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瑄說的是當年的舊事, 然後晁錯聽到了此處,卻不覺爆發出一陣狂笑。
“是!老子是投靠了蓮花教,是我依從蓮花教之命, 屠了月水寨。可便算如此,那又如何?”
“衛瑄, 今日你若取我性命, 那麼到了明日,這封盟書便會出現在典獄司司主的案幾之上。那麼整個梧州城百姓都會知曉, 當年衛帥曾經與蓮花教有過怎麼樣的齷齪之極的交易。你以為你們衛家還有什麼清白如水的名聲?”
“不過一夕之間,你們衛家就從保家衛國的清白之臣,淪為人人討伐的逆賊。這幾年蓮花教在梧州這般肆虐,梧州民間的仇恨、畏懼, 又會算在誰頭上?你以為, 你們衛家就能摘得乾乾淨淨, 使得自己清清白白?你以為旁人便會覺得,如今這些梧州的血案,會跟衛家沒關係?這些道理我縱然不說, 你也應該懂!”
是!衛瑄自然應該懂,所以他方才舉動甚至引得弟弟妹妹誤會。
晁錯:“勾結逆賊,擁兵自重!無論哪一樣, 朝廷皆是忌憚之極。你們衛家,是想要被誅滅九族?是想男丁死儘,還是任由家中女眷送去勾欄,又或者流放邊疆, 終身不能回轉?”
此刻帳中那些話,卻也是儘數傳入了帳外祁華的耳中。
祁華卻不覺渾身冰涼!
之前衛馥讓他走,然則祁華卻並未離開。他那時雖因衛馥的態度而心生慍怒, 可終究還是品出些什麼。彼時衛瑄親隨都已退至遠處,故竟無人留意到祁華偷聽之舉。
一股寒意卻不覺湧上了祁華心頭,令祁華背脊浮起了一層汗水。
衛家竟有如此行徑,簡直是令人魂飛魄散。
他想到這一年多來,自己對衛家的推崇、親近,誰都看到他跟衛馥出雙入對,耳鬢廝磨。
乃至於如今自己已經要跟衛馥談婚論嫁。
如今祁華卻好似被人啪拍抽了兩耳光,他麵頰赤紅若血。
他聽著衛瑄冷冷說道:“你以為這單單是梧州地方備營之事?你以為還能靠著如此要挾掩去你犯下的累累惡行?如今蘇司主已經回到梧州,要計較這樁事,你以為還能如何?”
蘇煉的名字就好似有什麼魔力,使得晁錯好似被人捏住了嗓子似的,竟似啞巴了。
然後他聽著晁錯急切的,極為恐懼說道:“你們衛家必然要護我周全!蘇煉是羅織罪名,是處心積慮,是要搞臭我梧州備營官兵將領名聲,是刻意跟衛家作對!他是汙蔑於我,但是更重要是針對衛家。你絕不能將我交出——”
“若他敢強行討要,你梧州備營官兵便要將我護住!難道他還敢造成梧州騷亂,鬨出兵變?他怎麼敢?他絕對不敢!隻要我沒有事,我保證衛家必定能安然無恙。”
“況且,蘇煉大張旗鼓而來,還不是為了針對你們衛家?衛瑄,你難道便瞧不出來?”
晁錯這些話可以說是喪心病狂。他堵蘇煉絕不敢強行硬討,會投鼠忌器。可萬一蘇煉性子強硬,說不定便會造成梧州內亂,甚至禍害了整個梧州城。
但祁華聽著這些喪心病狂的話語,竟覺得仿佛有些道理。
以衛家之名聲,加之如今梧州備營官兵對興策軍的不滿,那麼若說這是典獄司的有意陷害,隻怕也是能點燃憤怒,一呼百應。
關鍵是,衛瑄是否能當機立斷,做出如此的抉擇。
這一刻祁華一顆心卻是禁不住有些煩躁,他想衛家之人皆有些迂腐,要緊關頭隻怕未必能當機立斷。
然後這時,一片手掌按住了祁華的肩頭。
祁華心中驚駭,他驀然轉身,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眼簾!
裴懷仙這位梧州新貴此刻竟出現於自己身後,他已經收回了手,手指比唇,輕輕噓了一聲。
幾乎與此同時,一道雪亮的刀光就如此揮下,揮灑著切開了帳頂,精確無誤的落在了晁錯跟前。
小晏手中執刀,雪亮的刀鋒化作縷縷的肅殺之氣凝集於小晏的眉眼之間,他緩緩一笑,說道:“宣遠將軍,既然這屠殺月水寨的惡逆已經被你等擒下,何不將他押出來,好讓典獄司加以發落。”
這位晏副司此刻說話尚算客氣,可伴隨他說話間,若乾道身影湧入了營帳之中,皆是秘營之中之精銳!
姚錯是被小晏率領的密騎高手給押出來。
興策軍主力未到,便已有高手潛入了梧州備營之中。故而晁錯縱然出語教唆,衛瑄縱然答應,亦隻怕是有心無力,抵不住這位蘇司主如狂風暴雨般的手段。
此刻晁錯已被壓至陣前!他瞧著蘇煉高高在上,眉宇森然,亦不覺目瞪口呆,乃至於渾身發寒!
隻因為他瞧見自己麾下心腹之人頭!一時晁錯隻覺得肝膽俱裂,又生出了無儘的畏懼。
然而晁錯頓時很快便恢複過來。
他驀然抬頭,厲聲說道:“蘇煉,你斬殺我地方備營士兵,還羅織罪名,將我入罪,無非是刻意將汙穢不堪的罪名加諸於梧州不肯依順你的將領身上!”
“當初我等兄弟五人縱橫梧州越山山嶺之間,受衛帥感召,成為大胤將領,接著便是為國效力!我等對衛家忠心耿耿,絕不會像有些人一樣忘恩負義加入什麼興策軍。可是正因為如此,我等竟成為有些人的眼中釘!”
“什麼證據確鑿!典獄司是做什麼的?若有些人刻意羅織罪名,又能如何?縱然我是清清白白,也是受不得有些人構陷彆人入獄的手段!”
此時此刻,晁錯也並不是方才那個對衛家百般敲詐的勒索犯。他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對衛家忠心耿耿的舊下屬。
他人前當然也並沒有提那張契約,更沒有提衛家那樁不能宣之於口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