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開學的時候, 程靜淞他們宿舍的人也來齊了。
除了程靜淞以外,其他幾個全都是往屆畢業生,也都是知青, 年紀最大的都三十出頭了, 正好是老三屆的那種。
而且大概是女孩子學經濟的少,所以她們宿舍還有幾個其他理工專業的學生。
倒是程斯年她們宿舍有幾個應屆畢業生,並且還都是學中文的。
倒不是程靜淞對女孩子有意見, 但是程斯年那個宿舍的年輕的小姑娘似乎就格外的喜歡和同齡的人比較。
程斯年的穿衣裝扮就不用說了,即便她這些年一直和程斯年一起混,但是身上那股子古代大家族裡麵沉澱出來的氣質卻絲毫沒有減少,反而這些年被她磨合的越發的圓潤,一舉一動都特彆的招人。
可以說要是將他們兄妹三人的迷人程度排個序, 那也指定是程定坤、程斯年, 最後才是程靜淞。
運動才剛結束沒多久, 很多人的心裡還保留著之前那十年留下的各種習慣以及看待人的眼光。
尤其是在這十年裡麵長大的孩子, 很多思想甚至都沒有真正曆經過那十年壓迫的人開明。
程斯年骨子裡麵的仕女氣質以及通身的裝扮可能有些過於招人了,所以沒多久就被人說她“裝模作樣勾引人,並且還故意搞資本主義。”
程靜淞立馬地鐵老人看手機,皺眉道:“那你回擊她了嗎?”
“怎麼,你擔心我被欺負啊!”程斯年就笑道:“我和她說了, 我說那你就去舉報我啊, 順便也把國家商務部給舉報了, 畢竟我穿的這些衣裳都是從國家開辦的百貨商店買回來的,到時候國家說不定還會給你頒一個獎,好好誇你一番呢。”
程靜淞又等了一會兒,“就這,沒了?”
“那不然呢, 我總不能和她打一架吧。”程斯年搖頭。
程靜淞砸砸嘴說:“我們宿舍的人都還怪挺好的,可能是因為我的年紀是最小的,所以她們才表照顧我吧。我原本還以為大家都是好不容易考上的這麼好的大學,應該不至於出現一些人品有問題的人才對,但沒想到終究還是有一些有問題的。”
“學校裡麵這麼多人呢,有那麼一兩個有問題的也正常,以前那些高門大戶裡麵的算計也比比皆是啊,這就是幾句酸話而已,算得了什麼。”程斯年不以為意。
程靜淞就道:“那你小心她回頭越來越過分,要不要我過去幫你好好教育她一頓。”
“真不用了,我就是當笑話說給你們聽的。”程斯年笑著拒絕了。
程靜淞想著程斯年也不真的至於被十幾歲的小姑娘欺負了,也就不管了,反倒是看著一邊的程定坤說:“哥,你們宿舍呢,有沒有什麼問題?”
程定坤搖頭,“沒有。”
程靜淞:“……”
行吧。
反正大家都不是吃虧的性子,程靜淞也不問了,轉而說起了上課的事情。
“你們現在上課的感覺怎麼樣,沒什麼問題吧?”
程斯年和程定坤都搖頭。
程斯年本身的文化底蘊就夠,而程定坤這些年除了正常上學外,私底下也沒少看書,甚至還跟著下放他們那邊的搞曆史研究的老教授學過很多東西,對付大學課堂倒也輕鬆。
程靜淞就說:“我也沒什麼問題,就是我們班的同學都太卷了,不管什麼時候都拿著書在讀,宿舍裡麵的那些人也是,搞的我很多時候都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程斯年立馬就說:“我們班也差不多,而且你發現沒有,不管是教室還是圖書館,甚至是學校其他的地方,總是有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讀書,你要是不跟著一起讀書,就感覺像個異類。”
剛說完,兩人的目光就齊刷刷地落在了程定坤的身上。
雖然他們兄妹三人這些年真的沒少看書,畢竟家裡麵真的吞了很多,但是程定坤一進入學校後,也開始喜歡往圖書館裡麵鑽。
程定坤的鑽研程度或許美譽其他人如饑似渴,但是也比程靜淞和程斯年強好多。
這不,剛吃完,程定坤就說:“我去圖書館。”
“去吧去吧。”程靜淞等程定坤走遠了,才歎口氣,沒什麼形象地撐著下巴道:“我感覺自己好廢,但是我也真的不習慣這樣卷生卷死。”
“算了,彆磨嘰了,哪怕是拿本書裝裝樣子呢。”
程靜淞又歎口氣,細嚼慢咽地把最後一點飯吃完後,才和程斯年一起回宿舍。
剛上大學的生活就是這麼的樸實無華,至於?像後世那樣遍校園開花的各種社團就更不要想了。
入學差不多一個月後,程靜淞他們就收到了家裡麵寄過來的信,還有一些吃的用的。
信是徐如月寫的,東西也都是徐如月準備的。
她絮絮叨叨念叨了還一堆讓他們注意身體,好好學習,不要亂來的話,甚至還特意點名了她最不放心的程靜淞。
程靜淞也就當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倒是宿舍裡的人看程靜淞整理東西的時候,因為好奇就多看了兩眼,實在沒忍住問道:“程靜淞,怪不得你一直說你們家大人疼孩子呢,這一下子給你們寄了這麼多吃的,這是你一個人的,還是你們兄妹三個的?”
程靜淞就道:“我一個人的。”
“你一個人就這麼多啊?”宿舍裡麵的其他人也圍過來了,你一言我一語地表述著自己的驚訝和羨慕她有那麼好的父母長輩,竟然一點都不重男輕女。
程靜淞在她們說話的時候仔細分辨了一下徐如月寄過來的東西,挑出了他們廠裡生產的肉醬,打開一罐放在公共的桌子上,說:“這是我們村自己產的肉醬,你們嘗一下看看。”
“啊?”宿舍裡麵瞬間陷入了安靜,好幾個人看看程靜淞,又看看被她打開的肉醬,有些不好意思以及不知所措。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就是好奇,不是想要你的東西。”好一會兒後,才有人開口。
“對啊對啊,程靜淞,你這樣一弄,搞得好像我們惦記你的吃的,我們都不好意思了。”
說起來,這時候有人喜歡和人比較一個高低,但也有人特彆的有骨氣。
程靜淞他們宿舍有好幾個都是這樣。
程靜淞就說:“沒事兒,我還有呢,更何況我也沒多想,就是想讓你們嘗一下看看,這可不是一般的醬,這是我們村的產業,你們嘗嘗看好不好吃。”
很快就要開大會商量改革開放的事情了,這些年,他們村裡麵的產業雖然發展的很好,但是卻沒能進京。
程靜淞既然想要將來插手上塘村的產業,自然不能靠著程建功這個爸爸,那樣是走不遠的。
所以她得提前給自己鋪路。
本來,她就有意找機會首都推廣他們村的產品,現在正好可以借著徐如月寄東西的機會先讓同學慢慢嘗試,或許能在大學開拓一下市場也不一定呢。
果然。
當程靜淞這麼說的時候,其他人的推脫都沒有那麼明顯了,反而好奇地盯著桌上打開的肉醬觀察。
程靜淞早早就和宿舍的人說過他們村的日子過的不錯,也說過她家裡的長輩比較疼孩子,但是沒說太具體的。
宿舍裡麵的人也一直關注的是前者,現在聽到程靜淞他們村居然有副業,而且還是產肉醬的,一個個都驚訝的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
肉這種東西是眾所周知的好,要不然,大家剛才也就不用那麼驚訝了。
畢竟按照現在的條件,程靜淞家裡能給他們弄那些東西肯定不容易。
但現在程靜淞竟然說他們村還產肉醬,那就是另外一種說法了。
“這是你們村的產業?你們村居然生產肉醬?那不就代表你們村有很多肉了,怪不得你之前說你們村的條件不錯呢,我原本還以為你隻是客氣的說法,畢竟我們也下過鄉,見識過農村的生活。”
好幾個人七嘴八舌的嘰嘰喳喳了一番。
程靜淞笑了下,“我們村和一般的農村不太一樣,比較富裕,你們嘗嘗吧,沒事兒的。”
宿舍裡麵的幾個人這才沒有繼續推脫,而是陸續好奇地嘗了下。
但也隻是淺嘗則止。
倒是宋芃芃好奇地多挑了兩筷子,然後說:“我感覺這個味道好熟悉啊,我好像以前吃過。”
宋芃芃是首都人,下鄉也是在這邊附近。
加上村裡的業務還沒有擴展過來,程靜淞原本還以為是其他幾個南邊過來的知青有可能嘗出來味道呢,畢竟他們村的主要業務在南方,但沒想到第一個竟然是她。
程靜淞就順著說:“或許你以前吃過華星肉醬?”
“對對對,我是吃過很多次,我以前下鄉的時候,家裡麵擔心我生活不好,就給我帶過很多次華星肉醬,你該不會說華盛肉醬就是你們村的產業吧?”宋芃芃道。
程靜淞點點頭,“就是我們村,或者說是我們鎮的產業。”
“可是我記得我們家親戚說華盛肉醬在南方很有名啊,而且還說很難買,每次這些東西一進商場都會立刻被搶一空呢,那應該是個大廠子吧,怎麼會是一個村子的產業呢?”宋芃芃好生奇怪。
這些年下來,程建功除了幫盧超群穩定發展養豬場之外,後麵又陸續領著全公社搞了其他禽類的養殖,還種了很多的果樹不說,也正式把以他們村為首的廠子改名並且注冊了商標。
也就是華星。
順便,程建功還領著周邊其他的公社乾了起來。既能讓周邊的公社獲益,也能更快一步地擴大他們的廠子。
現在,華星的業務差不多在南邊開花了,雖然最主要的還是肉醬,但是罐頭、以及相關的熟食品都做了起來。
所以,程靜淞就簡單解釋道:“就是我們村的產業,而且還是我爸當年一手建起來的呢。”
“什麼?”
顯然,比起上一個消息,這一個更是讓整個宿舍都震撼了。
能在農村建起產業,並且打造成一個大廠子,那得是多大的能耐啊!
程靜淞當然知道她們的震撼。
這時候,她又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不過我爸好幾年前就辭了廠長的職務,現在不怎麼管廠子裡麵的事了,隻做一些大方向上的指導。”
這句話也造成的轟動也沒比前麵的少多少。
還是宋芃芃好奇問道:“既然都是你爸爸一手建立起來的,那他為什麼不管了呢,這不是等於把自己的心血拱手讓人嗎?”
程靜淞就說:“不是,我爸本來就不喜歡弄這些,他當初搞這些是覺得我們村太窮了,所以才做的,而且他現在還是我們公社的主任,沒辦法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廠子上麵,所以就交給了其他人。”
宿舍的其他人:“……”
不喜歡搞還能搞的這麼好,這要是全部精力都放在上麵,不得上天了啊!
這時候,她們才清楚程靜淞三兄妹為什麼明明來自鄉下,但是身上卻半點看不到鄉下人的影子。
能建起這麼大廠子的村子,也不能說是鄉下了。
程靜淞卻又把肉醬往她們幾個邊上推了推,“我們村生產這些,所以買的時候就很方便,這個就給你們留著吃吧。”
“不用不用。”立馬就有人開口拒絕,“就是再容易也是你們花錢買的,我們不能要,嘗下味道就可以了,你留著吧,畢竟不便宜呢。”
“沒事兒,我還有很多,你們留著吧。”程靜淞又把肉醬推過去,“大家都是同學,你們平時也沒少照顧我,算是我的一點小小的心意。”
程靜淞本來就會說話,她接下來又笑著和其他人說了幾句,加上肉這東西是真的難得,也就叫這些人收下了。
接著,程靜淞就跑去了程斯年的宿舍。
程斯年的宿舍法氛圍可沒有她那個宿舍的好。
程靜淞到的時候,正好聽見有人在衝著程斯年陰陽怪氣一些資本主義的話。
程靜淞一見就是程斯年之前說的總喜歡和她比較的那一位,立馬就捂住了嘴,陰陽怪氣道:“不是吧,這大清都亡國多少年了,社會主義的光芒下怎麼還能誕生出封建餘孽呢?怎麼著,【四】人幫的粉碎還沒叫有些人長記性是吧,一天天嘚吧嘚吧那麼多,說白了不就是嫉妒我姐比她漂亮,比她活的好,比她更出色麼!”
“你說什麼呢你?”那位就立馬衝著程靜淞吼了起來,“還有,這是我們的寢室,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程靜淞翻白眼,“說接茬我說誰!還你們的寢室,我就問問,這寢室裡麵的人難道不包含我姐嗎?我來看我姐,隻要她沒說不歡迎,你們誰都沒資格趕我走。”
“還有!”程靜淞倏然加大音量,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說:“自己家裡條件不好,父母長輩沒本事且重男輕女,沒辦法讓你過上好日子是你們自己的問題,你有能耐就去和你們家人叫囂,彆成天盯著彆人,真以為我們脾氣那麼好呢!”
“誰知道你們的錢從哪兒來的,一個鄉下來的土包子吃的穿的用的比城裡人還好,說你們的沒鬼,誰信啊!”她倒是不甘示弱。
“是嗎?那你仔細說說,我們的錢從哪兒來的,哪兒又有問題了?”程靜淞嫌棄這人天天挑事兒,決定拿她開刀。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有天天盯著你們家!”
“你一會兒說我們家的錢的來源有問題,一會兒又說你不知道,怎麼,和著你就是光憑著一張嘴胡說八道是吧,那我還說你的學曆是作假的呢,你是頂替著彆人的名字,搶了彆人的成績才進的首都大學呢!”
程靜淞翻著白眼,不就是胡說八道麼,誰怕誰啊!
“你胡說八道什麼,你才是學曆作假,頂替彆人的名字呢!”這位的聲音陡然變利,眼神惡狠狠地盯著程靜淞,大吼道:“你再亂說話,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程靜淞本來確實是胡說八道,但是一見這位的反應,反倒是真的生出了幾分的懷疑出來。
畢竟他們這一屆是剛恢複高考的一批,大部分人甚至都不可能會想到頂替彆人的成績去上大學的事情。
就像程斯年她們宿舍的其他人在聽到她的話後表現的都是奇怪以及迷茫的表情一樣。
但是這一位的反應卻和其他人不一樣。
這不是後世,頂替高考成績的事情還沒有達到人人皆知的地步,所以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應該是什麼叫頂替彆人的高考成績這種疑惑,而不是第一時間憤怒的反駁。
但這種事兒畢竟也不好說,程靜淞就又道:“你憑什麼說我是胡說八道!大家辛辛苦苦考進首都大學,每天學習的時間都嫌棄不夠,哪有功夫成天搞些幺蛾子,就隻有你,平時什麼都不乾,就盯著我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可實際上你們也就是普通的舍友關係,我姐一沒惹你二沒招你,一直都是你主動招惹她,還給她扣帽子,你這種品行,整個首都大學都找不出來幾個,你這樣的,難道不值得被懷疑嗎?”
比嘴皮子功夫,程靜淞就沒有怕過人。
雖說這時候的人都特彆的熱愛學習,但是對於八卦也又一定的探索精神。
加上程靜淞進門後也沒關門,她們吵架的聲音也傳到了外麵,現在313宿舍門口已經圍了好一圈人了。
程靜淞見狀,眼珠子轉了一圈,又捏著下巴“嘖嘖嘖”了一番,又朝著其他人說:“各位同學,你們當初考首都大學是不是特彆的用功啊?”
“那當然了,這可是首都大學啊,不懸梁刺股,哪能那麼輕易進來。”有人回話。
“對啊。”程靜淞攤手,“我雖然是應屆畢業生,但是從小到大的學習也沒敢鬆懈過,成天就光顧著惦記成績了,我就沒時間成天盯著彆人,但你就不一樣了,你又不愛學習,又喜歡盯著人唧唧歪歪,嫉妒心還重,一看就不是那種好學生的料子,所以我懷疑你的成績有問題,怎麼了嗎?”
你還彆說,程靜淞這一頓輸出還真叫一些人看鄭向紅的目光有些變了。
但也有人比較嚴謹,說道:“萬一她比較聰明,是那種天才呢?”
“你看她這種樣子,你見過成天盯著彆人扣帽子的天才。”程靜淞反駁。
“可是高考成績怎麼頂替啊?”
“怎麼就不能頂替了?”程靜淞就說:“換個照片,改個名字很難嗎?天高皇帝遠的,她就是真做了,你以為學校能知道?你又怎麼證明她就是真的鄭向紅呢?”
“更何況,你們看她這個樣子,像是會好好學習的人嗎?”程靜淞說著不僅有些勸服了彆人,甚至還勸服了自己。
她乜著鄭向紅,想著要不要往學校那邊舉報一下試試。
要真說被她猜中了,這事兒肯定會被大肆調查,將來也免了多少人遭罪。
程靜淞想得倒是好,但是鄭向紅快氣瘋了。
她上前就要推程靜淞,“你還敢胡說八道,你才是偷的彆人的成績,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你罵誰呢!你再罵一遍試試看!”程靜淞這些年被靈氣滋養的身體比一般人結實多了,她一把甩開差點撲到她身上的鄭向紅。
鄭向紅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她是哪裡受到了刺激,竟然就這麼嚎啕大哭起來,說程靜淞姐妹合夥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