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27日, Agilent氣相色譜儀持有人變更為鷺城大學尚為鋼教授,2022年6月8日,AFM原子力顯微鏡持有人變更為鷺城海洋物理研究所, 2022年7月10日........”
鷺城大學,納米材料與生物醫藥國家工程實驗室,副教授辦公室內氣壓極低。
馮陽坐在辦公桌的主位, 於紹繼續往下念,他額角冷汗越來越多。
沙發上, 男人慢條斯理地卷動袖口, 茶幾上寥寥的茶水蒸汽氤氳了他晦暗不明的瞳孔。
“林、林總........如果我沒記錯, 剛剛於助理說的那些儀器都是貴公司與我們簽署過贈予協議的吧。”馮陽咽了口唾沫。
分明這裡是他的主場, 可現在卻完全被壓了一頭。
於紹收起文件夾,公事公辦地答:“馮副教授, 總計三千五百萬美金的四架表征儀器的確為我司贈予。”
三千五百萬美金!
馮陽被這個數字砸的眼冒金星。
當時鑫瑞收購豐悅並順勢接手這個半死不活的項目, 對馮陽來說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畢竟借著許奈奈的名頭去簽這個項目時,他隻想卷個五十萬的啟動資金就結束, 哪知道還有後續,甚至還送了他們那麼多昂貴的儀器!
這些儀器都是鑫瑞自己研究基地直接轉來, 贈予合同也沒有寫明價格,很明顯就是看在許奈奈麵子上的走流程, 馮陽根本不知道這些竟然這麼值錢!
賣便宜了。
馮陽頓時十分懊惱。
“.........你看, 於助理,你也說了是贈予不是?”馮陽雖然科研能力極差, 卻是個極為狡詐的老油條,他很快便抓住重點。
馮陽為難道:“林總啊,您肯定沒在高校待過, 我們這些做老師的也很難啊,能申請的基金太少了,大頭資源都在上麵的老教授老院士手上,可手裡的項目要做,手下的研究生也要帶不是?您不懂,雖然這些儀器名義上更改了持有人,但在學院的儀器預約平台上麵還是可以約到的,我們又不是不能用了.........”
林汀雲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扶手。
他不說話,馮陽便越有底氣:“所以您今天來是因為這個合同有問題嗎?這個您放心,我們這兒都是正兒八經地走程序,絕對不會有任何私下違法交易!”
馮陽中氣十足,顯然知道若真追究,自己的法律程序也毫無錯漏。
男人輕笑:“看來馮副教授精通法律。”
馮陽得意地哈哈兩聲:“過獎過獎,我們經常和這個打交道當然——”
“我們公司給的項目經費對於馮副教授這麼缺錢的課題組來說應當不少才對,現在怎麼說結束就結束?”林汀雲緩緩抬眸,疑惑挑眉,“有什麼難言之隱麼?”
馮陽頓時在心裡把許奈奈罵了一萬遍。
“這.......您看,咱們組條件在這兒,也不是所有橫向課題都能結題不是?再說了,您公司撥款的條件我們都已經達到了——”馮陽眼珠子一轉,頓時有了主意,“其實最主要的還是許奈奈她半點兒契約精神都沒有,當初她無處可去,是我收留了她,現在倒好,有了新的橄欖枝馬上翻臉不認人!我當時就說啊,這女人就是不行........”
“那還真是委屈馮副教授了。”林汀雲後靠沙發,修長的手指交疊於腹,“不知道馮副教授還記不記得,豐悅之前那些與你交好的高層。”
馮陽眼皮直跳,乾笑:“哈哈.......他們算哪門子交好,違法亂紀的事我可不敢亂來!”
“是嗎?”林汀雲似笑非笑,“我還以為馮副教授如精通買賣合同一樣,熟知風月。”
馮陽心底咯噔,剛想開口,男人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馮副教授,三千五百萬對我來說不值一提。”林汀雲居高臨下地睥睨他。
他薄唇噙著寒意的弧度,吐字如淬寒冰:“過往半年,你之所以沒有和他們一起進監獄,是因為你曾是許奈奈的上司,僅此而已。”
馮陽笑意僵在臉上:“林........”
砰。
辦公室門被無情關上,楷書臨摹的‘誌存高遠’字畫諷刺地隨風搖擺。
真正的上位者從不以淩厲暴戾示人,他更像一把入鞘的利劍,給人以溫和的假象,卻在暗中遊刃有餘地掌控一切。
........他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嘩啦啦——
馮陽雙目空洞,脫離地從辦公椅上滑跌在地。
..........
#鷺城大學馮陽副教授師惡性嫖.娼#
#鷺城大學馮陽副教授師逼走手下工程師#
#鷺城大學馮陽副教授學術造假#
當晚,三條詞條登頂,微博廣場霎時淪陷,鷺大緊急公關卻無論如何都壓不下這三條熱搜。
一時間社會輿論如沸騰潮水,教育部被驚動展開連夜審查,罪證抽絲剝繭,嫖.娼背後拉出由馮陽出資的整條產業鏈,全部都是他用來籠絡社會商界的風月平台。
短短兩天,鷺大官方發布處罰公告,馮陽被剝奪副教授職稱並永不錄用,違法組織聚眾賣.淫等惡性事件移交法院審理。
林汀雲隨手攪亂一池靜水,外麵吵得熱火朝天,幕後本人卻好似無事發生。
“林總,許工程師之前手底下的兩個碩士生已經轉到了鷺大的宋教授名下,項目部兩篇專利分彆由二人一作發出。”於紹一五一十地彙報近期工作進程。
這些天老板吩咐的任務似乎都與許工有關。
這實在不像老板以前從不親手參與紛爭的作風。
於紹欲言又止:“林總,時小姐昨天已經飛回淮宜了,她始終見不到您,就讓我轉一句話.......”
“說。”
於紹硬著頭皮:“時小姐說,以前的事林董和夫人固然有錯,但也是為了您好,夫人畢竟是您的母親,她最近病情狀況很差.........時小姐希望您能看在她的麵子上回一趟淮宜。”
一語落,室內陷入沉寂,牆上掛鐘走動的秒針在此時顯得格外清晰。
二十八層大樓的落地窗透進夕陽的光輝。
林汀雲抬眸,盛大的落日映在他黝黑的眼底。
他緘默眺望,薄唇輕啟:“知道了。”
.........
*
夜幕低垂,繁華城市霓虹燈璀璨。
林汀雲從地下車庫開出黑色賓利,卻在路口被一輛凱迪拉克橫向攔截。
前方刺目的遠光燈一掃而過,林汀雲黑眸微眯,對方率先下車,走到他跟前敲了敲車窗。
林汀雲降下車窗,隻露出他鋒利的下顎線。
梁屹調侃:“想見你一麵可真不容易。”
鑫瑞見總裁都要層層預約,梁屹一個基層警察,除了蹲人也沒彆的本事。
“有事?”極簡的兩個字。
“那倒沒有。”梁屹朝他挑眉,“聊聊麼?”
林汀雲側眸。
二人對視片刻,他伸手關了引擎,算是默認。
..........
男人之間的溝通方式向來簡單,比起許奈奈的左右顧及,常年血拚在一線的梁屹顯然沒那麼多條條框框。
“我不喝酒。”林汀雲推拒梁屹遞來的啤酒。
大排檔煙霧繚繞,濃烈的油煙味嗆人衝鼻。
梁屹本以為會看見他不耐煩的一麵,可林汀雲的耐心明顯比他想象中好太多。
這人不但沒有皺眉,甚至和他一起吃起了燒烤。
“大老板也吃垃圾食品嗎?”梁屹意味不明地揶揄。
林汀雲眼也不抬:“老板也是人。”
梁屹:“.........”
他低低哼笑,穿了很久的黑色T恤下擺露出與上次位置不一樣的白色紗布。
林汀雲隨口提醒:“受傷最好不要喝酒。”
梁屹輕嗤:“那我豈不是每天都喝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