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饑荒年過去後,老天爺似乎格外心疼老農民,這兩年的年景也出奇的好。
這不,剛過立秋,正是老農們盼望著好好下一場大雨的時候,老天爺還真特彆給力的灌溉了一場,使得每家每戶都笑開了顏,紛紛盼著接下來的秋收。
可今天,上塘村卻發生了一件讓人唏噓的事情。
大致的經過是這樣的——
這兩天的雨下的勤,雖然對莊稼有好處,但也要注意田地排水的問題,不然泡了莊稼的根,那這一大年的辛苦可就白費了!
徐建軍是上塘村的大隊長,比普通社員更加上心這件事,每隔三四個小時必定要往田間地頭轉一轉看一看,也好放心。
這天半夜兩點多,他正打著手電筒在田間地頭巡視的時候,就聽見不遠處忽地傳來一聲淒厲的叫喊。
徐建軍當即被嚇了一跳,待再仔細聽後才發現竟是有人大喊:“老三,建功,你應一應娘,你彆嚇唬娘啊……”
徐建軍心裡覺得不對勁,連忙深一腳淺一腳地跑過去,這才發現竟是程知仁家的偏房西屋塌了。
徐建軍當時腦子就懵了。
要是他記得不錯的話,程知仁家前段時間為了給大孫子程傳家娶媳婦,不得已讓三房,也就是程建功一家五口搬到了這個偏房裡住。
也就是說,眼下這攤坍塌物中必定埋著三房一家。
這可是五條人命啊!
顧不得其他的,徐建軍連忙拽起茫然不知所措的徐如月,喊道:“老姑,可彆哭了,趕緊去喊人過來幫忙挖人啊,晚了就來不及了!”
就這麼的,徐如月和徐建軍兩人分頭呼天搶地地喊了不少人來幫忙,一直挖到天麻麻亮,才將程建功一家五口挖了出來。
也幸好當初這個小偏房是扒著西邊的牆壁搭起來的,沒有挖地基,上麵也沒有大的橫梁,這一家五口除了程建功腦袋上的傷看著血呼啦的有點嚇人外,其他幾個囫圇看上去倒是沒什麼明顯的外傷。
但這也隻是看上去。
畢竟被埋了小半天,現在這五個人都臉色青白地躺著,眼看就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上塘村是西南山區的一個小旮旯,村裡麵沒有赤腳大夫,要看病還得到鎮上的衛生所,就是騎自行車也得一個小時。
山路本就不好走,眼下又是下雨又是泥濘,不管是自行車還是牛車都走不了,徐建軍隻能安排人輪流抬著他們一家五口往鎮上趕。
哪知他這邊急的都腳跟打後腦勺,到了了,程玉衡,也就是程建功的大哥卻攔著不讓送。
徐建軍這幾天本來就沒休息好,今天又忙前忙後,現在被程玉衡這麼一鬨,腦袋嗡嗡地疼。
徐建軍的語氣不大好道:“啥叫不用送了,程玉衡,你可是建功的親大哥,建功一家還不是為了你家大兒結婚騰房子才出的事兒,他們一家都這樣了,你咋好意思說出口這樣的話呢!”
程玉衡今年四十一,因為在鎮上當老師,所以麵皮上看著年輕很多。
即便是在這樣一個忙碌的早晨,他依舊穿著白襯衫和長褲子,頭發中分並且梳的油光水滑的,整個人十分的乾淨整潔,一看就和其他邋裡邋遢,渾身泥水的人不一樣。
麵對徐建軍的惱怒指責,程玉衡有些不屑,但也曉得眼下這個情況必須要說清楚,不然肯定要被村裡人講究,這才耐著性子道:“第一,騰房子這件事是三弟自願的,不是我們逼的,這是我們自家的事。第二,你們自己看看他們的情況,現在送醫院還有什麼用。”
徐建軍也心知程建功他們這樣恐也是懸了,但他一個外人也做不出來眼睜睜看著五條人命等死的事情,送醫院也不過是為了圖個心安,想著還有萬一呢。
但他卻沒料到程玉衡這個當人親大哥的竟能直接斷下程建功五人的命運,甚至連一點點的期望都不報,一時間隻覺得心寒。
徐建軍看不慣程玉衡成天鼻孔看人的模樣,也厭煩他這時候了還這麼冷心冷肺的,就道:“那也總比啥也不乾,就這麼讓他們等死的強!”
程玉衡就說:“鎮上的衛生所最多看個頭疼腦熱,送去了也沒用,至少要去縣裡,現在他們人都這樣了,彆說去縣裡了,能堅持到鎮上不咽氣都算萬幸了,你非要鬨的他們一家在外麵咽氣嗎?”
徐建軍頓時啞言。
程家裡裡外外圍著不少人,有是半夜就過來幫忙的,也有天亮了聽到消息後才趕過來的。
不管這些人和程知仁一家的關係怎麼樣,倒是都挺唏噓程建功一家五口的,還有那眼窩子比較淺的一邊掉眼淚,一邊嘰咕著可憐。
這會子聽到程玉衡這麼一說,原本鬨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就連之前被徐建軍指揮的團團轉的幾個也跟著停了手。
他們願意幫忙是一回事,但這人要是死在半路上又是一回事。
畢竟按照他們這裡的習俗,人死在外頭本身就是一件不吉利的事情。
“那到底還送不送啊?”有人小聲開口問道。
恰好徐如月這時候收拾好東西出來,見到此情此景,下意識對著徐建軍問道:“建軍,你咋還沒安排好?建功他們可不能等啊,你可快點啊,萬一晚了再出啥事,你要我咋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