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婷麵皮到底不厚,也不敢和盧支書繼續爭辯,隻好要了十斤。
接下來,剩下的知青也陸續買了肉。
盧支書想了想,還是對著他們幾個知青提醒道:“買的肉要是一下子吃不完就用鹽醃上,做成臘肉,好歹能放的時間久一點。”
“臘肉?那要怎麼做?”
幾個年輕的小知青到底不是什麼擁有生活經驗的,更何況他們從小到大吃的肉還真不一定有上塘村的人這幾年吃的多呢。
但是村裡麵這邊卻因為這句話對他們這些城市裡麵來的知青更加的瞧不上來。
來了這麼久來也不知道好好過日子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連最基本的醃東西曬臘肉都不會,實在是不像話。
現在的人本來就不像後世一樣有明顯的邊界感,他們很快就對著幾個小年輕指指點點地嫌棄連起來。
一些麵皮薄的臉都紅了,手足無措,但也有心裡麵不爽這些鄉下人看不起他們的。
徐建軍見狀,不想在要過年的時候讓兩方鬨矛盾,就要開口阻止,卻沒想到有人比他先開口說起話來。
“你們還敢教訓我們,我倒是挺驚訝你們一個小小的村子的膽子倒是不小啊,竟然還敢在這個時候該資產階級傾向,你們到底想乾什麼,心裡還有國家嗎?是故意想和國家政策作對嗎?”
這些話來的太過於突然,彆說是村裡麵的普通人了,就是徐建軍和盧支書他們這些乾部都愣了一下。
也就隻有程建功挑了下眉。
果然禍害走到哪兒都是禍害,也難怪他們能在外麵掀起那麼大的風湧。
可惜現在國家的整體形勢開始要平穩了,接下來所謂的運動風潮也會慢慢往回落,這些人想要在他們村裡麵搞運動,恐怕還沒那個本事。
程建功雖然想的通透,但是沒有出頭說話。
還是反應過來的徐建軍黑著一張臉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人立馬洋洋灑灑地指責了一番村裡麵剛剛就雜交野豬的一些利益分配的事情開始扣帽子,並且似乎是抓住了上塘村這邊的把柄的樣子,言語間的蔑視就不說了,但意思卻拔高到了要扒下上塘村的管理層,他們這些過來的知青要上位幫上塘村重新走向革命的道路之類的。
並且還在心裡麵得意居然這麼快就抓住了這個村子的把柄,一定要好好利用,然後徹底掌控這裡。
實在是不知道讓人該說他是自信呢,還是蠢。
亦或者是他們當初搞運動的時候實在是太過於無往不利了,所以已經讓他們在無形中以為現在扯這些虛無的理由還很有用,上塘村的人也會自動的害怕,然後為其讓路。
總之,這人的一番話立馬就惹到了整個上塘村的人。
彆說徐建軍他們這些乾部黑臉了,就是村裡麵的普通人都忍不住捏著拳頭想要揍人了。
之前想要搞他們村子的那些人他們可還沒忘呢!
可是這人竟然還沒有意識到問題,依舊在巴拉巴拉個不停。
甚至還以為村裡麵的人的沉默和那些即將噴湧的怒火是因為害怕。
他甚至還有些得意。
村裡麵實在有人忍不住,吼了一句,“你少胡說八道!”
那人立馬就輕慢地“哼”了一聲,說:“像你們這樣的人我見的多了,現在嘴硬也沒用,為了你們好,你們最好是老老實實的承認,也省的將來被批【鬥】的時候多受罪。”
“當然了,我也知道肯定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本主義的傾向,畢竟我剛剛也看了,村裡麵還是有不少人沒有參與的,問題最大的還是村裡麵的乾部,他們這是被資本主義思想腐蝕了,利用村裡麵的產業給自己謀利益,其實是大大地損害了我們國家的利益和人民的利益,必須要好好教育他們一番,讓他們改正自己的思想,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這些喜歡扯大道理的人也特彆會利用嘴皮子,還開始了分化村裡麵的人的利益。
順便還往自己的臉上貼金說:“而且你們放心,我們隻是處理這些躲在群眾當中的壞分子,村裡麵的產業是不會受到波及的,並且我們可是響應國家號召過來幫你們一起建設農村的,我們到時候還會帶領著大家把上塘村做的更好,讓大家人人都住上磚房,日子比現在過的更好,也不會有任何的區彆對待……”
巴拉巴拉的,聽著就好像是鴨子在嘎嘎叫一樣。
這些所謂的口號忽悠一些年輕激進的人也就算了,對於這些成天在地裡麵刨食兒的人來說是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什麼這個那個的,大話他們誰不會說,但是這附近十裡八鄉的農村又有多少能真把日子過的好的。
他們村的盧支書還是大學生呢,以前程建功沒冒頭的時候,他不也沒想到建設村子的辦法嗎?
說一大堆有的沒的有什麼用,真有本事的話,那就要和程建功那樣,不用村子裡的人做什麼和付出什麼,他自己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好,他們就跟在程建功的屁股後麵發財就好了。
村裡麵的人越聽就越生氣,想動手打他的也越來越多了。
要不是盧支書和徐建軍他們這些領導一直沒出聲,甚至還示意他們彆亂來,這個叭叭叭的早就挨揍了。
又唧唧歪歪說了好大一通後,這人才總算是停了下來。
大概是因為村裡麵的人雖然生氣但是沒人有過激的反應,也或者是他自己太自信了,所以剛說完後,他就又道:“你們還等什麼啊,還不把這些躲在人民群眾當中的壞分子抓起來,難道還要等他們日後像現在這樣剝削你們嗎?”
可惜村裡麵的人不為所動。
那人皺了皺眉,又想著這些老農民沒見識,乾脆就扭頭看向一起來的知青道:“還有你們,彆忘了我們過來鄉下的目的是什麼,在明知道這裡有壞分子的情況下,我們又怎麼可以袖手旁觀呢,必須要重視起來這件事,還這裡一片清淨!”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這位這麼激進,但又對他嘴裡麵的利益感興趣,小聲又遲疑地說:“還是算了吧,這裡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我們畢竟是外人。”
“什麼外人!我們是響應國家號召下鄉來幫他們建設農村的知識青年,我們怎麼可以在明知道他們村子裡麵有問題但卻視而不見呢,這不就是和這些壞分子同流合汙了麼,還是你們害怕他們?”
說到這裡,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些心虛了,所以又開口威脅又強調道:“你們害怕什麼,我們可是省城來的,所有人都在知青辦登記過,他們不敢拿我們怎麼樣,我們一旦出事,省城那邊肯定會調查,你們還等什麼啊……”
在這個人的叭叭叭下,最終還真的站出來兩個男的和一個女的。
說實話,還挺出乎意料的。
沒想到他們村就分了八個人,至少有四個對他們村多少有點心思的。
但沒想到那人還不滿足呢,又開始衝剩下四個不為所動的發動語言攻擊。
村裡麵這邊還特意等了下,發現另外四個是真的不想參與後,葉美雲才抬了抬下巴,示意民兵隊的上人把另外四個給圍了起來。
帶頭的是童飛鵬。
上一次徐建軍他們出事的時候,他沒幫上多少忙,所以這一次特彆的主動。
他直接拽小雞崽子一樣拽著那個一直叭叭叭的衣領子,拍了拍他的臉說:“叫什麼名字?”
這人發難的太突然,村裡麵的人現在的反應更是叫他們措不及防。
等反應過來後,那人立馬叫囂道:“你們乾什麼,是想要造反……”
“媽的,老子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這個詞兒了!”童飛鵬一膝蓋頂在了這人的肚子上,而後拽著他的頭發啪啪啪就是幾巴掌下去,才又問道:“老子問的是你叫什麼名字,不是讓你和老子叫囂發脾氣的,懂?”
說完了,童飛鵬也不管他的反應,隨手將他一丟,然後才懶洋洋地瞥向其他幾個。
“你們的膽子不小啊,打著幫忙建設農村的口號來我們這兒占便宜,真當我們村的都是死人啊!知道上一個像你們這樣的現在咋樣了麼?”
說這,他還忽然挑起一邊的唇角,笑了。
一邊占據這最好的吃瓜位置的程靜淞看見這一幕,沒忍住抽了抽眼睛。
還衝著她身邊的程斯年說:“你有沒有覺得他剛才笑的特彆像個大反派,還有點像媽媽生氣的時候冷笑的樣子?”
“有點像。”程斯年點點頭,“但是媽媽笑的時候就特彆冷冰冰的,很嚇人,他就真的像個山匪一樣。”
程靜淞也跟著點了點頭,甚至還用力抿了抿唇才沒讓自己笑出來。
他們身邊的程建功還往兩人的腦袋上輕拍了下,示意她們倆彆說了。
但是周邊的其他人也因為童飛鵬的一句話而熱鬨了起來,還自動接茬道:
“還能咋樣了,姓宋的那些人不是早就死了麼,墳頭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呿!就姓宋的那些人肯定不配有墳,他們那種犯罪的都是一把火給燒了好像。”
“燒了?不埋啊?”
“誰埋?姓宋哪還有人在,指望政府給你埋,可能嗎,肯定是燒啊!”
“……”
這些人嘰嘰喳喳地說起來當初的事情,言語間十分憤憤,並且看著幾個知青的眼神就很是不善。
但是童飛鵬他們卻沒關注周遭的聲音,說完那句話後,他又看向了另外的一男三女。
這幾個聰明的被童飛鵬一副莽漢的模樣嚇到,沒忍住往後退了退。
童飛鵬倒是滿意了他們的態度,轉而又繼續問起來被圍起來的四個。
最先叭叭叭的那個因為被他一頓揍,現在還躺在地上說不出話,是彆人替他說的名字,叫陳紅衛。
童飛鵬立馬摸了摸下巴說:“這個名字有點意思啊,不會是為了運動現改的吧?”
這些知青雖然不是太熟,但是這種淺表麵的信息還是知道的,就害怕地點了點頭。
村裡麵遭受過這些小兵們的禍害,因此對他們這樣的人很是痛恨,尤其是聽到這樣的名字後就更嫌棄了。
童飛鵬甚至還又踢了他一腳。
然後目光又落在了其他三個身上,動了動拳頭,又想揍人了。
不過徐建軍卻沒讓他動手,省的他莽莽撞撞的,萬一再把人給打壞了。
更何況那個叫陳紅衛的雖然討人厭,但是說的有一點是對的,他們這些知青是上了名單的,要真是在鄉下出了事,上麵肯定要調查。
最好的辦法就是想辦法把這些人遠遠的送走,並且還是給他們個教訓的那種。
隻是就要過年了,這時候不管是什麼單位都不想要多處事端,所以暫時不用著急。
徐建軍就對著童飛鵬疑問的眼睛說:“這些人一過來我們村子就敢煽動村子裡麵搞對立,還想搶占我們的勞動成果,我懷疑他們是特【務】,帶人將他們關起來吧。”
童飛鵬本來就是個不喜歡動腦子的莽漢,要不然也不會發生被擼下民兵隊長這個職位的事情。
本來吧,他還覺得徐建軍要放過這些人了,心裡麵還有些不爽呢,沒想到徐建軍現在厲害了,一開口也開始往他們的頭上扣帽子了。
童飛鵬圓鼓鼓的雙眼瞪了下,然後霎那間就像是燈泡一樣亮了,高高興興地衝著其他人揮手說:“還愣著乾什麼啊,還不把這些隱藏在人民群眾當中的壞分子、【特】務給我綁起來,彆讓他們跑了啊!”
民兵們立馬動了起來,然後不顧那幾個的掙紮,直接用豬蹄扣將他們捆的紮紮實實的。
童飛鵬等他們綁好以後就轉頭看著徐建軍問道:“哥,綁好後呢?”
徐建軍想了下說:“既然是壞分子,自然要不能住在他們現在住的地方了,找人將他們的行李拿出來,然後讓他們搬去和程玉衡一起住吧,正好也方便村裡麵看管。”
童飛鵬點頭,又開始點兵點將了。
另一邊的其他幾個雖然沒有參與陳紅衛幾個的所謂運動,但是身上也一直帶著城市人的驕傲,即便他們之前因為程靜淞的嫌棄已經反思了一回了,但是如今這個社會天生的城裡人和鄉下人的差距還是讓他們自視高這些鄉下人一等。
他們不願意參合陳紅衛的事情並不代表他們看得上這裡的人。
直到他們見上塘村的人不僅一點沒有被陳紅衛的套話嚇到,還集體不動搖,甚至反手間就綁了他們後,剩下的這些才算是真正正視他們如今深處的地方。
也開始正視這裡的人。
甚至,他們心裡已經有了害怕,所以等村裡麵安排他們回去幫忙收拾那幾個的東西的時候,他們立馬老老實實的,半個字眼都不敢放了。
童飛鵬雖然莽,但是做事情還是很利落的。
徐建軍他們就把接下來的事都交給他去處理了,然後也讓村裡麵的人該散就散了。
接著,徐建軍他們就和程建功吐槽道:“果然你說的就是對的,這一批知青就是有不少有問題的,而且他們是沒腦子嗎,才過來就敢一個人硬扛我們一個村子,也不怕我們真把他們弄死!”
程建功無所謂道:“你難道沒聽到他剛剛的話,他們的身份登記過,弄死終歸有問題,所以他的膽子才那麼大。”
“就是太大了,顯得有點蠢!”盧支書的聲音也冷冷的,因為他一想到自己那些老師在省城麵對的都是這樣的人就生氣。
“要不然怎麼說他們是被利用的呢。”程建功拍了下盧支書的肩膀,“放心吧,不管謝廠長那邊到底能不能將閆老師他們運作過來,這次之後,運動潮也會消退很多,他們的日子不會比之前更難過了。”
盧支書點點頭,“我知道,我就是生氣!”
徐建軍也往盧支書身上拍了下,然後問道:“那接下來怎麼辦,不能一直關著他們吧?”
“過完年再說,到時候隨便找個理由將他們遣回知青辦,他們就會被重新分配。”程建功道。
“那不就是要禍害其他地方了。”盧支書下意識來了一句。
程建功:“……”
“建軍都說了他們是特【務】了,你覺得這樣的人能分到哪種好地方去。”
“也對。”盧支書道:“是我想多了。”
這事兒就算是暫時過去了,村裡麵的人也把心思重新放在了即將到來的新年上麵,都在忙著年前的各種準備。
唯一讓他們忙中有些擔憂的就是今年的過節走親戚這件事。
現在公社一直說不讓亂走,他們擔心今年拜年這件事算是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