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露出容貌,麵前興策軍官兵麵孔之上也不覺透出了幾許遲疑之色。
趙寒隻覺得有失顏麵,不覺更是大聲:“玉珠姑娘放心,是這些魯莽混賬不知禮數,還不將裴懷仙請過來,讓他過來說話!”
其實他本不過是宣撫使府上總管,縱然有些權勢,要召喚裴懷仙這位興策軍統領怕也無此資格。
不過趙寒如此大聲,也是提醒這些兵士不可魯莽無狀。
然而趙寒這麼一番隨機召喚,竟當真招來了人。
隻見一道冷沉嗓音響起:“趙總管,如今我興策軍諸隊皆至梧州城城外,與蘇司主有些事情要辦,容你緩緩就是。”
伴隨這道嗓音,隻見裴懷仙這般緩緩步出。
他眼皮微微下垂,有著一股冷峻森然之意。
誰也沒想到裴懷仙當真在這裡。
趙寒驀然吞了口口水,隱隱覺得今日可能當真是有大事發生,這些話兒也不覺生生咽回去。
如此陣仗,必然會有非同尋常之事發生。
李玉珠柔聲說道:“既然有事,玉珠自然不敢打攪裴統領,在此等等,也沒什麼要緊。”
她輕輕一句話,也是替趙寒解圍,顯得通情達理,更使得趙寒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若依照常理,她如此懂事,裴懷仙也應當溫言寬慰幾句。
然而裴懷仙卻似並無此等閒情逸致。
他輕輕的朝著李玉珠點了一下頭,然後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向著麵前的隊伍如此望去。
裴懷仙心事重重,又或許他本就是個孤狠的人,並不想向李玉珠賣好。
風輕輕吹拂過,裴懷仙一身玄衣沉沉,黑衣黑甲。
這梧州城新成立的興策軍皆做黑色服飾,將領與兵士皆是如此,一眼望去也是黑壓壓一片。
裴懷仙說今日興策軍諸隊其至,那麼就是當真到齊。
興策軍總共兩萬餘人,皆為軍中精銳,裝備精良,十分剽悍。
如今興策軍十二隊齊刷刷到此,人越積越多,卻是井然有序,竟不聞絲毫的喧嘩之聲。
看著漸漸聚集齊了的兩萬餘人,趙寒這個大總管隻覺得一滴冷汗就如此從額頭滴落,背脊透出了森森寒意。
如此威勢,趙寒隻如看癡了一般。
想到自己剛才如此喊話,趙寒也是暗暗慚愧,心生後悔。也幸好這位李大夫不但醫術高超,而且慧智蘭心,故而方才出語安慰,使得自己不至於當真鬨出醜。
這有些女郎年紀雖輕,卻已經是十分知曉分寸了。
此刻馬車裡,燕兒也是不覺暗暗吐舌頭。
外麵那麼多兵爺,燕兒瞧在了眼裡,也是覺得心生恐懼。
說到了,她所謂的潑辣也不過是嘴碎,並不是當真十分凶狠。
燕兒禁不住低低說道:“嗯,聽那位裴統領說,這麼多兵爺在這裡,都是為了等那位蘇司主。咱們家姑娘不是還給蘇司主看過病嗎?他也太不知曉輕重了!哼,我看怎麼說,也該跟我家姑娘客氣些。”
餘姑也是憂心忡忡,可又禁不住有些好笑:“你平日裡不是嗓門大,怎麼不出馬車,跟那位裴統領理論一番?”
燕兒:“我哪兒敢啊,他凶成那樣兒,誰見了不害怕。”
看燕兒這副樣子,餘姑也是不由得搖搖頭,隻覺得有些好笑。
此時此刻,餘姑又覺得燕兒不過是個孩子,就是嘴不行。隻不過自己行事比較端方,喜愛計較了些。餘姑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方才腦補仿佛是有些多了。
李玉珠緩緩說道:“你這話倒說錯了,我是曾被請去蘇司主在捂住的府邸之上。隻是,我並沒有什麼機會給他瞧病。蘇司主是個性子十分孤傲的人,又怎麼能容彆人看到他狼狽的樣子?”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時候的情形,那時候蘇煉已經病得十分厲害,他虛弱中帶著一股子淒厲,病人的雙頰也是帶著一縷緋紅。
李玉珠也看到了蘇煉眼中的防備,所以她竭力表達自己的溫和,隻盼這個病人能夠在自己麵前安順,接受治療。
可是她失敗了,她雖然被人請過來,卻讓蘇煉請出去。
李玉珠想著那時蘇煉滿是汗水,苦苦隱忍模樣,不覺心中微微一動。她知曉自己心裡為何要這麼動一下,因為蘇煉是一個強者,而強者難得流露出的脆弱頓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李玉珠心口也不覺湧過了一抹熱流。
她秀潤如一枝小白花,而她一雙秀潤眸子深處卻不由得浮起了一絲灼熱。
然後就在這時候,她耳邊聽著燕兒嚷嚷:“快看,蘇司主來了。”
李玉珠驀然回過神來,她不覺向外張望。
裴懷仙已經派人迎接,於是一輛尋常普通的馬車就緩緩行駛而來。
那迎接的兵士暫且充當了車夫,此刻麻利下車,恭順拉開了車簾。
蘇煉一身紅衣豔豔,出現在千軍萬馬之前,四周卻是鴉雀無聲,隻齊刷刷向蘇煉行禮。
大胤軍禮等閒是不會跪拜的,兵士們單手握刀,另隻手比於胸口,以示尊重之意。
蘇煉隻沉沉說道:“有勞你們了。”
然後他亦回軍禮。
如此聲勢,使得李玉珠心頭驀然浮起了一個念頭,心忖這便是權勢。
權勢是如此美妙之物,簡直是令人砰然心動。
蘇煉容光絕世,然而讓一個男子最富有魅力的裝飾無疑是權勢。
此刻裴懷仙已經上前,恭敬的奉還了墨色玉流雲扳指。
蘇煉將這枚小小的飾物重新戴回自己手指上。
這枚小小的飾物仿佛是有無窮魔力,可擁有魔力的卻並不是這枚小飾物,哪怕這枚扳指當真是上等墨玉所鑄成。可真正要緊的,卻是蘇煉這個人。
此刻蘇煉輕輕搓了一下這枚扳指,抬頭望向了天空,不覺緩緩說道:“快了!”
他說快了時,遠處似有動靜。
眾人先是不解,可漸漸也分辨出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馬蹄急急入密雨,馬上的紅甲衛卻也是個個身著赤紅,十分招搖!
這些紅甲衛不過五百餘人,如一抹殷紅,流入了兩萬的興策軍之前,如此黑紅交織,煞是奪目。
趙寒這管事眼尖,自然分辨出這些紅甲衛乃是典獄司中的密騎。
密騎專司獵殺,人數雖然不多,卻個個皆是精銳,可謂一個賽一個的凶殘。
領頭的乃是小晏,如今他一張雌雄莫辨的秀麗麵孔上泛起了凶意,略略蒼白的臉頰之上沾染了幾滴鮮血,卻並未去擦。
這些密騎腰間門的長刀竟近乎兩米,可以說是十分欣長,也十分具有殺傷力。當然使用這些長刀之際,也是需一些特殊的技巧,譬如一手握住了刀柄,另一隻手扣住刀身中段鈍麵輔助使力。
而如今這些兩米長的長刀也並非合刀入鞘,而是露在外邊。
未曾合入鞘的長刀,就像是野獸的利齒,就等著將人吞噬撕咬!
掛在馬鞍後的,卻是一顆顆人頭。
除開這些已經被割下來的頭顱,後方馬匹上還捆綁著十餘名俘虜。
蘇煉深受重傷之際,並未令小晏留下對自己貼身保護,而是使喚小晏離開召喚密騎,順利清剿。
小晏翻身下馬,向著蘇煉行禮:“昨日屠殺月水寨寨民凶徒共計五十三名,殺三十七人,俘虜十六,無一人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