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閔娘更是跪在地上,轉眼間生出了淚水,梨花帶雨般哭訴:“求大人為我做主,我無依無靠,以後更不知曉如何是好。從前我隻以為自己錯了,沒曾想叔父居然當真私藏任天師畫像拜祭,欲圖不軌。”
那衛長擺擺手,說道:“可不敢多管,你命不好,聽天由命就是。這朝廷的法度,典獄司也是絕不敢壞。”
這話雖然說得十分謙和,卻句句打祁華的臉,使得祁華麵頰一片赤紅。
林瀅算是瞧出來了,這衛長今日動手前,是早就摸了底,通了聲氣的。
以典獄司打探消息無孔不入的手段,隻怕張掌櫃家這些個事是早就探出來的。
今日可謂是有備而來。
祁華是驟見不平,義憤填膺,卻不知自己落了下風。
因為按照大胤律令,張掌櫃對年輕女郎的霸占乃是未遂,也實不必為此付出什麼代價。至於私藏任天師畫像,因為梧州私祭之事十分盛行,所謂法不責眾,罰得其實不會很重。
但張掌櫃若受不到教訓,說不定膽子就會大起來,甚至因為受了這件事情的刺激,也更加急切的想要得到閔姑。
那麼祁華無論怎麼說,這話裡麵的意思也總是會有些不對。
鬨得這麼尷尬,作為同行的小夥伴,林瀅想了想,還是站出來。
她走出來時候還用了點小心機,刻意將蘇煉給自己的那塊令牌彆在了腰間。
不過林瀅也不確定蘇司主的這塊腰牌能有什麼效果。
可能陳州的衛所得了蘇煉吩咐,會給自己幾分薄麵。可是放在彆處,未必就有什麼用了。
林瀅柔聲細語說道:“這位軍爺,祁郎將並不是這個意思。”
那衛長看似無賴輕狂,可顯然是個心細縝密之人。林瀅一現身,他已經不動聲色匆匆將林瀅掃了一遍,自然也瞧見林瀅腰間那枚令牌,然後他驀然就坐正了。
他立馬收斂了麵上的情況之態,換了一副彬彬有禮斯文人的樣子:“這位必定是林瀅林姑娘,果然是顧公所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林姑娘名滿天下,如今卻來到了梧州這窮山惡水,想來定是為了近日梧州境內種種凶案,果然是仁心無雙。”
這一連串吹捧是林瀅這種厚臉皮聽了都要臉紅的程度。
那衛長順便還踢了猶自跪在地上的張掌櫃一下:“跟狗似的跪在地上做什麼?站起來。”
張掌櫃也是憋屈,也不敢不起來。
人家讓他跪時候他不敢站,人家讓他站時候,他也是絕對不能跪。
閔姑瞧在眼裡,也不好意思繼續跪了,當然也免去了祁華的一番尷尬。
那衛長對張掌櫃惡行惡向,轉頭看著林瀅時候卻毫無負擔一秒切換麵部表情。
“祁郎將是與林姑娘同行的?”
林瀅柔柔說道:“我瞧衛長是有備而來,必然早對此地發生種種事情了然於心。其實若張掌櫃有罪,衛長縱不必動用私刑,想來也是可以合情合理又合法的加以處置。”
那衛長稱讚:“林姑娘果然是司主親口稱讚過的人,這說出來的話,真是極有見地。我等這點小小心思,也是瞞不過林姑娘。來呀,將張掌櫃的賬本拿過來。”
於是立刻就有人捧上了賬本,送到了那衛長手中:“這賬本是砸了張胖子臥室裡的牆尋出來的。”
這賬自然是張掌櫃的私賬。
客棧人來人往,官府也難算出其中流水,誰也不知道張掌櫃平日裡賺了多少銀錢。
張掌櫃年年哭窮,交的稅也是不多。如今他私賬被翻出來,也頓時也是麵若土色,麵色難看之極。
那衛長辱罵他:“朝廷的稅你也敢逃,不要臉的狗東西,來人,將他給我捉了。”
他隨手反動,更似意料之中冷笑:“不但少交稅銀,而且還販賣違禁藥草,私運鐵器。張掌櫃,你所乾的營生也是不少啊。真是好事多為!”
就像林瀅所說那樣,眼前衛長分明也是早有準備,並且很可能早就已經盯了張掌櫃一段日子了,如今尋到了機會,當然是狠狠發作。
林瀅瞧在眼裡,也是為他手段歎為觀止。
等張掌櫃被抓走,他妻子劉氏也是腳一軟,哭倒在地。不過這婦人左右還能賣了客棧,得筆銀子去投靠分家另過的兒子,也不至於過不下去。
然而劉氏分明也是不知足,她卻忍不住狠狠的掃了閔姑一眼,仿佛是閔姑將這些不幸帶給這個家的。
那衛長又喚來裡正,指著閔姑說道:“如今這小姑子已無長輩做主,按律便由本鄉官長操持婚事,也彆折騰了,便讓這小娘子早些嫁人,否則惹出些什麼不好聽的醜聞,也是你們過失。”
裡正頓時明白了那衛長意思,連連點頭。
那衛長又伸手拍拍安小郎肩頭,隨手扔過一枚銀餅:“我平日事忙,這禮錢也先給了,以後不必請我。”
安小郎跟閔姑對望一眼,麵上皆透出了欣喜之色。
這禮錢一給,這樁婚事便是定下來了,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彆的變數。
林瀅瞧在眼裡,倒覺得眼前衛長算是個妙人兒。
林瀅不覺問道:“還未知曉衛長尊姓大名。”
那衛長見林瀅親口問自己名字,也不覺十分歡喜,高興說道:“鄙姓魏,單名一個雙字,我不過是個不要緊的人物,林姑娘不必在蘇司主麵前提起我的。”
林瀅微微哽咽,魏雙明明是在瘋狂暗示,最好是在上司麵前好好提提他。
如今林瀅有公務在身,也不好留下了多敘什麼閒話,故而也是匆匆離開。
離開客棧之後,一行人前往月水寨而去。
月水寨寨民離開寨子後就被人屠戮,且割去了手指,想來這些血案也必定是跟月水寨有些關係。
離開了客棧之後,祁華卻驀然冷著臉哼了一聲,怪聲怪氣說道:“那魏雙分明就是被安小郎請來,為他情人出頭。這安小郎無非是此地一個混不吝的潑皮,也是典獄司的眼線。那魏雙其實早就跟他相識,為了順利娶了閔姑,所以鬨出此事。”
“如此一來,魏雙得了功勞,那安小郎也是心願順遂,得了自己想要之物。倒是各取所需,閔姑不就是為這樣方才勾搭於他,早就心機謀算上了。倒是鬨得沸沸揚揚,十分可笑。”
林瀅聽得怔了怔,大家相識沒有多久,有些話林瀅也不好說出口。
可她不說,衛馥卻是直言直語:“其實縱然如此,也沒什麼不好。不錯,閔姑是個有心眼的姑娘,可是若她軟弱可欺,豈不是早就令張掌櫃得逞?如今她能尋到一個肯對她上心,品貌相當的夫君,也是沒什麼不好。”
“再者那張掌櫃不但倒賣違禁之物,還送鐵器出關,分明也是個唯利是圖的人。我大胤近來與西鄰關係緊張,還為貪圖財帛送鐵器出關,也是個令人厭惡的重利之人。”
衛馥這樣說,祁華並未反駁,可也沒有說話,他臉色也十分難看。
過了一陣子,祁華才冷冷說道:“難道蘇煉會是什麼好人?如今衛將軍為典獄司所逼,處境艱難,你可彆忘了。”
衛馥也不覺沉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