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065 嵌入夾壁之中的少女(2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21738 字 9個月前

不過林瀅也已經不需要徐氏回答了。

她的注意力已經徹底放在江興床對麵這堵牆上。

如果江家藏有什麼秘密,那麼連填房徐氏都鮮少踏入了小樓,就是最好的場所。

楊蕊快呼吸不過來時,耳邊卻是傳來了一連串機簧彈過的哢哢聲。

一股風吹來,似稀釋了夾壁中憋悶。

然後楊蕊就看到了光。

光是從側麵湧過來的,如此潤入了她的眼。

牆壁彈開,是一條走道。走道的一側,修著夾壁。

楊蕊嗚嗚叫了兩聲,聲音還是又輕又弱。不過她縱然叫聲不大,彆人也已經發現她了。

“快,快,這兒有人!”

那少女嗓音十分急促,帶著焦急。

眼前這一幕,亦令眾人毛骨悚然,背脊生出了一縷寒意。

麵前的夾壁實在極窄,可卻生生塞進去一個人。明明近在咫尺,可受害的少女卻被擠得叫都叫不出來了。

楊蕊被小心翼翼救出來,當她塞口布被取出來時,她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讓足量的空氣湧入了自己的肺。她忍不住在哭,淚水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這就是活著的感覺!

林瀅見到楊蕊這個樣子,方才稍稍放心。

初初看到楊蕊困在夾壁之中時,那時候她心中一跳,禁不住十分擔心。

她擔心楊蕊其實已經死了,屍體胡亂這麼塞著,好在並不是。

楊蕊還活著!

陳雀和韓月蓉這兩個妙齡少女死了,可楊蕊還活著,她除了被人捆綁以及呼吸不暢外,身上還未來得及有太多的傷痕。

這實在是太過於讓人開心和歡喜的事!

再沒有救下一條性命更美好了。

所以她柔聲安撫楊蕊:“好了,好了,已經沒有事了。”

一邊這麼說著,林瀅一邊伸手替楊蕊揉捏四肢,使得她血脈流通,讓她舒服一些。

那密道後麵就是一個密室,困住楊蕊的夾璧就在江興臥室與密道之間門,是窄窄一道。

林瀅還未踏足密室,不過已有人走進去,並且發出了一聲驚呼。

那是一處刑室,內裡有若乾折磨人的刑器,隻怕比州府大牢都還要齊全。

許多刑器上還沾染了斑斑暗紅血跡,望之不覺觸目驚心。

如果林瀅來晚一些,受折磨的人隻怕便會是楊蕊了。

而在楊蕊之前,有彆的女子被江興關入其中,加以折磨。

若非江興在戰爭中成為殘廢,也許他還會繼續做更多惡毒的事。而一個惡毒的靈魂是不會因為身軀的殘廢就安順的。

江興躺了這麼多年了,可當他精神上能控製自己身強力壯的孫子時,他還是重新施展自己的惡毒。如今他更讓江承將女人俘虜在這兒,再一次滿足他陰暗惡心的惡意。

當江興身體不能行走時候,他還是讓自己的床對準這麵牆。

江興看的不是這麵牆,而是牆後麵的密室,然後以此回味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殺戮。

衛瑉去看了一圈,出來時候已經麵泛怒色,

他顯然已經被惡心到了。

衛瑉手握一枚小瓶,忍不住厲聲道:“江興,你究竟做了什麼。”

林瀅忍不住抬起頭:“這裡麵是什麼?”

衛瑉深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緩緩說道:“有女人頭發,還有,一些手指甲。”

這樣的瓶子,當然並不止一個。

江興麵色一片灰白,一雙眼睛裡流轉了狠毒的光芒。

他自然十分惱恨的看著林瀅,看著這個俏生生的杏眼女郎。若換做他年輕時,這麼會挑釁自己的女子,他一定想要擰斷林瀅的脖子!

當然他現在是殘廢了,也不能將林瀅如何了,所以他的目光禁不住落在了自己身強力壯的孫子身上

可江承空有身強力壯的軀殼,卻是個軟弱的人。當一切被發現,江承哪兒還有抵抗的想法?

他身軀輕輕發抖,顫抖著往後靠牆,竟好似站不穩,然後便算抵住了牆,也止不住自己的身軀往下滑。

徐氏麵色也是煞白一片,她手腕上有一枚玉鐲子,也是水潤剔透,名貴得緊。

成婚時候,公爹給了自己這個鐲子,說是江家祖傳之物。

所以徐氏也珍而重之的戴在自己是手腕上,如此招搖,彰顯自己當家主母的身份。

可是現在,徐氏一想到這個鐲子是江興遞給自己,她忽而覺得說不出的惡心。

徐氏飛快的摘下來,咚咚兩聲,摘下的玉鐲從她手中滑落。

也許徐氏實在是太過於倒黴了,所以才嫁入了江家,到了如此的境地。

想到陳雀的死,林瀅注意力也落在了江承身上。她想法還是跟之前一樣,那就是江承是屬於心態不行的人。

如今他們殺人勾當被戳破,江承正是心理最脆弱之際,林瀅覺得這時突破江承心理防線,問出事情真相

所以她厲聲問道:“江承,你連殺兩人,究竟是誰指示你殺了陳雀?究竟是誰!”

江承本來失魂落魄的樣兒,可當林瀅質問他為何殺了陳雀時,他驀然抬頭,眼底透出了一縷凶光!

衛小郎迅速上前,擋在了林瀅麵前,他也是怕江承惡獸反撲,傷了林瀅。

之前江承失魂落魄的樣子顯得十分可憐,仿佛他也有些令人值得同情之處。仿佛讓人忘記了,他是一個窮凶極惡,連殺兩個無辜女子的可怕男人。

可是現在,江承凶性展露出來,仿佛才顯露出他是如何殺人的。

不過江承舉止卻是出人意料。

他撲向的卻並不是林瀅,而是躺在床上的江興。

一條鐵鏈死死的纏住了江興的脖子,讓江興一張惡毒的老臉憋得通紅,竟好似喘不過氣來了。

江興奮力掙紮,卻好似一點兒用都沒有。

這條鐵鏈甚至是江興打著江承讓他準備的,不過江興卻絕對沒有想到,這會用在自己的身上。

在做這些事情時,江興腦海裡浮起了一道身影。他想起了那個人,而那人是他此生最為重要的心靈寄托。

小時候,父親將自己送給祖父。他被江興打得頭破血流,不願意服侍了,於是向著父親哭訴。可江鉉呢,他給兒子上過藥,可卻並未鬆口,打發他繼續服侍祖父。

因為如果換下人侍候,誰知曉會不會走漏風聲,讓彆人知曉他們江家有個殺人如麻的連環殺手。

於是他知道,父親是不會保護他了。

父親甚至喃喃暗示:“若他死了,那倒是好了。”

仿佛盼望他殺了祖父,一了百了。

可他不敢,他不敢呀!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寄托並不是父親,而是另外一個人。那人對他很好,很好——

可那一日,那人卻讓自己去死。

那人嗓音卻如冰雪般的冷靜:“你殺了陳雀,就去殺了江興,然後自儘。如此一來,我也會覺得你是個有勇氣的人。若你不願,那便不要怪我沒有給你機會。如此一來,我便會自己動手,親自解決。”

然後那人伸手,拍拍他的肩頭,說道:“若你肯自己去死,那麼我便會看得起你一次。”

就仿佛他吩咐江承去死,還是江承受了莫大的恩賜,值得感激一樣。

這一切使得江承身軀輕輕發抖,他覺得恐懼,他更覺得冷。

他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啊!

那人如此吩咐,讓自己去死,哪怕自己對他千依百順,言聽計從,竟也生出懼意。

他第一次沒有聽從那人吩咐。

那日他回到家,父親也嗬斥了他,仿佛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唯一能聽他講話,盼望他活著的,也隻有江興這個惡毒祖父了。

他含糊不清說了自己殺了陳雀的事,江興卻聽得兩眼發光,然後稱讚他是做大事的人,這樣子沒有錯。

之後,便是江興為他出謀劃策,怎樣準備殺人所需種種,又去哪兒尋覓獵物。

這不是江興第一次教唆自己的孫子了,可是從前江承並沒有聽。然而他從前雖然拒絕了,可那些話卻未必沒到心裡麵。他的心裡,其實終究是將這些話聽進去一些了。

隻要殺了韓月蓉,這些事情就會被引導去十四年前。

然後,沒有人知曉這是江承下的手。

這一切都是這般順理成章。

而江興呢,他也喜歡滿城議論自己當年風光事。

可是現在,江承發覺自己錯了。

錯了,真的錯了!祖父根本沒辦法解決問題,他,他隻是個沒用的殘廢。

其實自己一開始就該聽那個人的話,依順他的意見,聽從他的吩咐。他早該殺了江興,然後自儘,說不定那人會高看自己一眼。

啊,他早就應該如此!

江興已經雙眼通紅!

他收緊了自己手,江興身軀這樣扭來扭去。江興聽到了咯咯聲音,那時自己頸下軟骨被勒斷的聲音。

呼吸不暢的痛苦傳來,江興痛苦扭曲著。

他殺了很多的妙齡少女,可並不代表他不怕死。相反,其實他十分畏懼死亡,害怕死亡。感受到進入肺部的空氣減少時,江興扭動的身軀透出了絕望。

一股尿騷味傳來,卻是江承在勒江興過程中,使得江興失禁了。

幾個捕快向前按住了江承時,伴隨鐵鏈嘩啦啦鬆開,江興卻已經軟趴趴落下,竟一動不能動。

這個惡毒的老人已經被自己一手調教的凶狠孫兒生生勒斃。死去的江興麵頰之上流轉一模古怪的表情,微吐的舌頭仿佛形成一張逗怪嘲笑的臉孔。

江承也好似脫力一樣,安順下來。

他空洞木訥的表情仿佛有某種欺騙性,讓人覺得他已經停止了發瘋。

然而江興好似被另外一個靈魂附身,他驀然握住捕快腰間門的刀,銀光一閃,嘩啦抽出來。他砍傷近處一位捕快手臂,下一刻他卻驀然揮刀,向著自己頸項揮去。

一揮刀,卻是血花飛舞,他生生割開自己咽喉,血液噴灑了一地。

隻不過這時,江承臉上卻是浮起了一絲奇怪的笑容,宛如解脫般釋然,又似有著一種驕傲。

這幾下驚變發生太快,簡直令人反應不過來。回過神來時,江承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眼珠瞪得大大,唇角卻泛起了一絲笑容。房間門之中濃稠的血腥味兒簡直令人作嘔。誰也想不到,居然會有這樣子的變故。

江鉉瞧著眼前一幕,半天沒動作。

好一會兒,他才仿佛緩過勁兒來。江鉉沒多看被勒斃的江興一眼。他伸出手,摸著江承沾血的臉頰。

江承眼珠子猶自瞪得大大的,他伸出手,替江承合上眼。

林瀅回過神來,緩緩說道:“江大人,這麼些年你不但知情不報,還讓江興教壞自己的孩子,可真是枉為人父。”

江鉉似笑了一下,笑容裡有著濃濃苦澀。他想起了小時候時,那時候江興受了傷,脾氣不是很好。江鉉還是個孩子,見到母親離開時候,隻覺得害怕。

他隻說娘,娘,你不要走。他還想說你要走,就帶我一起走,隻是怕打不敢說出口。可姚紅頭也不會,好似沒聽見一樣,就跑到了雨裡。那時候江鉉就知道親娘不要他了。

江興雖然脾氣暴躁,但是總歸把他養大,還給他謀了一份前程,他自然覺得自己並不能出賣他。

其實他長大了,自然也明白了,知道姚紅那時候拋下自己走是沒法子的事。自己畢竟姓江,哪個女人能把孩子從丈夫家裡帶走。更不必說,江興那時候已經不行,他自然不會放過江承這個唯一的兒子。

但小時候留下的印象卻十分深刻,更不必說江興還是個善於挑撥離間門的高手。

他搖晃著自己親兒子,尖聲說道:“那女人要舍了我們父子走了,也不要你了,撇了你不管了。女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還不是親爹來養你?咱們才是親父子。”

其實他內心深處充滿了對江興的厭惡,恨不得這個爹早死。然而惡人居然長壽,江興都癱了,竟一天天苟著,始終不死。

他也厭倦了,又不放心彆人侍候,就讓年幼的江承代自己侍候。

就像當年母親一腳踏入雨裡,沒看流淚的兒子一樣。隻不過姚紅那時候或許還有幾分迫不得已,可他卻是逃避這一切。

他長大了,比當年走入雨中的母親更無情。

那麼現在發生這一切,豈不是早就在意料之中?

林瀅的嗓音繼續在他耳邊響起:“江大人,如今我隻想知曉,江承為什麼要殺陳雀?他臨死前殺了自己祖父,分明是為了維護誰。他第一次殺人,必定是他自己主意。隻是他跟陳雀無冤無仇,原本不必做這樣的事的。”

江鉉搖搖頭,終究還是輕輕的吐了一口氣:“他自然是為了我。這孩子被祖父毆打欺淩,故而更加親近於我。陳雀尖酸刻薄,四處說我是非。他從蓉兒口中得知,自然是怒不可遏。”

“其實,那不過是個小姑娘胡言亂語,不必十分當真的。可承兒自幼悶在家裡,不是很懂這些人情世故。他覺得雀小姐麵目可憎,罪無可赦。無論你信,還是不信,我並沒有教唆他。甚至他做出這種事情,我還狠狠嗬斥過他,罵了他一頓。”

“可他受我責罵,反而更依順父親的話,於是出手殺了韓月蓉,要了那可憐女孩子的性命。”

林瀅聽得眼皮跳跳,她就是那種是嗎,我不信的心情。

現在江鉉輕輕開脫,仿佛這些就是事情的真相。不過林瀅卻覺得事情不可能就這麼簡單。

此刻彆人聽了也不信,不過他們不信,是覺得江鉉為自己開脫,洗脫自己教唆之罪。甚至當年江興殺人之死,說不定也有江鉉的摻和。

現在江鉉把自己洗成一朵清清白白的白蓮花,說自己隻是代隱父罪,並無摻和,看著很像是為自己開脫。

不過林瀅的不信,跟彆人不一樣。

她不信江承殺人的理由是因為陳雀出言不遜。

殺人的凶手是江承,但林瀅總覺得這件事情不會這樣簡單。

她心裡其實已經有了一個懷疑,隻是如今並不好將這個懷疑宣之於口。

隻不過如今江興、江承已死,已經是死無對證。江鉉非要這麼說,林瀅自然也並無法辦法反駁。

比起江承,江鉉這個父親可就沉靜許多,縱然驟逢驚變,亦是回答得滴水不漏。林瀅覺得他話雖不多,卻顯心機頗深。

如今也隻好先將江鉉下獄了事。

這時楊衝得了消息,亦匆匆趕來,特意來接自己妹子。

眼見楊蕊安然無恙,楊衝麵上一抹複雜一閃而沒。他向林瀅到了謝,便要伸手拉著楊蕊。

豈料楊蕊輕輕叫了一聲,伸手將林瀅抱住。

本來楊蕊被擄案子已經完結,可此刻林瀅心裡卻禁不住咯噔了一聲,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故而林瀅不由得說道:“楊公子,令妹被人擄走,又被囚禁半日,於是受了極大的驚嚇。若不好生調理,隻恐怕會損其心神,傷其精神。我略通醫術,不若讓我安撫寬慰一番,待她心情平複,再送她回去可好?”

楊衝似乎有些不願意,可他終究眼神複雜應了下來。

等離開了江家,衛瑉雇了輛馬車,送林瀅和楊蕊先去陳家。

到了馬車之上,林瀅方才開口詢問:“蕊小姐必定是另有心事,不單單是驚魂未定。那麼事到如今,可否告訴我,你不願意隨兄長回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楊蕊似微微一怔。

林瀅緩緩說道:“方才旁人見到你如此情態,隻會覺得你受驚過度,故而仿佛連兄長也不認得了,如此惶恐難安。可我瞧在眼裡,卻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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