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077 戮屍(1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12400 字 5個月前

畢竟溫應玄生前是個愛惜儀容的人, 這樣的人,無論何時皆風度翩翩,絕不能失去自己儀態。

可現在, 溫應玄乾癟的屍體卻被人窺見,看著他死後醜陋的模樣。

那些支持溫應玄的人想想就心裡發堵, 好一陣子不是滋味。

好在溫懷儀還是懂事, 令人支起屏風,將溫應玄屍體安置,再挑幾人隨自己一道入內看林瀅驗屍。

眼見溫家如此做派, 一些懷疑的目光頓時不免落在了陳濟身上, 帶著幾分猜估。

陳濟容色十分淡然, 便算是落到了如此場景, 卻也不見半點慍怒之色。比起陳濟這份淡定,溫氏今日便有些失態了。

不但溫青緹以婦犯夫,當眾做出行刺自己夫婿的場景,就連溫懷儀竟默默令人挖出三年前死去的溫應玄的屍體。

溫應玄再溫氏何等威望,何等聲勢。溫懷儀如此行事,簡直令人吃驚之極!

可正因為今日溫氏行事如此之古怪,反倒令眾人心存疑慮, 隻覺得此事之中說不定當真彆有內情,否則溫氏今日為何會頻頻失態?

故而陳濟再如何容色沉穩,卻也消不去在場之人心下生出的懷疑。

那就是,陳濟有沒有殺死溫應玄。

這個答案, 此刻隻有陳濟能回答。

陳濟亦是在心裡回答——

有!他有殺死溫應玄。

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博遠公,就是死在他一手栽培的陳濟手中。

尹惜華離開後,溫應玄不得不將目光放在彆人身上。他總要挑個後繼之人,以此延續自己的思想。

族中子孫並無特殊人才, 並不合用。

然後就是在這個時候,陳濟就出現在溫應玄的視線之中。

那日陳濟射箭奪魁,使得溫應玄覺得他大有可為。

也是孽緣使然,溫應玄瞧中了陳濟,並且偏偏對陳濟十分器重。

然後陳濟便想到了溫應玄的死,他自是還記得自己是如何殺他的。

那日他如幽靈一般闖入了溫應玄修煉的鬥室。

溫應玄被迫辭官,事業失利,頭發也花白了大半。他隻靜靜枯坐,仿佛在想些什麼,又或許什麼都沒有想。

陳濟便歎了口氣:“我還以為博遠公已經自裁,畢竟陛下允你辭官,好似饒你性命,全你體麵。實則他盼你知情識趣,自己尋個由頭自裁,也免得朝廷為難,更避免溫氏一族被見疑。”

他說話很平靜,聽不出什麼惋惜。

可是這樣子的聲音裡麵,又似乎帶著一股子平靜的嘲諷。仿佛平時溫應玄將殺伐果決掛在了嘴邊,可當真輪到溫應玄時,他卻這般猶豫。

也許犧牲彆人時候,總是最輕鬆的。

溫應玄看著陳濟,他眼底驀然流轉了一絲怒火,忽而緩緩說道:“阿濟,這幾日想了許多。一開始,你好似便十分鼓動我去結交五皇子。可是後來不知怎的,你又對五皇子十分疏遠。所以,你如今方才安然無恙。仔細想想,這些事情也是十分有趣。”

陳濟失笑:“溫公這麼說,簡直令我對你生出一絲輕視了。失敗之後,你非但不肯體麵自裁,似乎還要把自己的失敗歸咎於彆人。你半生榮華,可如今畢竟老了,那麼難免懦弱了一點。念及你提拔之恩,我想送你一程。”

然後陳濟從懷中摸出了一枚小小瓶子。

溫應玄不可置信看著他,他正欲喚人,就被陳濟掐住了雙頰,使得他口不能合。

然後陳濟就將瓶中之藥儘數灌入了溫應玄的口中。

他緩緩說道:“其實知道的人,皆知曉博遠公有自儘之念。是了,你一生孤傲,總不願意悄無聲息的死在典獄司的鷹犬手中。所以你服毒又如何,彆人隻會覺得你本就想死。唉,這麼些年你手中染滿了鮮血,該死了,應該死了呀!”

陳濟這麼說著,這個時候他看著溫應玄的恐懼與掙紮。

不過就算看著溫應玄這張臉,他也並沒有提及自己的母親。

因為便算他提及了,溫應玄也不會記得這件事。

那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小謀殺,對於居於上位者而言,甚至並不算是什麼大事。

更何況,這場謀殺甚至不是溫應玄吩咐的。

江鉉不過是個家仆,算什麼東西?溫應玄不會多看江鉉一眼。他那麼高高在上,又怎麼會跟仆人計較?這就像小姐跑去跟丫鬟爭風吃醋一樣無聊。

那不過是幾個梅花會成員一時興起,殺人取樂。那殺人之人,早被陳濟一一除去了。

可就算這樣,這件事情就跟溫應玄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是溫應玄令梅花會壯大到如今這般地步,一棵樹的主杆粗壯,才能滋養樹上細枝和樹葉。

下屬能如此放肆,難道跟溫應玄沒有絲毫的關係?

在溫應玄臨死之前,陳濟當然要說些最能戳他心窩子的話。

他緩緩說道:“其實,當初尋回的陳濟是李代桃僵,其實,我並不是陳氏一族真正血脈。”

溫應玄藥力發作,本來痛苦不堪,他聽了這句話,驀然雙目大睜,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溫應玄死前,心中自然是極為不甘。

然後陳濟就像一個好兄長,跟弟弟妹妹分享屬於自己的勝利。

江蓉、江承在他的安排下,來到了溫應玄的棺木之前。

扯開了裹屍的錦帛,濃鬱的香料夾雜著屍體的特殊味道撲麵而來。

江承啊的低叫一聲,拿出匕首,刺在了溫應玄的屍體上。

然後便是江蓉,亦這麼狠狠一刀刺下去,卻也是淚流滿麵。

接著江蓉就身子發軟,軟倒在地。

陳濟將江蓉、江承的手握住,並在一起,跟自己手掌交疊,然後對他們說道:“母親的仇已經報了,從此一來,你們便忘記這件事情,接著便展開懷抱,迎接屬於自己的未來,不要再為此傷心了。”

兄妹三人的手掌疊在了一起,就像是小時候那樣相依為命。

就好似不能見光的同盟,他們人前隻能裝作不相識,卻能彼此依靠,彼此幫助。

陳濟才是這兩人真正的依賴,江承隻會為陳濟的一句話去死。

那也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本來伴隨溫應玄的下葬,這一切也應當儘數遮掩。

這件事本該完結翻篇了,可如今此事又被林瀅給翻出來,包括溫應玄那具乾癟惡心的屍體。

現在林瀅正在當眾驗屍。

觀摩林瀅驗屍的幾人皆是世族之中有頭有臉之人,還有一位則是鄞州沈知州。沈知州作為父母官,若當真有什麼命案發生,名義上也歸他管。

見著屏風後溫應玄的屍首,這幾人裡亦有人暗暗皺起眉頭,內心不悅。

人總是畏懼麵對死亡的,更何況溫應玄這具被挖出來的屍體確實並不好看。

乾屍比起生前,自然顯得乾癟不少,體重也是大大減輕,比活著時候輕三分之二以上。溫應玄皮膚上的軟組織雖然並未化掉,可也變成硬邦邦的皺褶。

更不必說林瀅再如何小心,這具屍體肩膀、手肘處也還是有露出的白骨。

就像一件脆弱的皮衣破損,露出裡麵的骨頭一樣。

哪怕是溫懷儀,此刻心中也是砰砰一跳,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

溫應玄生前始終是個體麵人,卻讓人窺見這副模樣,那可當真是有些沒尊嚴了。

一瞬間,溫懷儀心裡甚至流轉一絲後悔,卻也是騎虎難下。

不過林瀅心裡並沒有這麼多看法,也不理會那麼多。

若她知曉溫懷儀的心情,也隻覺得這些心情很了不得。這便是顧公斷獄之為難之處了,不僅僅是女屍,哪怕是男屍,古代也講究入土為安,並不願意翻閱檢查。

林瀅已經戴上了自製小口罩,衛瑉還嫻熟的把小口罩分給在場幾位圍觀群眾。

幾人略一猶豫,還是紛紛戴上。

其實乾屍也不算很臭,但始終有股子味道,嗅著並不是很好聞。

林瀅說道:“死者雙頰之上有瘀傷痕跡,是生前被人掐過痕跡。因為人死之後,血液停止流動,故而就算進行毆打,亦不會留下傷痕。”

“除非,是他剛剛才死那會兒,被人掐住雙頰,也可能會死後形成瘀傷。”

林瀅說話還是比較嚴謹的,將可能性都提出來。

不過林瀅雖然提出有可能是死後傷,卻很快就拋出了一個質疑:“可無論是生前傷,還是剛死時候所受之傷,這傷為何未曾被人窺見,更無人質疑?博遠公死後,會有人替他換上壽衣,甚至有人給他修容化妝,乃至於在棺材中填一些防腐香料,以絲綢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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