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羽林軍剛進入冀州魏郡地界, 立刻感覺到了不同,官道邊的田地中密密麻麻地都是人,每個人都在認真種地。
劉洪在馬車中微笑,什麼天下不太平, 百姓民不聊生, 男子死得差不多了, 都是女子在種地等等, 果然全是胡說八道, 看這地裡不都是男人嘛。
快到鄴城, 前方有百十人攔住了去路, 帶頭的人厲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羽林軍士卒見那百十人的衣衫統一,似乎是鄉勇,嗬斥道:“大膽!沒看見我們是羽林軍嗎?”
張明遠走了出來,仔細看了許久, 絲毫看不出這是不是羽林軍。
蹇碩縱馬趕了過來,喝道:“你是何人?胡輕侯呢?”
張明遠又仔細看了蹇碩許久, 大喜, 道:“我記得你,你是蹇黃門!”她去年在流民隊伍中, 見過蹇碩幾次,多少記得長相。
蹇碩嗬斥道:“你是誰?胡輕侯在哪裡?”
張明遠恭恭敬敬地道:“下官是常山國高邑縣尉張明遠,胡中郎將在元氏城。”然後笑嘻嘻地對身邊的士卒道:“還不快去拿吃食!”
蹇碩完全不記得張明遠,仔細打量張明遠,喝道:“你是女子?休要胡說八道!本朝隻有一個女縣尉胡輕侯,哪有第二個女縣尉?”
張明遠毫不在意嗬斥,笑得嘴角都裂開了:“下官豈敢胡說八道?冒充官員是要殺頭的!”
她挺直了身體,道:“下官是常山王殿下臨危受命的高邑縣縣尉, 我有任命文書的,不過此刻不曾帶在身上,蹇黃門若是想要驗看,下官就回鄴城取來。”
蹇碩冷冷看張明遠,拂袖道:“罷了。本官且問你,這魏郡黃巾可平定了?”
張明遠恭敬地道:“縣城是儘數奪回來了,但是這黃巾餘黨多有遁入鄉裡……”
她苦笑道:“……那些黃巾賊多有本地人,隻要扯了黃巾,那真是分不出來誰是黃巾賊,誰是良善百姓,還有一些黃巾餘黨躲在荒野,時不時會出來作亂。”
“這些也都算了,最糟的是會有一些外地黃巾賊子進入魏郡,這就是防不勝防了。”
張明遠又笑了:“沒有下官等猛將鎮守,如何安心?”
蹇碩點頭微笑。
張明遠看了一眼蹇碩身後幾千人的車馬隊伍,認真對蹇碩道:“蹇黃門是找胡中郎將?此去元氏一路上有不少太平道餘孽,切切要小心。”
她賠笑道:“不過,蹇黃門人多,那些餘孽應該不敢怎麼樣。若是真有什麼麻煩,蹇黃門隻管吹響號角求救,附近定然會有人趕來救援。”
蹇碩點頭,傲然道:“你且去準備些熱水和乾淨房間門,我等今日在鄴城休息,本官自有吃食,不需要你準備。”
張明遠送了一大口氣,笑道:“不瞞蹇黃門,熱水和乾淨房間門是有的,可是吃食就有些……”
蹇碩皺眉,喝道:“怎麼?給我等吃食很為難嗎?”
張明遠長歎道:“實在是太為難了!”
她臉上都是憂色,道:“蹇黃門,其實……其實……這冀州西部各郡的糧食儘數被黃巾賊子搶掠一空,現在我們一點點糧食都沒有了。”
張明遠指著田裡種地的百姓,道:“若是還有一絲糧食,他們會這麼瘋狂地乾活嗎?地裡的野菜都要吃光了,這個月都不知道該吃什麼。”
然後期盼地看著蹇碩,仿佛在等蹇碩給些糧食。
蹇碩嗬斥道:“你受常山王殿下任命,為銅馬朝暫時綏靖地方,如何讓百姓吃飽那是你的事情,休要問我。”
張明遠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道:“是,下官知道了。”然後又擠出諂媚地笑臉,道:“下官帶蹇黃門去鄴城休息。”
轉身帶著百十人在前麵帶路。
蹇碩回到隊伍之中,不動聲色地到了劉洪的馬車邊,低聲稟告。
其實蹇碩和張明遠說話的聲音極大,劉洪早就儘數聽見了,他微笑著聽著,道:“‘常山王殿下臨危受命’?真是不學無術,應該是‘任命’才對。”
他料想這張明遠是鄉勇出身,也不識字。
“倒是常山王乾的不錯,還知道任命鄉勇鎮壓黃巾賊。”
劉洪很滿意,雖然常山王怕死,早早地逃到了洛陽,但是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
蹇碩用力點頭:“有陛下在,常山王殿下豈敢不勇於王事。”
劉洪微笑,道:“加快速度,朕今日不在鄴城休息。”他不是來視察民情的,誰有空在鄴城浪費時間門。
蹇碩恭敬回答:“是。”然後去下令車隊加速。
他心中微笑,常山王勇於王事?常山王劉暠哪有這種能力和膽量。
是胡輕侯聯絡張讓,而後孫璋親自出馬找到了常山王劉暠,曉以利害。
常山王若是不戰而逃,劉洪會放過他?莫說保住封地了,子孫後代的富貴榮華都不一定能保住。
隻要常山王承認在逃離前任命了一大堆鄉勇為縣尉鎮壓黃巾賊人作亂,這性質立馬就變了。
膽小是一回事,有沒有做事是另一回事,誰也沒說常山王殿下必須站在第一線鎮壓賊人對不對?
任命合適的人選為縣尉,反擊賊人,並且奪回了冀州其餘州郡,那妥妥的都是常山王殿下用人有方,那就是大大的功勞,加官進爵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不會受到責罰,子孫後代富貴依舊。
常山王劉暠聽了孫璋的言語,想都沒想就親手寫了一大堆任命文書,胡輕侯麾下能打的將領個個都是縣尉。
常山王劉暠毫不擔心這是胡輕侯利用手下架空常山國兵權,他又沒打算造反作亂,誰做縣尉不是縣尉?
而且擔憂胡輕侯架空常山國完全是不懂朝廷做事的外行人的想法。
平定黃巾賊是何等大功勞,胡輕侯已經做了左中郎將了,她麾下的將領在正式上報功勞後自然也會個個升官發財,哪裡會隻是一個小小的縣尉?
胡輕侯先給手下們謀取縣尉的職務,不過是讓手下們的(起)點高一些,封賞的時候得到更多的好處。
從這點看,任命胡輕侯的手下為縣尉,常山王劉暠得到的好處明顯比胡輕侯要多得多,何樂而不為?
……
五千羽林軍沒有在鄴城停留,繼續向前趕路。
幾日後就到了元氏城。
胡輕侯已經得到了信息,出城二十裡迎接蹇碩。
“蹇黃門,你可來了!”胡輕侯大聲招呼,小輕渝和小水胡跟在胡輕侯身邊,對著蹇碩揮舞小旗幟,叫嚷著:“你來了,你來了。”
蹇碩看著胡輕侯,大吃一驚:“胡中郎將,你這是怎麼了?”
胡輕侯臉色黃中透著黑,黑中透著黃,左手上打著石膏,衣服內高高鼓起一段,顯然也打著繃帶。
再看胡輕侯身邊的士卒,同樣個個身上都有傷,繃帶,石膏,拐杖,樣樣不缺,手中的刀劍更是殘破不堪。
一些士卒是女子,瘦弱不堪,仿佛風吹就會倒地。
遠處,一些樹木房屋冒著黑煙。
蹇碩驚訝地問道:“你受了重傷?”喂喂喂,過了!過了!
胡輕侯苦笑道:“張角可不好對付,本官中了七八刀。”不用擔心,忽悠你忽悠不到,忽悠從來沒有走出皇宮的皇帝還怕忽悠不到?
蹇碩顫抖著伸手指著胡輕侯的衣衫,顫抖著道:“胡左中郎將……”這麼假?
胡輕侯一低頭,看到衣服內有血水滲出來,她無所謂地道:“小意思,死不了的。”
白紙黑字寫幾個死傷無數,身被十數創有個P用,不搞點視覺效果,沒見過血的人根本想不出有多慘。
蹇碩慢慢平靜,環顧四周的傷兵,問道:“傷亡如此之大?為何魏郡鄴城不見有人受傷?”這是大破綻啊,白癡!
胡輕侯大笑:“蹇黃門啊,我們是老相識了,我也不瞞你。”
她的聲音帶著憂傷:“其實……如今我麾下能夠打的士卒不到五百人……”放心,我故意的。
胡輕侯悲傷地瞅蹇碩,道:“你不會以為我帶著一群百姓殺入黃巾賊賊首的地盤,與三十萬大軍血戰,然後還可以毫發無傷吧?”
蹇碩緩緩搖頭。
胡輕侯聲音悲壯:“黃巾賊要是這麼容易滅,冀州州府官吏怎麼會儘數殉國?”
她眼角含淚,泣聲道:“常山國各地義勇死傷超過十萬啊……你是來的晚了,若是早一兩日就能看到屍骨遍野,白骨磷光,烏鴉環顧……”
胡輕侯指著遠方,道:“看見那裡了嗎?那裡有數千屍體。”我派人假裝屍體了,斷手斷腳不好假裝,但是渾身都是血太容易假裝了,要不要帶劉洪去看看?
蹇碩急忙道:“胡中郎將真是壯士也!常山國義勇真英雄也!有胡中郎將在,冀州定然穩如泰山。”做夢!要是劉洪看出是假的,砍下你腦袋的時候你會不拉我下水?
胡輕侯長歎道:“蹇黃門不用哄我,常山國,不,如今冀州西部各郡人口凋零,死傷慘重,可兗州青州豫州黃巾賊猖狂,隨時會殺回冀州,胡某哪敢放心?”
“蹇黃門一路而來,想必在鄴城見到了張明遠了。”
“張明遠其實才十四歲啊,還是個孩子呢,怎麼可以讓她守在鄴城這類重鎮呢?而且隻有區區百來人……”
胡輕侯嚎啕大哭:“胡某實在是沒人可以用了!胡某已經將手中沒有受傷的士卒儘數派遣到了冀州各地,堵住豫州青州黃巾賊殺回冀州。”
“這遠離兗州青州的常山國內其實也就是一些強壯一些的女兵,以及一群輕傷的士卒了。”
蹇碩長歎:“原來如此,你也不容易啊。”
他又驚歎道:“如此說來,鄴城隻有區區百餘士卒鎮守?若是黃巾賊再來,又當如何?”
胡輕侯苦笑道:“還能如何?”
她與蹇碩緩緩向著元氏城方向走,道:“蹇黃門可知道胡某是如何發動十萬大軍擊潰黃巾賊子的?”
蹇碩道:“不錯,我在京城一直好奇,黃巾賊勢大,你小小一個縣尉是如何擊潰三十萬黃巾賊人的。”
胡輕侯站定了腳步,眼神悲傷,道:“因為胡某拿著刀子逼迫各地百姓與賊人廝殺,但凡不從者,儘數殺了。”
她看著蹇碩,道:“胡某手中殺掉的百姓隻怕未必就比賊人殺掉的少了。”
蹇碩失聲道:“你竟然做出這等凶殘的事情?”
胡輕侯臉上似笑似哭,道:“不如此,如何麵對三十萬黃巾賊人?不如此,如何奪回冀州?”
“蹇黃門可知道,其實冀州西部數郡已經無糧?”
“為何冀州西部百姓到如今還不造反?”
胡輕侯慢慢地道:“因為胡某搶劫了巨鹿等地的門閥。”
蹇碩失聲道:“什麼?”
胡輕侯道:“冀州各地門閥多有幸存者,門閥多有仆役家丁,又有堅固的樓宇,偶有門閥人口眾多,能夠頑抗黃巾賊,並不稀奇。”
“可巨鹿明明是張角的巢穴,為何各門閥卻完好無損?”
“胡某沒有證據他們通賊。”
“胡某隻知道整個冀州西部數郡,唯有巨鹿的門閥完好無損,擁有大量的糧食。”
“所以……”
胡輕侯慢慢地道:“胡某搶光了巨鹿門閥的糧食,卻依然不能讓冀州西部數郡百萬百姓有飯吃。”
“胡某是真的糧儘了,若無朝廷支援,隻怕堅持不了幾日了。”
她盯著蹇碩,道:“蹇黃門問我,鄴城等城人少,黃巾複起該如何?能如何,不過是再次驅使百姓從軍殺賊,再次從百姓嘴裡搶糧食,如此而已。”
蹇碩沉默許久,道:“唉,也怨不得你,隻是如此一來,胡中郎將民心儘失,百姓豈會服你。”
胡輕侯指著遠處田地上耕作的百姓,道:“服?怎麼會服!”
“胡某逼迫良善百姓殺賊,不從者殺了。其行跡比賊人更毫無人心,多少百姓家人死在胡某的刀下,多少百姓生死隻在胡某一念之間門,他們恨不得殺了胡某,怎麼會服胡某?”
胡輕侯淡淡地道:“你看他們的眼神,每個人都帶著對胡某的刻骨仇恨,若不是胡某手裡有刀劍,他們就會咬下胡某的肉。”
小輕渝蹦躂:“姐姐,他們惡狠狠地看你,他們都是壞人。”
胡輕侯認真地笑:“他們恨姐姐是應該的,因為姐姐逼迫他們送死,打他們,殺他們,姐姐是壞人中的壞人。”
小輕渝握拳:“我不管,我就是要幫姐姐打他們。”
小水胡用力點頭:“我也幫輕侯姐姐打他們。”
胡輕侯抱著兩個小女孩嚎啕大哭:“你們真是好孩子啊。”
蹇碩仰天長歎:“可苦了你了。”你竟然找兩個小孩子演戲,練習了一百次還是八十次?不怕穿幫?
胡輕侯淡定無比,我家兩個小寶貝這麼機靈,怎麼會穿幫?
她一字一句地道:“為了銅馬朝的安穩,為了報答陛下的提攜之恩,胡某被百姓怨恨,被百姓殺之而後快,被百姓鑄成銅像跪在地上唾罵,又有何妨?”
蹇碩森然道:“你裹挾百姓殺賊,其心雖善,其行卻罪不可恕,若是那些百姓到京城告狀,該如何?”
“汝南袁氏,弘農楊氏對你恨之入骨,得知你如此迫害百姓,定然上奏本懇請陛下殺你,你又該如何?”
胡輕侯放開兩個小不點,昂頭45°角看天空,道:“為陛下做事,死而無憾。”
她看著天空,悠悠道:“胡某擊敗黃巾賊賊首張角,得了《太平道》中卷,不敢私藏,獻於陛下。”
“京城內恨我者必然謠言我有《太平經》上卷,私自藏匿。”
蹇碩道:“不錯!”
胡輕侯並不轉頭,繼續看著天空,悠然道:“但胡某相信陛下絕不會懷疑我,因為我忠於陛下。”
蹇碩淡淡地道:“三人成虎,若是全天下皆言胡輕侯得了《太平經》上卷,當如何?”
胡輕侯慢慢轉頭看蹇碩,道:“若是陛下被奸臣蒙蔽,誤以為胡某藏匿了《太平經》上卷,降罪與胡某。”
她微笑著道:“那也沒什麼。”
“若無陛下,豈有我胡輕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胡某若受陛下降罪,當叩首謝君恩,絕無絲毫怨言。”
蹇碩長歎:“好一個胡輕侯。”
身後數步外,劉洪淡淡地道:“好一個胡輕侯。”
胡輕侯和蹇碩轉身,蹇碩平靜行禮,胡輕侯大驚失色:“陛下!為何陛下在這裡!天啊,陛下親自來見我了!嚶嚶嚶!”
劉洪淡淡地道:“胡輕侯,你做得不錯。朕很高興沒有看錯人。”
胡輕侯乾嚎:“陛下~”聲音又大,拖得又長。
劉洪微笑著看著胡輕侯,胡輕侯猛然醒悟過來,叫道:“陛下!《太平經》中卷就在微臣手中!”
胡輕侯揮手,身後幾十個渾身是傷,裹著繃帶拄著拐棍的士卒中有人取出一個破爛的盒子。
蹇碩冷冷看胡輕侯,你不知道找一個錦盒嗎?實在不行係上一個黃色綢緞也好啊。
胡輕侯鄙夷極了,這叫古樸!這叫大道!你懂個毛。
蹇碩踏出一步,接過破爛盒子,看了一眼劉洪,劉洪不動聲色。
蹇碩慢慢地打開盒子,確定沒有異常,走到了劉洪麵前,呈給劉洪。
劉洪掃了一眼,盒子內是十幾卷竹簡,看那竹簡的外表灰灰的,串聯竹簡的麻繩黑乎乎的,多有腐爛,更有不少就斷了。
看著就有些年頭了。
蹇碩以目示意,要不要打開?
劉洪笑了笑。蹇碩會意,合上了破爛盒子,牢牢抱在懷裡。
劉洪看著蠟黃又發黑、衣衫內滲著血跡的胡輕侯,蹇碩絕對沒有泄露他的行跡,一切都是他親耳所聞,親眼所見,這不是真相還有什麼是真相?
劉洪心中滿意極了,微笑著道:“胡中郎將果然是朕的肱骨之臣。”
胡輕侯激動地渾身發抖:“陛下!微臣願意為陛下效死!”
……
大軍進了元氏城,幾十個羽林軍將士悄悄脫離了隊伍,縱馬而去,很快到了元氏城北麵。
一個將領看著路邊的一顆大樹枝丫係著麻繩,揮手叫停了隊伍。
田野中,數百百姓正在艱苦耕種。
幾十個羽林軍士卒厲聲叫道:“種地的,都過來!”
數百百姓愕然直起了腰,回頭看著他們。
那幾十個羽林軍士卒繼續叫道:“我等是京城來的羽林軍,有事……”
那數百百姓猛然瘋狂地衝向羽林軍士卒,一群羽林軍大驚失色:“賊人!”紛紛拔刀。
那數百百姓遠遠地就大叫:“官老爺!我等要攔路告狀!我等要攔路告狀!”
有百姓邊跑邊哭:“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有百姓抹著眼睛,道:“胡輕侯!胡輕侯!”
有百姓跌倒在地上,顧不得汙漬,又爬起身,拚命地向羽林軍士卒跑,唯恐遲了。
羽林軍士卒頭目惡狠狠地盯著那群百姓,沒看到他們手中有刀劍,而羽林軍又全神戒備,這才道:“你們要告誰?”
幾個百姓聲嘶力竭地大叫:“我們要告真定縣縣尉胡輕侯!”
……
當夜,劉洪在常山王府邸內端坐。
常山王府邸內雖然經過了打掃,不見血跡和屍體,但是不論是畫廊中的刀砍斧劈,還是殘破的門窗,處處留著當日血戰的痕跡。
數個羽林軍將領恭敬地稟告:“……胡輕侯逼迫元氏百姓出征,百姓稍有怨言,立斬……”
“……胡輕侯南下,每過一地,必裹挾百姓……”
“……胡輕侯與三十萬黃巾賊會戰與野,逼迫百姓殺賊,不從者儘殺,死者過千……”
“……百姓恨不得食胡輕侯之血肉……”
“……從未見胡輕侯有妖法……”
幾個羽林軍將領神情坦誠無比,彙報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但是,見到的人未必是真的,這個就是不告訴你。
劉洪聽著羽林軍將領的稟告,傲然笑道:“朕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幾個羽林軍將領出了書房,又微笑著出了常山王府,進了某個店鋪。
店鋪內,薛不膩頭都不抬,將一個錢袋放到了某個將領手中,那將領將錢袋收入懷中,大聲道:“這店裡的東西這麼普通,果然比不得京城。”
幾個將領歡笑著出了店鋪,找了個角落翻看錢袋,果然比皇帝出手大方多了。
一個將領笑道:“文遠說得沒錯,果然跟著胡輕侯有飯吃。”張獠跟著胡輕侯外出一遭,回來後兩袖金風,每頓飯都吃肉,真是羨慕死人了。
另一個將領低聲咒罵著:“那位既不給官職,也不給銀子,哪有這麼使喚人的,以為我們可以喝西北風嗎?”
其餘將領同樣氣憤,當皇帝當到死愛錢,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常山王府邸內,劉洪看著案幾上的破爛盒子,隨手打開,取了一卷,隻是輕輕解開麻繩,那麻繩就斷了數根,更有塵土泥沙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