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099 死了人了(1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13566 字 6個月前

尹惜華解釋:“但這種不和, 卻是跟風月之事無關。”

葉知愚並不知曉妻子跟尹澈寧的舊情。

吳蟬自然不會想給自己生活增加難度,平白說這些舊日裡的爛事。尹澈寧為了自己名聲,也更不會道出自己薄情。

葉知愚瞧不順尹澈寧, 是覺得尹澈寧才學並不足以點中案首, 可依仗尹家之勢, 於是縣式、府試、院試皆被點中頭名。

甚至在尹澈寧府試期間, 葉知愚放出一波本次府試案首早定的傳言,鬨得尹澈寧十分尷尬。

葉知愚咽不下這口氣,甚至當年還缺考院試。

直到今年再戰, 葉知愚以院試頭名身份摘取案首。

可見葉知愚不但早跟尹澈寧有嫌隙,這一次還是尹澈寧強而有力的對手。

那麼當年被辜負的吳蟬當然站在自家夫君這一邊。

她見到林瀅,便提及了顧公清正, 作為主考必定能秉公品評。

這是瘋狂暗示,為自家夫君爭取牌麵,並且顯露出吳蟬對尹澈寧的憎惡。

可能吳蟬心裡,也盼望自己尋覓的丈夫能狠狠壓製尹澈寧一頭,以消她心口一道惡氣。

不過吳蟬這種心態, 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也算是人之常情。

尹惜華說道:“或許她並不是來尋我這位舊主,而是想見你這位落了澈寧顏麵的林姑娘。”

林瀅覺得他還是將人性想得太過於黑暗了:“可我剛剛才得罪尹公子, 蟬娘準備茶果卻是需要花費些時間, 她自然本就是來尋你的。”

尹惜華似笑了笑。

這時顧府已到, 林瀅下了馬車,道了謝。

然後林瀅就聽到了耳邊傳來咚的一聲,是尹惜華順手扔下了吳蟬送來的食盒,馬車從散落一地的茶果上碾壓過去,壓得稀巴爛。

林瀅瞧得微微一怔。

尹惜華雖沒表現出如何喜歡吳蟬,可至少對著吳蟬時, 是一派和顏悅色的。

可到了如今,也許她能品出,尹惜華可能並不喜歡吳蟬。

其實一個小小的婢子,又有什麼能得罪他的?

林瀅並不明白尹惜華心裡麵在想些什麼。

直到尹惜華離開前,她一直覺得尹惜華是個端方寬厚的性子。如今尹惜華卻撕破了溫良的麵具,漸漸透出麵具後真實而冰冷的猙獰。

林瀅發覺自己可能真的並不了解他。

回到顧府,林瀅便得了顧公之令,讓她抄寫顧家家訓十遍。

林瀅心裡就打了個突,知曉自己在“貢舍”鬨騰已讓顧公知曉。顧公沒有明著嗬斥,隻是小小告誡。

林瀅也甘願受之,心裡知曉自己做得並不對。

她筆沾濃墨,認認真真抄書。

這時候桃子卻來尋她。

桃子尚不知曉林瀅受罰之事,少女心思總是春,她驀然麵頰微紅,有些羞澀:“阿瀅,聽說尹大哥已經回到了陳州了,你見過他嗎?”

林瀅筆微微頓了頓,心裡驀然沉了沉。

其實林瀅從前就瞧出來,桃子是喜歡尹惜華的。因為尹惜華風度翩翩,又是那樣的好。桃子遠遠的瞧著,尹惜華就顯得更好了。

那時候林瀅並不覺得有什麼,誰情竇初開時候,沒愛慕過一個鄰家哥哥呢。

她覺得伴隨時光流逝,這樣淺淺的暗戀會化作桃子一個美好的回憶,以後想起也不過笑笑。

當然就算現在,桃子這些少女心思也並未顯得如何刻骨銘心。

可林瀅卻有些擔心,因為尹惜華已經變得十分危險了。

她撒了謊,對桃子說道:“沒有,我還未曾遇到師兄呢。大約他麵子薄,不想見我們這些舊日裡的朋友,會不好意思的。”

桃子喜滋滋說道:“等你知曉他住所,就和我說一聲,我做的點心,他一向很喜歡。”

林瀅卻想到尹惜華拋下的吳蟬點心,那些茶果落在了地上,沾染了塵土,再讓車輪碾壓得稀巴爛。

尹惜華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你瞧不出他心裡是真的喜歡,還是不喜歡。

他總是將自己心思隱匿很深。

師兄會喜歡桃子嗎?林瀅這麼想著,輕輕放下了筆。

她走過握著桃子的手,桃子的手掌軟乎乎的,那一張可人的圓臉上,有一雙總是蓄著笑意的眼睛。

自己會跟師兄千層套路,感動到了一半,就會發覺是手段,就像她麵頰上沾染的櫸樹汁。

要是師兄喜歡桃子就好了。

那就像林瀅看過的愛情故事,陰戾墮落的世家少年被陽光明媚的純粹女孩子拯救,這樣一來,也是很美好的。

可相處這麼些年,師兄甚至從未多看過桃子一眼。

因為尹惜華心思太深了,恨也太深了,他一顆心就像是枯井,陽光也照不進去。而他,也對什麼都有著一種嘲諷不屑的態度。

有些話到了林瀅唇邊,她想要說出口,可卻終於慢慢咽回唇中。

她不忍桃子不開心。

有些事情,她盼桃子永遠不知道。

可一股不安的陰雲卻是湧上了林瀅的心頭。

時值正午,吳蟬這個尹家前婢女卻端著食盒入了“貢舍”。

“貢舍”是供應試的士子讀書歇息地方,不許招妓或者玩鬨。像吳蟬這樣的家眷倒是可以出入送飯送湯,但也不能逗留太久。

“貢舍”之中有價格極其低廉的公飯可以吃,隻要驗明考生身份,便可以免費住宿,低價吃飯,算是應試考生的福利。隻不過這公家飯滋味營養自然差些。

若有條件,這裡住宿的士子也還是會搞點外食。

吳蟬算是陪考,和另外一些陪考的女眷住在專門的客棧,還可以用客棧特意提供的廚房給自家夫君做些湯湯水水。

吳蟬今日出入“貢舍”時,可巧又撞見了尹澈寧。

她對著尹惜華時有許多話說,可麵對這位曖昧過的舊情人,卻好似不認識一般。

吳蟬眼觀鼻,鼻觀心,跟尹澈寧擦肩而過。

吳蟬裝作不認識,尹澈寧也好似從未見過她一般,亦是冷冷一言不發。

一種無聲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

待她這般擦身而過後,她又驀然回首,望向了尹澈寧。

吳蟬眼神十分古怪。

但她很快扭過頭,來到了葉知愚的居所。

葉知愚正在溫書,桌上放著一碗熱茶,一包炒熟的花生。

等到葉知愚餓了,他便會抓花生剝了吃,以此充饑。

葉知愚溫書十分的認真,不過也有些古怪,他手裡拿著片半透明的勞什子,對著書上下滑動。

他手中之物其實是一枚打磨精巧的放大鏡,能將細如蚊身的字放大,使得自己看得清楚。

古代人很少得近視,那是因為古代並沒有什麼電子產品,大家也是入夜便睡,加上文盲率頗高,也沒有幾個整天抱著書看。如此自然不費眼睛,也不至於近視眼。

可對於葉知愚這樣讀書人,就免不得挨上這一遭了。

常年讀書,夜來秉燭夜讀也是常有的事。燭火昏昏,照明不行。

如此一來,葉知愚也不免損了視力,要借助這放大鏡讀書。

不單單是葉知愚,近視在讀書人中並不少見,被稱之為“短視病”。

吳蟬來此,也禁不住輕聲相勸:“夫君平時學得紮實,也不必如此累著眼睛。大夫說了,這用眼要適當休息,少吃甜食。”

葉知愚輕輕嗯了一聲,放下書卷說道:“累了你了。”

他自嘲:“不知惜身,故而如今藥不離口,也是自討沒趣。”

吳蟬柔聲勸慰:“這藥確實口苦,因大夫裡麵加重黃連,是為清肝明目,是為泄了肝火。良藥苦口,自然是難喝一些。”

兩人這般說話時,吳蟬將食盒裡湯水飯食都拿了出來。

葉知愚忽而說道:“蟬娘,這幾年辛苦你了。待明年春闈結束,我必然要接家人來身邊,好生照拂一番。”

吳蟬嫁入葉家兩年後,曾有過一次身孕。

隻是彼時她心火焦旺,又或者身子太薄,這一胎並未存住。

小產虧了身子,加上這幾年葉知愚一直在外求學,夫妻二人聚少離多,故而吳蟬也未曾再懷上。

葉知愚也是心中有愧。

吳蟬搖搖頭:“區區委屈,又算得了什麼?夫君正是在要緊關頭,還是要將息身子,好生愛惜自己。隻是,這次鄉試,不知那尹澈寧是否還會依仗尹家之勢,奪解元之位?夫君可要想些法子,也免得尹氏伸手?”

葉知愚也喜這個妻子溫順多智,還能為自己前程參謀幾句。

他一笑:“這一次主考是朝廷特意遣下的翰林學士吳芳之,陛下本意是讓顧公主考,隻是顧公畢竟是陳州知州。他雖上任不過一年,可終究是需避嫌,但仍是位添副考官,是考官之一。尹家雖是勢大,卻翻不起什麼風浪。此刻我若再明麵上計較,反失大氣。”

“就好似今日,顧公教出的一個婢子,就能無視尹澈寧的拉攏,可見顧公作風清正。論真才實學,尹澈寧遠不如我。我也不是一定要爭這個探花,換做彆人,也比尹澈寧讓人心服。”

吳蟬:“夫君雖無誌在必得之心,可如今呼聲正盛,絕不能妄自菲薄。”

說到了這兒,吳蟬一雙秀目流轉漣漣光彩,好似她心中有些不安。

她驀然握住了葉知愚的手掌:“夫君,哪個女子不盼自己能妻憑夫貴,可最重要是你能安然無恙。如若,如若你出了什麼事,我又如何是好?尹家勢大,有些事情與他們相爭,隻怕爭不過來。與其樹大招風,有時我便想,過些平凡日子也不錯。”

葉知愚不以為意,他是個有誌氣的男子,自然絕不甘心平庸。

不過吳蟬這麼說,並未觸他之怒,反倒觸動了他幾分柔情。

婦人膽子小些,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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