

待那些山賊將這個謠言從京城一直傳到了冀州,胡輕侯就立刻離開京城回冀州,然後大搖大擺去見冀州的官員,購買田地,做個鄉紳。

那些冀州官員見到京城著名“東街胡輕侯”,打探後確認全京城都在傳胡輕侯與孫常侍關係不錯,聯想到那“孔一十事件”,分分鐘就會覺得其中有隱情若乾。隻要胡輕侯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那些冀州官員憑什麼要拿自己的烏紗帽去賭胡輕侯與孫常侍的關係?

胡輕侯認為自己有了“孫常侍門下走狗”的大傘,一定可以在冀州過得舒舒服服,安全無比。以前的一切罪證都會被一筆勾銷,從此洗白成為大善人大地主。

這套伎倆毫不高級,在另一個時空的二十世紀幾十年代屢見不鮮,一張與某某領導的合影照片足夠讓某個商人拿到巨額投資,或者擺平某個案件。時代在進步,這套粗淺的垃圾伎倆卻一直存在,在人情社會似乎永遠都會存在被騙的人。

胡輕侯簡單山寨,已經想好了更多的後續手段,比如逢年過節就敲鑼打鼓送禮物去京城孫常侍府上,冀州官員見了誰敢懷疑她是孫常侍的門下?

她也可以寫幾個字假裝孫常侍送給自己的,比如“難得糊塗”,“國之棟梁”,“天下為公”等等。那些冀州官員敢不在年節時候上她家送禮嗎?這小日子自然就舒服了。

可惜的是如此簡單又容易執行的計劃卻被現實打擊得粉碎,人生總是有那麼多的意外。

孫璋送胡輕侯到了大堂外,拱手道:“胡左監丞今日在府中莫要離開,任命的聖旨很快就到。”

胡輕侯激動地捂住臉嚎哭:“多謝孫常侍,胡某一定永遠記得孫常侍的恩德。”

孫璋擺手,懶得配合演戲,目送胡輕侯牽著蹦蹦跳跳的小輕渝出了孫宅。

“孩兒們,以後本座就是官老爺了,哈哈哈哈!”胡輕侯放聲狂笑。

一群山賊大喜,紛紛恭喜道:“大當家大喜啊!”“大當家福如東海!”“大當家是官老爺了,嗚嗚嗚嗚~”“嚶嚶嚶~”

孫璋聽著宅子外胡輕侯的“豪邁”笑聲,以及一群山賊的胡亂恭喜,心中再次對胡輕侯有了深刻的認識:“胡輕侯也不容易啊。”難道她說得被下人脅迫竟然是真的?這就奇怪了。

孫三毛跑過來,低聲道:“三叔,那胡輕侯以後是朝廷官員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女子也能為官?三叔竟然有本事給女子為官?他又委屈了,那為什麼不讓他為官?

孫璋冷冷地看著孫三毛,厲聲嗬斥道:“你以為你也配當官嗎?你若是有那個胡輕侯一成的機靈,我早就讓你當官了!”

他看著莫名其妙又不甘心的孫三毛,拂袖回自己的府邸。孫三毛的宅院寒磣無比,他怎麼可能住在這裡?

孫璋一路前行,心中緩緩思索,胡輕侯能夠知道巫蠱之亂,能夠哄劉洪開心,若是有了美貌,隻怕是個比何皇後更加厲害的人物。他微微歎息,又冷笑了,何皇後其實還算有良心,但是何屠夫就是一條沒良心的蠢狗,真以為彆人就看不出他的心思?也就隻有郭勝這個傻瓜才會死挺何屠夫。

馬車慢慢停下,孫璋到了自己的豪宅,數百奴仆恭敬地行禮。孫璋踩著一個仆役的背下了馬車,早有仆役送來熱毛巾和熱酒。

他隨手擦了擦,飲了酒,身體舒服了些,緩緩走向大堂。一群仆役一聲不吭的跟在他的身後。

孫璋嘴角露出了微笑,今日雖然意外不少,但是收獲極大。一直一來擔心被劉洪發現的豪宅已經順利度過了危機,再有幾百個大臣攻擊十常侍的豪宅比皇宮還要高大,劉洪也絕不會信的。劉洪多疑,卻又盲目自信,隻要他認定了那些官員居心叵測誹謗構陷十常侍,那麼十常侍就不會有任何的憂患。

隻是……

孫璋重重地歎了口氣,隻是劉洪為什麼如此好色?就這身體能夠堅持多久?他有些失望,胡輕侯是個機靈的人,為什麼就沒有美貌呢?一個家人隻有一個妹妹,且羞辱了孔一十的宮中佳麗顯然比何屠夫一家老實可靠得多。

……

胡輕侯回到了客棧,立刻大呼小叫:“來人,清洗街道,灑水除塵!”

“來人,準備香案!”

“去買最好的香!”

“列隊!”

一群山賊歡喜地忙碌著,立刻引起了客棧其他人和路人們的圍觀。

“胡輕侯在搞什麼?”路人們對賣天下至寶的胡輕侯熟悉無比,能夠將竹片買到天價的人全洛陽都沒幾個。

胡輕侯看著路人們,神采飛揚:“胡某要當官了!哈哈哈哈!”一群山賊興奮大叫:“大當家是官老爺了!”

路人們見胡輕侯一夥人多勢眾,不敢辯駁,急忙拱手道喜:“原來胡姑娘要當官了,大喜啊!”“恭喜,恭喜。”“如此大喜,當討一杯喜酒喝。”

一轉身,鄙夷之情四溢。

有路人不屑地道:“一個女人也想當官?有沒有腦子啊?”

有路人恥笑著籠著手,遠遠地望著忙忙碌碌興奮無比的胡輕侯等人:“無德無才,既不是孝廉,也沒有府邸征辟,也想當官?”銅馬朝想要當官基本隻有四條路,第一是察舉製度下被推薦為“孝廉”等,這是地方官員的權力,每年隻有一兩個名額。第一是征辟,權力在於各個“衙署”。第三是“公車上書”,隻要能夠提出有用的建議,朝廷願意直接錄用為官員。第四是“五經博士”的弟子,可以繼承“五經博士”的官位。如此四條路,胡輕侯哪怕是個男子,又能夠走哪一條路?胡輕侯純粹是想要當官想瘋了。

有路人搖頭歎息:“可惜,可惜,才這麼年輕。”時常可以看到一些想要當官想瘋了的平民子弟,一般都是有些年紀的,沒想到胡輕侯這麼小就瘋了。

客棧外鬨哄哄的,漸漸又變得安靜,沒人有空閒時間看一個女瘋子。

胡輕侯伸長脖子看著街道,焦躁不安:“怎麼還沒有來?”那狗皇帝不會反悔了吧?

一群山賊樂嗬嗬地,大當家的貴親既然收了錢,肯定會辦事的。

小輕渝看看姐姐,伸手扯住她的衣角,然後開始數數:“……三十一,三十一,三十三……”得意地仰頭看姐姐,我會數數哦!

胡輕侯抱起小輕渝:“輕渝最聰明了!”

偶爾有人路過,看到一群人傻乎乎的整整齊齊的等著朝廷征辟,忍不住大笑:“這些外地人真是蠢。”

一群山賊等待久了,也有些不耐煩,貴親辦事到底可不可靠啊,會不會是明日才來。

有人想要活動身體,立刻被胡輕侯厲聲嗬斥:“都站好了!誰敢壞了胡某大事,胡某就砍下誰的腦袋!”

一群山賊看著大當家殺氣騰騰的眼神,立刻老實了,然後又委屈無比,憑什麼小輕渝就能四下亂跑?

不知道等了多久,街上終於來了幾個宦官。

胡輕侯死死地盯著他們,眼睛一眨不眨,直到那幾個宦官到了近前站定,這才顫抖著問道:“這是……找我嗎?”

那幾個宦官笑眯眯地看著胡輕侯,這個女子背景一定不簡單,不可得罪了,道:“胡輕侯,還不接旨。”

胡輕侯顫抖著道:“民女接旨。”

宦官微笑,開始頒布旨意。

片刻後,胡輕侯拿著聖旨狂笑:“我是羽林左監丞了!我胡輕侯是官了!”

無數路人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胡輕侯狂笑著:“來人,給幾位宦官喜錢!”

“拿酒水來,且讓幾位宦官解渴。”

“拿羊肉來!羊腿!必須上羊腿!”

胡輕侯手舞足蹈,舉止失措,雖然皇帝當麵承諾了官位,但是沒有到手哪裡知道會不會有變故,此刻才能夠真正的放心。

“胡某以後終於可以考慮未來了!”胡輕侯抬頭看著蒼天,舉手嘶吼,狀若瘋癲。

不論是山賊還是路人們都理解,平民忽然跨越階層當了官老爺,僅僅嘶吼亂叫那還算是有相當克製力的,好些人直接就暈了過去。

他們其實完全不明白胡輕侯心中的感受。

胡輕侯自從穿越以來就沒有一天安安穩穩地睡著過,她是真的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睛。落在山賊窩中的女子是什麼下場,女山賊頭頭就是什麼下場。

胡輕侯大大咧咧,殺人如麻,瘋狂瘋癲的背後是無窮無儘的懼怕。哪一天她睡著了,哪一天她吃了山賊端來的野菜糊糊,哪一天她走在山賊前頭,她會不會就眼前陡然一黑,醒來的時候生不如死?

哪一天她在數銀子的時候,哪一天她在陪小輕渝玩耍的時候,哪一天她坐在馬車中的時候,會不會身首異處?

山賊大當家的地位不可靠,暴力得來的東西毫無信任可言;京城有錢人的地位不可靠,金錢隻會讓山賊們更加想要殺了她。

唯一可靠的就是官職。

隻要當了官,那就再也不是“人”,而是普通人看了就要發抖的“官老爺”,一群山賊敢殺大當家,敢殺有錢人,卻絕對不敢在沒有到絕路的時候殺官老爺。

胡輕侯帶著憎恨,帶著厭惡,帶著瘋狂,惡狠狠地看著山賊們,厲聲嗬斥:“以後不要叫我大當家,叫我官老爺!”

一群山賊畏懼又理所當然地低下頭:“是,官老爺。”

看著從未見過的溫順山賊們,胡輕侯再次狂笑。

從此以後,再也不用擔心莫名其妙地死了。

從此之後,終於可以開始考慮未來了。

所以,皇帝的陰謀,注定被拋棄的棋子的艱難未來,又算得了什麼?

胡輕侯笑得猖狂又安心:“我是胡輕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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