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迫害妄想症 毫無安全感(2 / 2)

逃難中餓死的,走散的,被其他流民打死的,被其他流民吃掉的,多少人全家死光了,能夠留下一個人已經是幸運極了。

有流民眼角帶著淚,卻歡喜地握緊了家人的手臂:“我家逃難前……逃難後倒是都在。”

好些流民默默地看著那個流民,沒有羨慕也沒有恨,一家人隻剩下了兩個,哪有什麼好羨慕的。

有流民喃喃地道:“至少他家人死的時候是入土的。”

一群流民歎息或低聲哭泣,流民死後倒在路邊被野狗吃了不算最慘,被其他流民生生吃了才是慘。

有流民看著一直臉上帶著微笑的趙恒,問道:“趙恒,你家人呢?”

眾人望去,趙恒雖然年紀小,才十五歲,在這個小隊中還是很引人注目的,因為趙恒的頭發特彆引人矚目。

他的頭發極端,接近光頭,這已經算是很獨特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哪有隨意剪頭發,並且將頭發剪得如此短的人?

更引人注意的是趙恒的頭發中有一個古怪的圖案,像是一豎一勾,而他的右眼眶上也有個十字疤痕。

如此獨特的臉自然讓小隊所有人深深記住了他。

趙恒聽到有人問他,笑道:“我家?”

他微微一笑:“我家其實條件不錯,我家是鐵匠。”

一群流民深深羨慕了,鐵匠真是好活計啊,比種地好多了。

有流民看著趙恒壯碩的身體,隻覺就是鐵匠兒子該有的模樣。

趙恒笑著,他家哪裡會這麼簡單?他家其實富貴過的,不過自從他有記憶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富貴,這些就沒有必要在這裡拉仇恨了。

他笑著道:“我有五個哥哥,我雖然不算吃飽,但是也沒有挨過餓,家裡野菜饅頭還是有的。”

一群流民羨慕了,鐵匠家就是有錢,竟然有野菜饅頭吃。

“不過也就吃野菜饅頭了,一家八口人擠在一個破爛小鐵匠鋪裡,不說擁擠吧,也是十分擁擠了。”

他咧嘴笑,這個說法他是從通遼小霸王身上學來的,好像很有趣。

“所以,我五個哥哥一直沒能娶親。”

一群流民認真看趙恒,餓死邊緣,誰關心你家兄弟有沒有娶親?

趙恒繼續道:“我父母在瘟疫中去世了……”

“我和五個哥哥逃難,後來就被衝散了,大家分頭逃難,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

一群流民歎氣,瘟疫之下逃難算是正常的,他們這些佃農沒有經曆災年就要逃難,那才是不正常。

又是一個流民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像我,親眼看到家人都死光了。”

他流著淚,道:“我家逃難的路上遇到了賊人,妻子被……然後殺了,我打不過他們,全家都被殺了……”

一群流民不作聲,逃難的路上有太多的人渣。

有女子仔細回想,渾身發抖,總是覺得自己能夠活下來真是走了大運了,一定是祖宗保佑。

管事見眾人都說過了,道:“要不是有胡縣尉,我們能活下來嗎?”

一群流民一齊搖頭,大冬天被官府驅趕在野外不得靠近城池,凍死餓死是必然的。

趙恒輕輕地道:“餓死?凍死?隻怕在這之前就被人殺了吃了。”

一群流民抖了一下,好些人緩緩點頭。

有人想到曾見到一些流民圍在瓦罐邊吃肉,立刻就惡心想吐,自己做不出禽獸的事情,但最後活下來的玩玩是那些禽獸。

管事大聲問道:“你們有人是被胡縣尉強行抓來的,你們恨胡縣尉嗎?”

一群流民驚訝地看著管事:“你是以為我們傻嗎?”

被官老爺強行抓了當苦力,一開始自然是驚慌恐懼的,但是不會餓死凍死,又沒有被官老爺逼著□□,時日久了,誰不知道這是官老爺心善?

管事大聲道:“若是沒有胡縣尉,我們不是凍死餓死,就是被禽獸吃了,胡縣尉是我們的救命恩公,沒有胡縣尉就沒有我們。”

一群流民用力點頭,就是救命恩公。

管事大聲道:“以後我們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要喊一遍‘沒有胡縣尉就沒有我們,老天爺保佑胡縣尉長命百歲,我們可以為保護胡縣尉而死!’”

一群流民絲毫沒覺得不對,都是大實話,沒有胡縣尉怎麼會有他們,老天爺自然該保佑好人長命百歲,而受人恩惠的人喊幾句為了保護恩公而死,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喊幾句而已,又不是真要去死。

管事大聲地道:“大家跟我一齊念,沒有胡縣尉就沒有我們,老天爺保佑胡縣尉長命百歲,我們可以為保護胡縣尉而死!”

一群流民大聲跟著道:“沒有胡縣尉就沒有我們,老天爺保佑胡縣尉長命百歲,我們可以為保護胡縣尉而死!”

……

胡輕侯聽著集體農莊各處傳來“沒有胡縣尉就沒有我們”等等言語,仰天大笑三聲:“大事成矣!”就知道憶苦思甜是有神效的。

煒千瞅胡輕侯,完全不理解為什麼要搞這些惡俗的事情。

雖然以前明明是救人於凍死餓死,卻宣傳自己是為了招攬奴仆的方式極端錯誤,分明是故意抹黑自己,腦殘到了極點,但如今刻意張揚自己的仁慈,命令幾千流民天天稱讚,好像又做得過了。

煒千看左右,沒有看到紫玉羅,這才想起紫玉羅外出辦事了,沒人能夠商量。

她小心翼翼地對胡輕侯道:“老大,強行每日念誦三遍,實在是有些……這個……做了好事自然會有人知道的,不需要如此宣揚,過猶不及。”

胡輕侯瞅煒千,揮手道:“你不懂這個。本座還嫌棄每日三遍太少了,以後每天要念幾十遍,三人以上集會就要念,所有人見麵第一句話就要念。”

煒千大驚失色,老大又瘋了。

胡輕侯沒瘋,她隻是無奈。

洗腦真心是技術活,胡輕侯搞不定,尤其是在短短一年內洗腦,那真是需要專業手段的。

作為一個從小不信彆人說得洗腦言語的人,她一點點洗腦的手段都沒記住,唯一記得就是三人成虎,話說百遍,假的變真的。

胡輕侯抬頭看天,老天爺保佑這些流民單純無比,隨便洗腦就洗成了狂信徒,誰敢說她半句壞話立馬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小輕渝和小水胡在一邊繞著她跑,百餘隻小雞跟在她們身後嘰嘰喳喳叫著。

小輕渝歡喜地叫著:“已經沒有吃的了,不要跟著我了。”

百餘隻小雞仔不管,繼續嘰嘰喳喳地叫。

小水胡蹲在地上,摸著軟軟的小黃球,睜大了眼睛:“好軟!”

小輕渝點頭,輕輕抓住一下小雞仔輕輕地撫摸:“姐姐,快來!”

胡輕侯看著小雞們,心中又煩躁了。

流民普遍不識字,也不會數數,每日交代一群管事乾活真是要一個個口述啊,雖然很多人的工作是相同的,說一遍就行,但是遇到清點小雞仔什麼的,那真是煩得要死。

胡輕侯慘然道:“難道胡某要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這麼點小事都要自己辦,分分鐘折壽。

“來人,去把流民中識字的人都找出來,胡某不需要書法多好,隻要識字和會寫字就行。”

胡輕侯對能夠找出幾個識字的人絲毫不抱幻想,三四千人能夠百中得一,找出三四十個,那一定是她開了金手指了。

胡輕侯眼睛發綠,胡某在二十一世紀都要偷懶,沒道理跑到古代之後反而996了。

“胡某要建學堂!”胡輕侯發狠了,沒有人識字,那她就親手教人識字。

她瞅瞅與小雞仔玩耍的小輕渝和小水胡,獰笑了:“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

某個小隊。

幾十個人大聲背誦著:“沒有胡縣尉就沒有我們,老天爺保佑胡縣尉長命百歲,我們可以為保護胡縣尉而死。”

眾人的聲音雖然響亮,可惜沒什麼誠意,而且內心其實有些煩,每天早午晚背三遍,集會的時候又要背誦,煩透了。

管事問道:“有識字的人沒有?”

薛不膩毫不猶豫:“我,我,我!”

她嘴裡還有一口野菜饅頭,聲音含含糊糊的,但手舉得高高的。

管事看看四周,再沒看到其餘人舉手,道:“薛不膩,你等會與我去見胡縣尉。”

他頓了頓,笑道:“你可能要當管事了。”

周圍的流民看薛不膩的眼神頓時大變,好些人道:“原來薛不膩是識字的文曲星啊。”

能夠識字的人都是天上來的星君,是了不起的老爺,肯定要發達的,成為管事那是理所當然的。

薛不膩這時才反應過來,用力咽下野菜饅頭,大喜:“我要當管事了?是不是有肉吃了?”

一群流民頓時羨慕了,吃肉啊,識字真好,當管事真好。

管事繼續道:“胡縣尉說,農莊要辦學堂,十二歲以下的孩童都可以免費學識字,若是誰乾活賣力,也能去學堂識字。”

一群流民呆呆地看著管事,猛然爆發出了大聲的歡呼。

有人眼睛放光:“真的?我家二毛可識字了?”

識字是了不得福分,識字的人就可以做其他活計,再也不用在地裡刨食了。

有人淚流滿麵:“我家狗蛋以後可以做賬房老爺,可以做掌櫃老爺了!”

在佃農的眼中,這賬房老爺掌櫃老爺是幾輩子都攀不到的高枝啊,沒想到自己的孩子竟然有此機遇。

有人顫抖著道:“這是改換門庭啊!”

誰忒麼的要做農民!

靠天吃飯已經夠辛苦了,該死的地主老爺門閥老爺衙役老爺官老爺動不動就加稅加佃租,農民有個P的活路!

一個家族想要興旺,就堅決不能做農民!

有人誠心誠意地叫道:“縣尉老爺長命百歲啊!”

他沒有孩子,但是他也想識字,也想當賬房老爺管事老爺掌櫃老爺啊!

一群流民七嘴八舌地叫著:“縣尉老爺長命百歲!”

叫聲越來越整齊,終於彙聚成了前所未有的誠懇的背誦:“沒有胡縣尉就沒有我們,老天爺保佑胡縣尉長命百歲,我們可以為保護胡縣尉而死!”

薛不膩以及五六個識字的男女成了管事,負責處理一些信息傳遞。

她一點不在意是不是已經成了管事,有了新衣衫。

“諾,給你。”薛不膩伸出手,手心裡有一個熟雞蛋。

她歡喜地看著張明遠:“彆以為姐姐沒有你力氣大就隻能每天吃野菜糊糊,姐姐隨便就能有雞蛋吃的。”

張明遠瞅瞅瘦瘦地薛不膩,鄙夷極了:“留著自己吃吧,就你那小身板,不多吃點雞蛋,風大一點就把你吹跑了。”

她展示自己的手臂,得意萬分,女人還是要身強力壯啊。

薛不膩怒視張明遠:“等著,我一定會比你有力氣的!”

……

山林中,紫玉羅仔細打量了許久,確定沒有看到有什麼暗哨潛伏。

他輕輕地打手勢,幾個人從各處冒了出來,分成幾路向黑風寨靠近。

胡輕侯計劃在三月中旬對黑風寨用兵,一舉剿滅了叛徒,但她對張青龍嘴中的“客人張兄弟”有些懷疑。

若不是這個“客人張兄弟”,李小黑和張發財本來可以逃過一劫的。

能夠迅速想到“投名狀”,以及鴻門宴、借刀殺人兩個計謀的“張兄弟”到底是誰?又為什麼要替張青龍出主意?

胡輕侯有些不安,因此命令紫玉羅帶幾個人悄悄打探黑風寨的消息。

紫玉羅帶著幾人悄悄靠近黑風寨,遠處四五十步就是黑風寨的圍牆,黑風寨靜悄悄地,一點聲音都沒有。

紫玉羅耐心等了許久,沒有看到圍牆上有人出現,向幾個手下打了眼色。

幾人悄悄靠近黑風寨的圍牆,透過縫隙向內張望,卻沒看到山寨內有人走動。

紫玉羅看著空蕩蕩的山寨,轉頭看一個帶路的山賊,是不是搞錯了,不是這裡?

那山賊用力搖頭,肯定是這裡。

紫玉羅看了許久,怎麼都看不出山寨內有人,咬牙叫道:“有人嗎?我等是清風寨的,特來拜訪。”

天空有鳥雀拍著翅膀飛過,山寨內沒有一絲聲響。

紫玉羅向幾個人揮手,有人立刻後退百十步,若有陷阱,他將會是回去報信的活口。

紫玉羅慢慢伸手去推黑風寨的大門,意外地發現黑風寨的大門竟然是虛掩的。

他索性推開了山寨大門,叫嚷著走了進去:“有人嗎?清風寨張三前來拜訪。”

山寨內沒有一絲聲響。

那帶路的山賊忍耐不住,跑了過去,大聲叫道:“有人嗎?”

紫玉羅冷冷地看著四周,確定黑風寨內一個人都沒有。

……

“都跑了?這可奇了。”胡輕侯皺眉,絲毫沒有覺得不需要逼迫手下們“大義滅親”有什麼可慶祝的。

整個黑風寨五六百口人,哪怕去掉跟隨她的五十個青壯,再去掉張青龍等人搶大當家寶座時候的內訌死傷,黑風寨怎麼看都有四百餘人的。

為什麼四百餘人就這麼消失了?

紫玉羅道:“所有物品都被搬走了,糧食,馬車,破爛衣衫,什麼都沒有剩下。”

他不是獵人,實在沒能力從腳印什麼分析黑風寨的人去了哪裡。

胡輕侯皺眉,難道又汝南袁氏的人在搞鬼?可是這幾百個黑風寨的人能有什麼作用?總不能帶著他們去京城告禦狀作證吧?

胡輕侯想不出理由,唯有仰天長歎:“狗屎!”

這群人消失得太古怪,天知道以後會是什麼驚天大坑等著她,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煒千悄悄鬆了口氣,要是“大義滅親”,那些同伴隻怕沒幾個能夠幸免,她嘴角露出微笑,這個結果雖然爛,但是真不錯。

她看著皺眉的胡輕侯,急忙轉移話題:“老大,今日買到了二十頭牛。”

胡輕侯看了她一眼,道:“還是太少,至少要三四百頭牛才夠。”

煒千心善,沒有自相殘殺就感到開心,她可不這麼想。

這該死的黑風寨以及“張兄弟”到底是怎麼了?

胡輕侯默默修煉內力,為什麼當做基地的黑風寨出了巨大差錯,她哪裡犯了大錯誤?

汝南袁氏又是怎麼能夠找到黑風寨的?在茫茫太行山內尋找一個躲起來的山寨真心不容易。

她有種不妙的感覺,又不知道對手在哪裡出招,唯一能夠做得就是儘量加強自己的實力。

“來人,給常山王送信,本官要購買三千長矛,三千長刀!”

常山王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小小的真定縣敢擁有這麼多武器形同造反,撐死就是給她幾十隻長矛幾十把刀。

但是她可以寫信給劉洪直接要武器,隻要劉洪開口讓她自己添置武器,那麼官營鐵匠鋪的大門就打開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