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皇帝死沒死? 袁基的野心(2 / 2)

馬元義大罵:“廢物!膽小鬼!”卻沒有一點點辦法。

宮門後,眾人齊聲歡呼:“必勝!必勝!必勝!”

張獠臉色卻鐵青,奪回東角門其實毫無意義,不知道有多少黃巾賊人在方才衝入了皇宮之中,更不知道有多少黃巾賊人在皇宮各處圍牆外搭人(梯)翻(牆)而入。

想要守住整個皇宮已經不可能了,此時此刻唯有召集所有的人手聚守幾個大殿。

張獠厲聲道:“所有人跟我去救駕!”

無數人大聲應著:“救駕!救駕!”

張獠惡狠狠地瞪張讓和趙忠,厲聲道:“陛下到底在哪裡?”

張讓詭異地笑了。

……

楊府內。

楊彪和楊賜已經穿戴整齊,府中楊氏族人儘數到場,人人神情嚴重。

太平道信眾沒有對京城內的百姓和門閥大規模燒殺劫掠,正集中全力攻打皇宮。

誰都知道皇宮內此刻羽林軍極其空虛,若是皇宮被攻破了,劉洪必死。

眾人交換著眼色,是該救駕,還是該明哲保身,或者殺出洛陽逃難?

每一個選擇都有無數的利益和後患,需要舍棄不少東西,需要承擔無數風險,搞不好就族滅了。

誰都無法決定該怎麼做。

楊彪額頭見汗,看著府外的天空,此時此刻,有多少人與他一樣在焦慮中不知所措?

楊休道:“應該救駕。”

一群族人無奈地看楊休,小屁孩胡說什麼,哪有這麼簡單。

一個族人顧不得忌諱,道:“劉洪屢屢打擊士人,若是劉洪死了,我等就能換一個新帝,至少保得十年平安。”

另一個族人皺眉道:“何井隻怕會立何皇後的兒子為帝。”

一個族人道:“皇宮被破,何皇後以及何皇後的兒子未必能夠活下來的。”

眾人激烈討論,隻覺劉洪必死,而太平道信眾隻是一時奪取了洛陽,以後定然也會覆滅,不足為道,重點應該是新帝是誰,楊氏又如何取得好處。

楊休笑了:“劉洪絕對不會死。”

……

城中某個角落,無燈也無火,所有百姓都躲在了家中,不敢出聲。

皇宮距離這裡很遠,太平道信眾不會殺到這裡,但眾人依然惶恐不安。

黑暗中,忽然亮起了火把,皇甫酈看著靜悄悄的街頭,望著遠處的火光,數萬黃巾賊人殺聲震天。

他很清楚此去九死一生,但皇甫高被罷黜就在眼前,皇甫氏想要活下去,想要成為門閥士人,唯有在此一舉。

皇甫酈眼中閃著精光,神情鄭重,大聲叫道:“皇甫羽林中郎將家人救駕,殺賊人!”

他身後數百皇甫氏族人、家丁、舊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齊聲叫嚷:“皇甫羽林中郎將家人救駕,殺賊人!”

無數百姓又驚又喜,這世上還是有忠臣的。

皇甫酈看著冷清安靜的街頭,心中悲涼,皇甫氏沒有選擇,必須救駕,哪怕在洛陽的族人儘數死了,也不得不救駕。

劉洪可能會死在今夜,劉氏皇親可能會死無數,但是這銅馬朝的天下依然是劉氏的,各地的無數劉氏王侯會有一個成為新的銅馬朝皇帝。

新帝登基,難道會不清算導致皇帝劉洪被弑的罪魁禍首?

太平道的逆賊不用說必然是儘數誅滅,出戰黃巾而兵敗的三個中郎將也有重大的害死皇帝的責任。

若不是三個中郎將都是廢物,黃巾賊會打破洛陽?

三個中郎將絕對逃不出嚴懲。

皇甫酈想到皇甫高被砍頭,皇甫氏所有人被貶為庶民,心中淒涼無比。

隻求銅馬朝的公卿和劉氏宗室看在皇甫氏忠心耿耿,死而後已的份上放過皇甫高以及西涼皇甫氏,好歹不要全家成為庶民。

另一個角落,有數百人大聲叫嚷:“朱右中郎將家人救駕,殺賊人!”

皇甫酈苦笑,又是一個沒得選擇的倒黴蛋。

某個角落,有幾十人叫道:“盧北中郎將家人救駕,殺賊人!”

皇甫酈毫不驚訝,盧植在儒家名聲極大又有個P用,皇帝亂賊殺死的大罪盧植照樣扛不住。

皇甫酈看著靜悄悄的街道,也就他們三家倒黴蛋共赴國難了。

某條街上,有千百人大聲叫嚷:“弘農楊氏救駕,殺賊人!”

皇甫酈真心讚歎道:“弘農楊氏真英雄也!”

三個中郎將是彆無選擇,為了家族的未來,必須做出犧牲,弘農楊氏明明可以逃難的,卻主動站出來,這不是國士還有誰是國士?

隨著弘農楊氏救駕的呼喊聲後,清冷的洛陽城內陡然迸發了巨大的聲響。

“大鴻臚曹高救駕,殺賊人!”

“清河崔氏救駕,殺賊人!”

“平原趙氏救駕,殺賊人!”

更有百姓拿著菜刀棍棒走出家園,大聲叫道:“救駕!殺賊人!”

皇甫酈聽著無數人的呼喊,忽然淚流滿麵,渾身顫抖。

幾條街外,袁基聽著到處都是呼喊聲,憤怒無比,救駕,救駕,你們救劉洪乾什麼?打壓士人的劉洪死了,不香嗎?

袁府內,一群袁氏族人歡喜地道:“好了,好了,安全了!”

京城內無數人拿起刀劍救駕,能不能救了劉洪的性命未知,但是黃巾賊人必然會被趕出京城。

袁基擠出笑容,彆的門閥都在救駕,汝南袁氏怎麼可以不救駕?此刻沒有選擇餘地,隻能叫道:“汝南袁氏救駕,殺賊人!”

千百個汝南袁氏的族人和家丁仆役齊聲大喊:“汝南袁氏救駕,殺賊人!”

洛陽城內,喊殺聲陡然響了數倍。

天色漸漸亮了,火光不在刺眼,而濃煙卻依然彌漫天空。

唐周聽著四周越來越響亮的“殺賊人”,看著無數太平道信眾逃跑,心中惶恐無比。

他狠狠地咒罵:“馬元義!”

為什麼明明掌握大好局麵,數萬人圍攻皇宮,打了一晚上卻沒能殺了皇帝?

真是個廢物!

唐周渾身發抖,太平道眼看是輸了,若是被官兵抓住了,隻怕會砍下他的腦袋,怎麼辦?

馬元義臉色鐵青,明明已經殺入了皇宮,明明已經將皇宮中的人包圍在一個宮殿內,明明準備了火把焚燒皇宮,為何就是不能靠近?

“殺!燒死皇帝!”馬元義唯有怒吼。

幾個太平道信眾將火把扔向宮殿,有的根本沒有扔到宮殿,有的倒是扔到了,可是宮殿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做的,偌大一個火把燒了許久才冒出一絲青煙,不等起火就被宦官和宮女拚命撲滅。

一群太平道信眾想要靠近,卻被張獠帶著百餘士卒殺退。

“殺!殺!殺!”馬元義怒吼著。區區百十個官兵就能驅趕數千太平道信眾?這些太平道信眾是怎麼了?與昨晚的奮力廝殺舍生忘死完全是兩個人!

無數太平道信眾大聲叫喊著:“殺!”

可是一夜苦戰,同夥死傷無數,在勇猛的人也累了,士氣也低落了,不怕死的一口氣也止歇了。

幾十個太平道信眾從遠處跑來,叫道:“渠帥!快走!官兵來了!隻怕有好幾萬!”

馬元義知道那些不是官兵,多半是門閥世家的家丁仆役,以及洛陽城內的義勇百姓,可是此時此刻,與官兵何異?

他惡狠狠地看著宮殿,皇帝距離他是如此之近,難道就要前功儘棄嗎?

馬元義厲聲道:“不要管官兵,所有人殺向皇宮,燒死皇帝!”

無數太平道信眾驚恐又憤怒地看著馬元義,這是要讓所有人死在這裡嗎?

唐周再也忍耐不住,厲聲道:“投降!我們不如投降了官兵!”

四周無數的太平道信眾附和:“對,投降吧。”

這麼多人投降,官兵老爺不會拿他們怎麼樣的,一定會放他們回家的。

有太平道信眾低聲與熟人道:“若是被抓住了,隻說什麼都不知道,就是跟著人走,不知道這裡是皇宮,也不知道皇帝在這裡。”

一群太平道信眾用力點頭,看看四周的皇宮,全然沒有昨晚的興奮,唯有無限的恐懼。

眾人點頭道:“對,我們什麼也不知道,我們也沒有殺過人,我們就是看熱鬨。”

“看熱鬨不犯法,我們就是看看,也沒有偷東西。”

馬元義大怒,厲聲道:“你們若是不殺了皇帝,我就……”

“噗!”一把尖刀從背後刺穿了馬元義的身體。

唐周厲聲道:“你想要帶著大家夥兒一起死,那我就殺了你!”

唐周紅著眼睛,砍下了馬元義的腦袋,提在手中,大聲叫道:“我們投降!賊首馬元義已經被我殺了,我們投降!”

無數太平道信眾齊聲叫嚷:“我們投降!”憨厚的表情與昨夜的猙獰恍若兩人。

一支支義軍進入了皇宮,圍住了太平道信眾。

張獠這才鬆了口氣,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王八蛋啊,被老子知道誰是細作,老子一定要砍死了他!”

從宮殿內出來的嬪妃宮女宦官一齊惡狠狠地點頭,不殺細作,誓不為人。

楊彪袁隗等大臣到了皇宮門口,看著皇宮內滿地的鮮血和屍體,心中絲毫沒有驚恐。

何井匆匆趕到,低聲問道:“陛下可安好?”

一群大臣低聲回答:“不知。”隻聽說有兩個大殿完好無損,無數宮人儘在其內,卻不知道詳情。

袁基就在一邊聽著,心中無奈極了,他轉頭在人群中找到了皇甫酈和幾個盧植、朱雋的家人,極力忍住怒火。

若不是這幾個王八蛋,何來義軍救駕?整個皇宮此刻應該已經沒有活人了。

何井與文武百官整理衣衫,進了皇宮之內,到了一座宮殿前,卻見張讓站在大殿門口,神情自若。

何井立刻知道劉洪沒死,不然張讓此刻就該痛哭流淚了。

何井毫不猶豫地跪在血泊中,大聲叫道:“陛下!陛下龍體可好?微臣救駕來遲了!”

無數官員一齊跪下,大聲道:“陛下,微臣救駕來遲了。”

大殿中有人慢慢出來。

何井和無數官員擠出最忠心的表情看著那人,就等劉洪得意驕傲地道,“諸位愛卿平身,朕是不會死的。”

袁基的心怦怦跳,劉洪到底死了沒有?

眾目睽睽之下,那人走出宮殿,出現在陽光之下,不是劉洪,而是趙忠。

何井與無數官員怒視趙忠,你搗什麼亂?

趙忠微笑著,身形一側,恭敬地讓出道路。

大殿內又有數人走了出來。

何井和無數官員死死地盯著,卻見兩個宦官一左一右扶著何皇後出了大殿。

袁基的心跳得更加厲害了,不對,這不對!

皇宮剛經曆了叛亂和平叛,第一個走出皇宮的人怎麼會是何皇後?難道劉洪死了?

袁基死死地盯著大殿,渾身血液瘋狂湧動。

何井看著何皇後,大喜過望,若是妹妹死了,這外戚也就當到了頭了。

下一刻,腳步聲響,幾個宦官和宮女抱著皇子走出宮殿。

袁基的心幾乎到了嗓子眼,劉洪為什麼還沒出來?

又是幾個嬪妃和宮女宦官從大殿內出來,歡喜地看著四周。

有嬪妃捂臉大哭。

袁基渾身發軟,劉洪真的死了?

何皇後微笑著看著何井,又看了一眼四周的大臣們,道:“諸位果然是國之重臣,銅馬朝有諸位在定然會萬世太平。”

何井沒空理會官樣文章,問道:“皇後,陛下呢?”

無數大臣一齊看著何皇後,劉洪遲遲不出現,白癡都知道出了問題了。

袁基眼中放光,緊緊握住了拳頭。

何皇後一怔,道:“陛下?本後十幾日不見陛下了。”

她醒悟過來,顫抖著道:“你們沒有看到陛下?”

袁基驚叫出聲:“啊!”隻覺渾身巨震。

何井和無數官員臉色大變,好些人同樣驚呼出聲。

皇宮內隻有這個宮殿安全,其餘宮殿或者被燒,或者到處是死人,哪有劉洪的蹤跡?

何井顫抖著道:“皇宮內遍尋陛下不見,難道陛下已經……”

他心中飛快盤算,自己的外甥當了皇帝,他是該要求外甥給他封冠軍侯,還是該封王?算了,先擺酒慶祝!

何皇後反應過來,臉色慘白,愕然轉頭看張讓,道:“張常侍……你不是說……陛下很安全嗎……”

無數官員盯著張讓,幾乎確定劉洪已經死了,不然張讓怎麼會放棄陪著皇帝共患難的大好機會?

袁隗嚎啕大哭:“陛下!不可能!陛下不可能有事!陛下一定在宮中某處等著我等救駕!來人,立刻搜索皇宮各處,一定要找到陛下!”

一群官員急忙跟著嚎啕大哭,然後下令找人。

張讓淡淡地道:“不用了。”

那平淡的語氣讓無數官員死死地盯著他。

袁隗厲聲道:“張讓!你說清楚!你是不是眼睜睜看著陛下遇難了?”

何井努力壓製住心中對劉洪駕崩,外甥當皇帝的歡喜,急忙道:“張常侍怎麼會眼睜睜看著陛下遇難?定然是救援不及。”

若是劉洪死了,外甥登基,這天下就有一半是何家的,僅僅靠他一個人怎麼可能壓製士人?必須留下十常侍,有何家的外甥為帝,十常侍就是何家的走狗。

張讓平靜地看著袁隗與何井,又轉頭看著一群緊張或興奮或期待的文武百官,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陛下……”

無數人盯著張讓。

張讓緩緩地道:“……陛下他一直很安全……”

無數人怒視張讓,不要說廢話!

袁基的指甲幾乎陷入了手掌心,到底劉洪是死是活!

張讓的嘴角漸漸露出了笑容:“……陛下他……陛下他根本不在皇宮啊。”

無數人死死地看著張讓,不明白他說了什麼。

張讓再也控製不住,放聲大笑:“陛下他十幾日前就離開洛陽了,哈哈哈哈!”

袁基陡然醒悟過來,驚呼道:“《太平經》!冀州!胡輕侯!陛下親自去冀州取《太平經》了!”

十餘日不見劉洪上朝,袁基當時絲毫不覺得奇怪,劉洪莫說十幾日不上朝,一個月不上朝也不稀奇,一定是躲在裸(遊)館縱(欲)了。

可此刻才知道劉洪竟然是親自去了冀州取《太平經》!

張讓猶自放聲大笑:“哈哈哈哈!一群蠢貨竟然在此刻作亂,陛下根本不在宮殿內,殺入了皇宮又如何,那些蠢貨根本不會成功!哈哈哈哈!”

袁隗和一群文武官員看著放肆大笑的張讓,還以為劉洪信不過宗室,信不過大臣,超級信任宦官,搞了半天竟然是自己親自出馬去取《太平經》了。

但仔細一想,隻覺理所當然。記載長生之術的《太平經》中卷啊,誰會放心落在彆人的手中?

袁隗等人甩衣袖,這次“救駕”的大功縮水了,功勞還是有的,但是既然沒有真正救駕,隻怕唯有形式上的賞賜了。

袁基死死地看著張讓,然後抬頭看天,不明白《太平經》明顯是假的,為什麼劉洪這麼看重?

袁隗之流快要老死了,渴望長生,對《太平經》迫切無比可以理解,劉洪還沒到三十歲,為何同樣對《太平經》渴望無比?

平日不曾發現劉洪有一絲一毫的求取長生,或者覺得快要死了,珍惜生命,努力養生的言行啊。

人群中,楊彪板著臉,全洛陽這麼多人,唯有八歲的楊休看穿了劉洪不在京城。自己有個超級厲害的兒子,以後還是要多聽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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