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野望如煙 未能如願(1 / 2)

數百禦林軍將眾人團團圍住, 長矛並舉,槍陣如林。領頭的宦官厲聲叫道:“放下刀劍,違抗者殺無赦!”

紫玉羅第一時間扔下手裡的刀子, 高高舉手。一群山賊反應極快, 立馬扔刀劍舉手投降。

胡輕侯氣得臉都青了:“混蛋啊!不是說你們!我怎麼有這麼笨的手下?”

紫玉羅委屈極了:“老大知道我們是自己人,那些禦林軍不知道啊, 要是被誤殺了豈不是太冤枉了。”

一群山賊用力點頭,自己腦袋上又沒寫著“自己人”三字,長得又像山賊……咳咳……萬一被誤殺了沒地方喊冤去。

胡輕侯跳腳叫罵:“黑風寨都過來!”

一群山賊屁顛屁顛地跑到了胡輕侯身邊,左右看一群官兵,我們是自己人,休要搞錯了。

有山賊幽怨地看胡輕侯, 老大怎麼可以在官兵麵前自稱“黑風寨”,要是官兵發現了他們的真實身份怎麼辦?老大做事真是太不慎重了。

數十個袁韶手下的壯士背靠背聚在一起,緊張地看左右,雖然一起打獵的同伴至少有一兩百人, 可是個個躲得遠遠的,唯有數百根長矛冒著寒光對著自己。

“不……不……”一群壯士麵對無視“袁韶大公子手下壯士”頭銜的他們, 隨時要殺了他們的禦林軍士卒, 心中那名為“官兵”的恐懼怪獸冒了出來,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空虛寂寞冷。

好些人渾身發抖, 臉色慘白, 片刻前傲然與山賊們對峙,麵對胡輕侯的砍殺前赴後繼的勇武儘數消失不見, 判若兩人。

某個壯士持刀對著禦林軍士卒,一會兒對著左邊,一會兒對著右邊, 神情倉惶而絕望,嘴裡厲聲叫道:“不要過來!我殺過三個人的!誰靠近我就殺了誰!”

某個壯士手腳發軟,刀子早已不知去向,顫抖著叫道:“娘親……娘親……我要回家……”

某個壯士頭發散亂,眼神彌漫,被官兵追捕,四下逃亡的淒慘經曆再一次席卷他的心靈,他渾身血液冰涼,腦袋發暈,腳步搖晃。

一個壯士厲聲叫道:“我們個個身上都有命案,若是被抓了,隻有死路一條,大夥兒與他們拚了!”

四周的壯士有人附和,更多的人理都不理,不是不屑一顧,而是根本沒有聽進去。

有壯士慘然道:“我不能被抓,被抓我寧可死!”將刀子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可怎麼都舍不得砍下去。

有壯士堅決地道:“大家不要慌,我們投降!我們是袁大公子的人,袁大公子一定會救我們的,我們不會有事的。”

這一合理建議立刻就有無數壯士附和,有壯士對袁韶充滿了信任:“對,袁大公子會救我們的,大家夥兒放下武器,不要做傻事。”

有壯士一臉的忠厚:“我們又沒有做什麼事,官兵不會把我們怎麼樣的,何苦送死?”

有壯士神情凜然:“我們生是主公的人,死是主公的鬼,主公沒有讓我們死,我們怎麼可以自作主張去死?那是不忠不義!”

幾十個壯士手忙腳亂放下了刀劍,唯恐被官兵懷疑詐降,用力扔得遠遠地,憨厚的舉起手,絕不反抗,一定配合。

胡輕侯怒了:“王八蛋!胡某就不是官嗎?你們為什麼不怕胡某?簡直欺人太甚!”

果然淑女做不了官,一群混混痞子竟然都沒把她放在眼裡,以後不殺個血流成河,當官都沒人怕。

那宦官看著一群壯士束手就縛的壯士,仔細在人群中查看,沒有見到袁韶,惋惜極了:“唉,竟然被袁韶跑了!”

他轉頭看胡輕侯,見胡輕侯身上有數處血跡,心中一驚,再看胡輕侯手中的長劍上缺了幾個口子,又是一驚,沒想到一個女子竟然敢玩命廝殺,果然平民想要有富貴榮華必須舍棄最重要的東西。

胡輕侯正在仔細檢查小輕渝,小輕渝沒有受一絲傷,隻有她被砍傷了好幾處。

那些袁韶的死士隻會蠻力,不懂武功,也沒有什麼陣型,但人多勢眾,又悍不畏死,她劍法再好也擋不住,終究被砍傷了數處。

雖然她有金錢甲護身,可是金錢甲對重砍顯然效果不怎麼好,她依然受了傷。

胡輕侯又有些慶幸,等待援軍果然是對的,她的武力值還不夠高,若是魯莽動手,她此刻隻怕已經被袁韶的死士斬殺了。

胡輕侯看了一眼老老實實躲在一邊的曹躁等人,若是沒有禦林軍出現,這些人真的會這麼老實兩不相助?

這群人個個都是與袁韶一起打獵的交情,若是沒有禦林軍的到來,他們幾百人聯手做掉她們幾十個有什麼稀奇的。

那宦官看著胡輕侯身上滲出血水,想到自己的付出,心中感慨,拱手對胡輕侯行禮,道:“在下小黃門蹇碩,見過胡左監丞。”

胡輕侯還禮道:“都是自己人,不用那麼客套。袁韶跑了,但是沒關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立刻帶兵去袁司徒府,一定要把袁韶揪出來。”

蹇碩歎氣,搖頭道:“失去了這一次機會,隻怕是殺不了袁韶了。”

袁韶與黨人勾結,與宦官敵對,更私養了死士,其含義不言自明,宦官誰不想殺了袁韶?

但是袁韶是汝南袁氏的子弟,汝南袁氏這一代的閥主袁隗不僅僅與何井關係極好,與董太後關係也極好。

董太後與宦官們在關係銅馬朝未來的某個關鍵問題的利益是一致的,宦官們衝著袁隗的麵子決不能衝進司徒府抓了袁韶殺了。

不然人人都知道的“黨人”早就被宦官們殺了,哪裡需要等到今日?

蹇碩無奈地看著胡輕侯,孫璋在得到煒千的急報之下來不及調動大量人手,立刻令蹇碩帶了幾百禦林軍殺至,就是想要借著胡輕侯的名頭當街殺了袁韶,那麼袁隗再憤怒也隻能忍下,既然被袁韶跑了,宦官們就隻能收手。

胡輕侯笑了:“收手?胡某既然做出了選擇,怎麼可能收手?胡某必殺袁韶!”

在亂世活下去的最好辦法就是沒有亂世,是誰造成了東漢末年的亂世?是野心勃勃的袁韶!殺了袁韶,或許這個該死的銅馬朝就不會再有亂世了。

胡輕侯大喝道:“來人!”

蹇碩大驚失色,難道胡輕侯要真正地血洗袁司徒府?他急忙叫道:“萬萬不……”

“……快找大夫給我治傷!啊啊啊啊!好疼!”胡輕侯慘叫。

蹇碩慢慢地道:“……可……”認真地瞅胡輕侯,胡輕侯怎麼可能是衝動的人?是他幼稚了。

胡輕侯瞪他,看什麼看,受傷慘叫找大夫很奇怪嗎?以為我的血不要錢啊!

蹇碩弱弱地點頭,叫道:“來人,快拿最好的金瘡藥來!”

一群山賊同樣慘叫:“我受傷了!”“救命!”“大夫,我要大夫!”

胡輕侯聽著一群山賊慘叫,瞅瞅地上數個被殺的山賊的屍體,長長地歎息。

一群毫無中心度的山賊終究為她付出了鮮血和生命。

“來人,帶屍體回去厚葬了,若有親屬還在,厚厚地撫恤。”

她看了一眼那幾十個被抓的死士,道:“這些人儘數殺了,屍體喂狗!”敢罵我,敢殺我黑風寨的人,拿你的命來抵!

蹇碩毫不在意,一群小人物抓住了也問不出什麼,殺了也就殺了。

……

袁韶在幾十個壯士的裹挾下,終於逃回了袁司徒府。

回首身邊,百十個精銳死士隻剩下幾十人,人人身上滿是汙垢,落魄無比。

袁韶忽然熱淚盈眶,嚎啕大哭。幾個壯士大驚,道:“主公,我們到家了,我們已經安全了。”

袁韶繼續嚎啕大哭:“我不是為了自己的安危而哭,我是為了那些死去的兄弟而哭。昨日我們尚且把酒言歡,今日卻陰陽兩隔,都怪我,都怪我啊!”

幾十個壯士聽著袁韶撕心裂肺的痛哭,看著袁韶捶胸頓足,心中感動極了。

有壯士含淚叫道:“主公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縱然為主公而死,也絕不後悔。”

有壯士哽咽地道:“世上隻有主公像對待一個人一樣對待我們,為主公而死,死有何憾?”

有壯士跪了下來,大聲道:“我的命就是主公的,縱然死了,主公也切勿悲傷,若是傷了身,我等在九泉之下有何麵目再見主公?”

袁韶與一群壯士相擁而哭,哭聲悲涼,傳遍了整個司徒府。

司徒府中一群仆役驚慌失措,有的急急忙忙去找袁隗,有的扯住壯士打聽消息,有的大驚失色,洛陽城內竟然有人意圖謀害汝南袁氏子弟?

……

胡輕侯匆匆回轉洛陽城內,身上染血的衣衫都來不及換,立刻去皇宮見孫璋。

在熟悉的角門邊,果然有一個宦官等候著。

“輕侯,你來了。”那個宦官不是孫璋,是張讓。

胡輕侯擠出赤膽忠心和驚喜:“為何張常侍竟然在此處?難道是為了等候胡某?胡某何德何能竟然讓張常侍等候。”

張讓笑眯眯地聽著,看了一眼胡輕侯身上的血跡和鼓起的繃帶,柔聲道:“你年紀輕輕,就這麼著急。”

胡輕侯臉上依然帶著諂媚的笑容:“我年紀輕輕,所以著急。”

張讓看了胡輕侯許久,悠悠歎息,很多時候不是不知道這不是最好的選擇,隻是沒有選擇的餘地。

他慢慢地道:“陛下已經知道了,正高興著呢。

……

禦花園。

劉洪放聲大笑:“乾得好!胡輕侯果然能乾。”他對自己挑選胡輕侯作為細作的計劃得意極了。

一個小小的三百石的光祿勳屬官羽林左監丞,竟然羞辱了太尉楊賜,讓楊賜在洛陽城中成為了笑柄,數日托病不敢上朝。這才過了幾日,這個小小的光祿勳屬官羽林左監丞又盯上了司徒袁隗。

劉洪仰天大笑,看著那藍天白雲,猶如看著萬裡河山,壯懷激烈:“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想乾什麼就乾什麼,何時輪到你們阻攔?”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朕想要建個樓宇,你們說朝廷沒錢,朕想要吃些好的,你們依然說朝廷沒錢。”

劉洪對著天空厲聲道:“你們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穿得比朕好,吃得比朕好,女人比朕多嗎?”

“這是我劉家的天下,這是朕的銅馬朝,你們憑什麼不準朕舒舒服服過日子?”

孫璋輕輕地道:“有胡輕侯在,朝廷百官隻怕人人自危,日後定然不會阻止陛下行事。”

劉洪嘴角露出了笑容,不錯,隻要胡輕侯不斷地與士大夫們作對,士大夫們哪裡還有時間乾預他的優雅生活。

“朕要修改花園,禦花園太小了,朕要有個新的大花園,朕要在花園中養梅花鹿,養仙鶴。”前朝胡亥有的東西,他為什麼不能有?

“朕要修個新的宮殿,要比現在的宮殿更高大,更華麗。”劉洪早就想要修建新房子了,這些舊宮殿中最早的已經建了幾百年了,再怎麼精心維護都沒用,渾身上下散發著陳腐味。

聽宦官們說,有個彆古老的宮殿中甚至老鼠橫行,這也叫皇帝的宮殿嗎?這忒麼的是貧民窟!

“朕還要在長安修個彆苑,建個湯池,多找些美人,朕要與美人在水中嬉戲。”

劉洪歡暢無比,這才是皇帝的生活。錢不夠?那就多賣幾個官職。

身為皇帝總不能比臣子們的享受更差吧?總不能沒有臣子有錢吧?一國之君當有一國之君的財富和生活!

劉洪歡喜了許久,終於想起了正事。

他問道:“那個袁韶死了沒有?”

劉洪不太記得袁韶長什麼模樣了,小字輩人物誰在乎?

他心中飛快盤算,若是胡輕侯殺了袁韶,局麵該怎麼處理才對他最有利,若是沒有殺了袁韶,又該怎麼處理才有利。

孫璋臉上帶著微笑,道:“袁韶沒有死,他隻是受了驚嚇,未曾受傷。袁府隻是死了一些死士。”

劉洪立刻抓住了重點:“死士?”他的神情終於變得嚴肅了。

孫璋恭恭敬敬地道:“是啊,死士。”

“袁韶與胡輕侯在城門外相遇,胡輕侯言自己是朝廷命官,袁韶等人必須尊重陛下尊重朝廷,當以禮待之……”

劉洪不動聲色,心中點頭,雖然朝廷百官不知道胡輕侯是自己的密探,但是既然是朝廷命官,那麼說是自己的人也沒錯。

“……袁韶的手下仆役百十人大罵胡輕侯是官員又如何,就是一個賤人……”

“……有仆役道,‘就是官又如何,見了袁韶就必須跪下磕頭……’”

“……有仆役道,‘隻要我家袁韶公子不喜,你就做不成官。’……”

劉洪眼神變得陰冷,好一個袁韶!好一群袁韶的仆役!

孫璋繼續道:“若止於此,老奴覺得這隻是袁韶管理無方,縱容仆役驕橫跋扈,算不得死士。”

劉洪不動聲色。

孫璋繼續道:“但是,胡輕侯命令那些仆役跪下掌嘴,袁韶大怒道,‘汝不過是朝廷官員,也敢辱我汝南袁氏的人?來人,殺了胡輕侯!’……”

劉洪眼中閃過一道殺氣,袁韶!

孫璋繼續道:“……一群袁韶的仆役聽了袁韶的違法之言,竟然真的拿出刀劍殺向胡輕侯。胡輕侯高呼,‘胡某是朝廷命官,殺官就是對陛下不敬,就是造反!’”

劉洪點頭,胡輕侯說得沒錯!

“……一群仆役絲毫沒有停留,高呼‘主公說殺誰就殺誰!’意圖圍殺胡輕侯,幸好為胡輕侯隨從所阻止……”

劉洪眼神中滿是怒火,竟然敢當眾刺殺朝廷官員,果然是死士!袁韶(豢)養死士是為了什麼?

孫璋看了劉洪一眼,繼續道:“……胡輕侯叫道,‘袁韶,我是朝廷命官,殺我就是造反,汝敢反乎?’”他停了下來。

劉洪喝道:“胡輕侯說的不錯,袁韶如何回答?”

孫璋慢慢地道:“袁韶不曾回答,但也不曾令手下壯士停止圍攻胡輕侯。”

劉洪嘴角露出一絲獰笑,好一個“不曾回答,也不曾下令停手”。這袁韶其心昭然若揭了。

孫璋緩緩道:“此後小黃門蹇碩帶數百禦林軍經過,聽得廝殺聲,急忙趕去,胡輕侯高呼救命,蹇碩認得是胡輕侯,喝令袁韶住手,袁韶不理,與禦林軍戰,不敵,遂遁走。”

“百十個袁府仆役奮力抵擋數倍於己的禦林軍,高呼‘為了主公!’有仆役身被十數創,腸子都流了出來,依然奮力死戰掩護袁韶。禦林軍受阻,終被袁韶脫逃。”

劉洪眼神猙獰,將一個酒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袁韶的仆役辱罵朝廷官員,當眾行刺朝廷官員,與禦林軍對抗,為了保護袁韶而與禦林軍舍生忘死的廝殺,這不是死士是什麼?

他厲聲喝問道:“這些事可有虛言?”

孫璋恭恭敬敬地道:“此言或有遺漏,但絕無虛假。彼時有議郎曹躁和袁氏子弟袁述以及數十個門閥子弟、數千洛陽百姓在場,可傳而對質。”

劉洪揮手,誰有空對質,孫璋等宦官何時騙過他了,他隻是隨口一言而已。

孫璋慢慢地道:“老奴聽聞袁韶數年前與黨人勾結,陰養死士,有所圖謀。袁司徒大怒,責令其改過,‘汝想要覆滅我袁氏乎?’”

“但袁韶冥頑不靈,毫不悔改。”

“此事是流言,老奴不知真假,可傳袁司徒一問。”

劉洪大怒,一掌拍在案幾上,厲聲道:“胡輕侯怎麼做事的?為何沒有殺了袁韶?一個區區門閥公子敢養死士,還是在京城養死士,這是想要做什麼?”

他想到無數死士行刺皇帝,造反篡國的曆史,心中發寒,袁韶是不是也想刺殺了他?

他再次怒罵:“胡輕侯在哪裡!為什麼不殺了袁韶!”

左右宦官和宮女噤若寒蟬。

孫璋聲調不變,道:“胡輕侯身被十餘創,家奴數十人死傷殆儘……”

劉洪閉上眼睛,狗屎!胡輕侯為什麼隻有區區幾十個家奴?身為朝廷命官就該帶上幾千個家奴,人人都帶著刀槍棍棒!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無奈極了,想要依靠胡輕侯一個嬌弱少女殺了袁韶終究是太過理想了,胡輕侯也就是能潑水放刁而已。

“讓胡輕侯好好休養。”劉洪說道,胡輕侯沒能殺了袁韶,那就是沒把事情辦好,他不責怪已經是天恩浩蕩了,想要他嘉獎或者撫恤那是休想。

孫璋點頭,對劉洪的刻薄早有預料。他走出了禦花園,聽著劉洪與嬪妃玩耍的笑聲再次響起,心中想著司徒袁隗,袁隗護著袁韶數年了,今日會如何選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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