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096 男人的茶藝太過於可怕(2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11978 字 5個月前

眼前青年,赫然正是尹惜華的次子尹澈寧。

尹澈寧跟尹惜華一樣,是溫蘊的兒子。可他與尹惜華不一樣的是,他父親是尹家的尹仲麟,而並不是什麼下賤的盜匪。

尹澈寧麵容雖比不得尹惜華俊美耀眼,卻也生得清俊溫厚。

此刻他滿麵皆是重逢後的喜悅,如此幾步走到了尹惜華跟前,一雙眼睛閃閃發光。

可林瀅一顆心卻不斷往下沉。

因為剛剛尹惜華曾經說過,他是為見故人,方才回到陳州。

林瀅本來還稍微腦補一下尹惜華說的是自己,如今當然知曉尹惜華所說是另有其人。

如今秋闈在即,尹澈寧特來來陳州,參加鄉試。

想來他也沒想到,能在此處看到兄長。

與尹澈寧隨行幾人皆是士子打扮,有人了然於心,亦有人麵露訝然。

尹澈寧在臨近陳州的雲鹿書院讀書,就近來陳州考試更為方便。這外省的士子,隻需取得本地官府印信,待驗證印信無誤,就能異地考試。

此刻尹澈寧見到兄長,也並未流轉絲毫嫌棄之一,他快步向前,握住了尹惜華的手掌:“澈寧這幾年,一直擔心兄長你的處境,隻怕你消磨意誌,鬱鬱不了。無論如何,我隻盼大哥絕不能放棄自己。”

兄弟情深也正當如此,尹澈寧不但形於色,還將激動關切的心情形於色。

在場其他人聞言,亦是恍然大悟,似明白了幾分。

尹惜華似也有些動容,目光微沉,緩緩說道:“澈寧,你還是如從前一般敦厚。你放心,我自然會好生保重。”

尹澈寧說道:“顧公是當世名臣,素有清白,聽聞兄長在顧公處做幕僚,我亦替兄長歡喜。隻是前些日子聽聞兄長曾離開陳州,去彆處謀事,不免生出了幾分擔切。幸好,兄長如今又回到了陳州。”

尹惜華微笑:“勞你費心了。”

與尹澈寧同行幾人得見此番光景,本來不懂的人也是懂了,幾道目光也不由自主在尹惜華身上上下逡巡,似要把尹惜華看透。

尹澈寧向這幾人告罪,說與兄長重逢,先行彆過。

那幾人就紛紛行禮告辭。

林瀅一直站在一旁,顯得乖巧安靜,也不多話。

這時候尹澈寧方才將目光放在林瀅身上,眼見林瀅杏眼桃腮,也是個標致美人兒,他眼底也是流轉了幾抹訝然之色。

“這位是?”

尹惜華介紹:“這一位,是顧公身邊的林家阿瀅,善斷獄驗屍,朝廷也有封賞。”

尹澈寧眼中訝然之色也更濃了幾分,向林瀅見過禮後,和聲說道:“林姑娘,兄長命途多舛,隻盼你對他好生照拂。”

林瀅隻嫣然一笑,輕輕的嗯了一聲。

眼見沒什麼外人,尹澈寧說話顯得越發親切熨帖:“秋風見涼,兄長衣衫不可太多淡薄,也要好生顧惜自己。”

然後他匆匆從懷中摸掏,取出幾張銀票,往尹惜華手裡塞。

尹惜華背脊挺直,風姿極美,能把淘寶貨生生穿出大牌感。不過尹澈寧顯然慧眼識珠,一眼就瞧得出尹惜華衣衫是廉價貨,故而給親大哥來點實在的,把銀票硬生生往尹惜華手裡塞。

尹惜華推拒:“大可不必,我如今已經不講究這些身外物。”

可尹澈寧卻是驀然眼眶微紅,神色有些激動:“兄長這些年必定是吃了許多苦頭,可我卻並不能替你分擔。如今重逢,你若再推拒於我,我亦是不知曉如何自處。”

林瀅簡直看不下去了,隻覺得尷尬得腳趾扣地,雙頰也是微微一紅,發覺自己這替人尷尬的毛病如今又犯病了。

尹惜華倒是涵養要好得多,作為師兄也是頗有氣度。

他微微一笑,自自然然說道:“既然是你的一片好意,我收下便是。”

如若讓林瀅來點評尹澈寧的表演,那就是拙劣。

尹澈寧表麵上來看是兄弟情深,仿佛感天動地,可實則並非如此。

尹惜華當初被鄞州世族就這樣趕了出去,這終究是一件很不堪的事情,也是一件不是很願意被提及的事。

可尹澈寧人前卻戲精上升,大呼小叫,恨不得讓同伴知曉尹惜華就是當年的狗血八卦中心。

這種種情緒,也未免太過於刻意。

林瀅也見過楊炎和溫青緹跟尹惜華重聚,這兩位舊友看到了尹惜華,也不過是閒話家常,隻字不提當年之事。

一個有情商的人,是不會撕開彆人的傷口撒鹽。

尹澈寧長於世族,絕不至於這點人情往來都不知曉。

更不必說尹澈寧人前兄弟情深,可尹惜華來到陳州後,居於離陳州不遠雲鹿書院的尹澈寧是一次都沒有來跟尹惜華打交道。

林瀅還是第一次見到師兄這位同母異父的弟弟。

師兄走後這大半年,她偶爾還會收到轉職外地楊炎仍寄來陳州給尹惜華的書信,卻未見這個便宜弟弟有隻言片語。

林瀅已經做出了判斷,兩兄弟之間並不如何親近。

尹惜華的父親是賊寇,尹澈寧的父親卻是鄞州貴族。

然而尹惜華才華橫溢,明珠落地卻猶自光輝不減,尹澈寧卻是顯得平庸。

當年之事扯出來,彆人皆說尹家這個養子光芒出挑,反倒將親子光芒壓了下去。

這也是尹仲麟這個父親最為介意且不甘的事。

家中資源澆灌出一個尹惜華,可是他親兒子卻是黯然失色,反倒好似成為笑柄一般。

那麼林瀅便覺得,其實尹澈寧是很厭惡他這個兄長的。

她仔細想想,便覺得這並不是自己覺得,而是事實。

自己出現在尹惜華身邊,可能她樣貌和身份仿佛也不算很差勁,那麼尹澈寧眼裡,頓時就成為了另外一番光景。

能在一個尹惜華親近的俏麗女子麵前,明示尹惜華這通身的寒酸,尹澈寧這戲顯然也是有些過了。

男人總歸是要麵子的,更不必說是在林瀅這個可人的少女麵前。

尹澈寧一片好意卻是茶藝,實在令人如鯁在喉。

但尹惜華卻很坦然,坦然得甚至有些優雅。

他已經含笑接過了弟弟塞過來的幾張銀票,而這幾張銀票因為方才的一番推拒而顯得有些皺巴巴的。

尹惜華輕柔的用手指將這幾張銀票撫平,整理好後放入懷中。

一瞬間,尹澈寧眼中不覺流轉了幾許異色,卻很快恢複無波。

他驀然一笑:“秋寒漸濃,兄長一定要懂得照拂自己,不要在穿戴上這般吝嗇。”

尹惜華的嗓音卻好似春風拂過,溫和極了:“我知道了,我定然會照顧自己。”

無論尹澈寧嗓音之中蘊含了怎麼樣的譏諷,他所有話語就如同重拳錘在了棉花上,終究是軟綿綿提不起力。

尹澈寧目光落在了林瀅身上,林瀅嫣然一笑:“尹公子難道也要給我幾兩銀子買新衣?用不著的,顧公府一向很會照顧我們,冷暖一季衣衫缺不了我們。”

她終究忍不住語帶諷刺,小小的刺了尹澈寧一下。

尹澈寧溫厚的麵頰似是一變,仿佛也是流轉了幾許古怪,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初。

尹惜華似在打圓場:“鄉試在即,澈寧如今居於何處?”

尹澈寧已經回過神來,回道:“我如今修身養性,已經居於‘貢舍’之中。”

所謂“貢舍”,本來便是官府所開,本意是讓一些家貧的士子有個落腳之處,收費極其低廉。“貢舍”中有官府巡邏,禁止賭博和宿娼。故而也有一些圖安靜想專心溫書的讀書人刻意住入“貢舍”。

尹澈寧此舉,正昭示自己清心寡欲,一意求前程。

說到此處,尹澈寧忍不住又開始替尹惜華感慨起來:“兄長當初年紀輕輕,就成為了會考麒麟幫榜首。可惜如此才華,如今卻是終身不能做官,隻能在顧公跟前做幕僚。”

說來說去,尹澈寧又忍不住替自家兄長惋惜上了。

林瀅此刻感慨他茶藝驚人,卻不知圍繞此次鄉試,在這“貢舍”中發生的一連串凶殺案此刻也是漸漸拉開了帷幕。

但林瀅雖無預知之能,此刻卻油然而生一縷警覺。

說到底,林瀅並不覺得尹惜華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聯想到尹惜華從前的所作所為,林瀅看著尹澈寧,也當然生出下一個怕是要輪到你了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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