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淮宜市。
啟耀生物醫藥實驗基地。
刺骨的冬風在大樓緊閉的窗戶外呼嘯作響,會議室內,空調暖氣十足。
“當今國內外對於急性髓係白血病總體治療通常采用化療或者造血乾細胞移植, 即HSCT為主, 其中化療治療通常會因產生耐藥性導致急性複發[1], 耐藥機製主要包括1.負責激活前體藥物或使藥物失活的酶的表達功能的變化導致腫瘤細胞內活性藥物與失活藥物的比例減低[2]...........”
許奈奈穿著純白色的高領毛衣, 栗色的毛呢大衣搭在椅背上, 她拿著激光筆流暢熟練地講解PPT。
“根據我們部門前期各方麵背調學習統計, 當今最常使用白血病靶向藥有有MEC方案,即米托蒽醌+依托泊苷 +Ara-C[3], 或嘌呤類似物,但因其副作用大且易產生耐藥性導致病人複發,我們部門提出使用超順磁氧化鐵納米材料表觀修飾.......”
公司高層肅穆地端坐在長形會議桌,他們聚精會神地望著投影PPT, 時而低聲交談。
直到女人落下一句‘彙報到此結束’, 各位彼此對視一眼, 會議室內響起齊整的掌聲。
“許副總監不愧是林老親自選中的人, 這專業能力十分強悍啊。”忽有人笑著感歎一句。
“毫不誇張地說,小許雖然最年輕, 但確實我們這群老人裡麵對白血病領域最了解的哈哈哈.........”左手邊第一位正是項目部總監趙誌強,是個四五十多歲的中年男性,也是這次一起去斯坦福交流的項目領隊。
“哦喲, 能得你一句稱讚可真不容易。”
“老趙以前在淮大可是被學生掛到論壇裡的‘魔鬼導師’!”
趙誌強皺眉嘖了聲:“你們這群老東西,都不知道小許為了給你們講明白今天的彙報熬了多少個通宵!”
“哈哈哈哈......”
幾個高層你一言我一語,頓時將剛剛緊張的氣氛變得鬆快。
許奈奈暗自鬆了口氣。
眼前這些人正是啟耀公司的高層股東,個個都是各自領域內的佼佼者,雖然他們之前沒做過白血病藥物研究, 但水平地位在那,總會給她無形的壓迫感。
“好了好了,小許,對於這個項目後續你準備如何打算?”主位上,林居明笑著打斷幾位老朋友的調侃。
許奈奈站直腿,翻到研究計劃那一頁再次詳細闡述,末了道:“林院士,如今項目剛剛起步,在實驗室初期需要使用大量儀器設備,由於一架儀器價格昂貴,我建議公司可以專門組建檢測中心,購買常需大型儀器設備........”
“據我了解淮宜大學有許多我們會用卻使用次數不多的儀器,我們可以與淮宜大學合作共享儀器平台,並向社會開放檢測中心儀器測試,按時計費,這樣在滿足我們測試需要的同時,還可以在計時閒暇時最大可能地降低儀器成本。”
許奈奈侃侃而談,PPT上羅列著她幾番對比後性價比最高的大型檢測儀器,以及組建儀器檢測中心的可能性分析報告。
林居明滿眼欣慰:“你們還有什麼意見嗎?”
趙誌強:“剛好材料學院和化學化工學院有幾個課題組最近打算購買新儀器,淮宜大學那邊我可以去談。”
“我沒有意見。”
“我也沒有意見。”
........
“好。”林居明滿意地點頭,“那這件事就由小許負責,沒彆的事就散會吧。”
幾位高層紛紛離場,許奈奈收拾平板,林居明還沒走。
“小許,這些天很累吧,來淮宜還適應嗎?”老者說話很溫和,許奈奈憶起自己的爺爺,感到很親切。
“謝謝您的關心,我以前高中在淮宜讀書,這邊氣候我很適應。”
林居明驚訝:“你高中也在這邊讀書啊?”
許奈奈點點頭:“我送您下去吧。”
林居明對許奈奈一見如故,不僅僅是因為她是老友最得意的門生,更是因為她身上那股謙虛又認真的韌勁。
專屬電梯行至負一層,一輛紅旗正在地下車庫打著雙閃。
見人出來,助理連忙上前攙扶。
老者乾枯的手掌拍了拍許奈奈的手背,和藹笑道:“你回去吧。”
.......
之前讀博的時候她有幸獲得一年去麻省理工交換的機會,也是在那時練熟了英語口語,這次去斯坦福的幾個月卻又和上次完全不一樣。
因為項目急切,他們行程排得很滿,可許奈奈卻無比享受這種在自己熱愛領域忙碌的感覺。
許奈奈回到辦公室,打開手機看時間。
19:30,手機提示欄乾乾淨淨,隻有一條中國移動的生日祝福。
許奈奈不怎麼在意地關上。
她翻開新一頁項目企劃書,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放鬆。
.......
*
君頤壹號,臨江彆墅園。
黑色賓利穿梭過蜿蜒的盤山公路,一棟標準中式設計的輝煌彆墅正屹立地半山腰上。
門廳高挑,兩邊各坐落一尊石雕獅子,草書雕刻的繁體‘林宅’牌匾高懸於頂,莊嚴又肅穆,長廊曲折,庭院中央還有一處小型青銅雕塑噴水池。
張媽正在花園澆水,聽到外麵汽車落鎖聲下意識張望,頓時瞪大雙眼:“二、二公子?——二公子回來了!”
男人一襲純黑風衣,步伐生風,他麵無表情地穿過長廊,冷肅的冬風拂過他沉寂如水的黑眸。
巍峨的中式大門從兩邊打開,清冷的空氣撲麵而來,落地的陰影自下而上緩緩掃過他棱角分明的容顏。
與外麵古老的中式庭院不太相同,金碧輝煌的大廳中,潔白透亮的大理石板泛著亮色,璀璨繁瑣的吊燈散發冷冽的光。
餐廳牆麵排列著整整一牆麵的紅酒,中年男人穿著簡約的家居服,握著紅酒瓶取下眼鏡:“你終於願意回來了。”
十年前,林汀雲被他們強行帶回美國,自此以後他便再也沒有回淮宜。
林升平從紅酒架上拿出一瓶八二年的拉菲,咕嚕嚕倒進高腳紅酒杯。
林升平朝他舉杯:“喝點嗎?”
紅酒麵竄動蕩漾,林汀雲緘默著始終沒有說話。
沉默是父子二人這麼多年最常的相處方式,林升平略有尷尬地放下紅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