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129 與其讓自己痛,倒不如讓彆人痛……(1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12724 字 9個月前

梧州的地庫幽靜, 此處正是蘇煉收藏玉石之所。

雲華郡主所贈之墨玉,如今也收入庫中,任由蘇煉把玩欣賞。

他手指輕輕拂過這塊飛雲岫, 驀然唇角浮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玉石之珍惜之處除了材質溫潤剔透, 還有一個價值,那便是這塊玉自帶的故事以及象征意義。

如今梧州趙愈親自贈送此玉,那其中自然有很深的涵義,而個中意義, 也同樣便是蘇煉所喜歡的。

若說四年前趙愈迎接他時尚自帶著幾分試探與輕蔑, 那麼到了如今, 趙愈這個梧州宣撫使也是甘願低下頭顱, 顯得十分之依順。

念及於此, 蘇煉一雙眸子動了動。

這庫房是專門的玉庫, 內中藏品也隻有玉石。蘇煉隻酷愛美玉, 至於什麼珠寶字畫, 金銀古玩, 他並沒有太多興趣。

此處玉庫之中,唯有一件藏品並非美玉。

蘇煉打開一旁一處匣子。

這匣子內中是一塊手帕, 之前雖沾染了血汙, 如今也已經清洗乾淨。蘇煉摸著這塊手帕, 這手帕也並不是什麼上等料子。

手帕素淨,隻一角繡了一枝青杏。

梧州備營經曆晁錯之事後,林瀅還多逗留半月有餘。這其中主要原因, 便是為拔出晁錯黨羽,為之前之事收尾。

衛瑉雖上折子請罪,不過京城山高路遠,朝廷的旨意也沒那麼塊下來。那麼為數不多時間裡, 衛瑉也趁勢整頓軍紀,清除梧州備營之中的枯枝。

這期間林瀅也跟衛瑉也留下來加以幫襯。

這日衛馥也收到一份請帖,是梧州宣撫使所請,邀約衛家前去趙府赴宴。除了這封請帖,還有趙月縣主親自給衛馥寫的一封書信,是一並送來。

趙月跟衛馥素有交情,兩人本是極好朋友。如今梧州備營官兵屠寨之事也是傳得沸沸揚揚,衛家處境也是十分不妙。

可這檔子口,趙月仍然盛情邀約,並不避嫌,亦是令人有些感動。

這份請帖林瀅居然也有一份。

當然事到如今,梧州上下也知曉趙月可能會受朝廷冊封,說不定會成為一個女宣撫使鎮守梧州。

林瀅當然也是聽說過。

所以如今趙府設宴,無非是給趙月造勢,倒也鬨得熱熱鬨鬨。

衛瑄不便前去,於是到最後還是林瀅加上衛氏姐弟,三人一道回梧州城赴宴。

林瀅隻將梧州之事聽了個大概,卻不知內情。眼見衛馥跟趙月有些交情,她故而忍不住好奇打聽,想要知曉趙月為人。

衛馥也娓娓道來:“阿月為人,十分真誠,又聰慧大方,為人是再好不過。她是雲華郡主唯一的女兒,自然是被傾注了全部的希望和愛意。郡主十分保護她,愛惜她,更費儘心思好好教導她。”

“所以阿月性情十分正直、純粹,又十分具有責任心。而且,她也絕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她待人親切,常親下田間,查看農戶耕種。雲華郡主在月夷族山寨之中推行的漢學教化,阿月也十分上心。她甚至自己做過女夫子,教導那些孩童讀書、認字。”

一個孩子能被教導成這般模樣,是需要她的父母傾注無數心血澆灌的。

趙月也正是如此!

她能成長成這般美玉,這其中也飽含了雲華郡主無儘的心血和費心。

一些高貴的純粹,是需要在衣食無憂的環境下認真引導所形成的。

衛馥是由衷喜歡她,這些誇讚也並沒有半點摻假。

當然正因為趙月這樣完美,所以衛馥縱然跟她感情深厚,也不能跟趙月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就像過去歲月裡,衛馥滋生的那些不甘、惱恨、落差。她種種負麵情緒,是皆不能在趙月麵前展露的。

這並非趙月有什麼不好,而是衛馥自己在趙月麵恥於提及。

林瀅聽了,不覺說道:“那以後梧州有這麼一位女知州,想來也是不錯。”

衛馥聽了心裡讚同,可又沒辦法完全讚同。

說到底,梧州之事實在太過複雜,純粹高潔之輩,隻恐怕難以應付。不過雲華郡主尚在,人家也不過剛剛步入中年。有郡主在此,自然會替趙月把握風浪。日子一久,阿月也定然會學到些許。

孩子會成為像父母的人,又或者會成為父母刻意引導成為的那種人。

有時衛馥也忍不住想,彆人都說郡主工於心計,可郡主養出這樣的女兒,足見郡主內心之中亦是有些期待的。

雲華郡主將所有的期待都放在自己女兒身上,在自己孩子上給予了人生全部的期許,把趙月養得寬仁、正直,就好似雲華郡主此生自己無緣得到的一切。

就連今日宴會,亦是趙月成人禮。

漢人女子的成年禮被稱之為及笄,通常是在十五歲左右。女子及笄之後,便可嫁人。

而月夷族的風俗又跟漢家禮頗為不同。月夷族女子成婚更早,不過到時十九歲左右,會舉行一個供天之禮,女子食供奉過長輩的五色米飯,再由長輩賜一枚木釵,也算作能獨當一麵。此禮過後,無論是否成婚,女子都可以立戶自過,算是能分家自立。

趙月這立戶之禮也鬨得沸沸揚揚,聲勢浩大,分明亦是雲華郡主刻意為之。

如此聲勢,也是為趙月以後繼承梧州知州之位造勢。

這時節,李玉珠的馬車也是緩緩行駛,向著趙府而去。

之前李玉珠被請來梧州城中,也是因為李玉珠醫術精湛,活人無數,救治了梧州境內許多沾染了桃花疫的病人。

趙愈如此抬舉,也是想借著李玉珠的好名聲,趁機籠絡人心。

李玉珠入城時候是吃了些虧,所以李玉珠入城之後,趙府亦更加殷切熱情。

李玉珠卻未曾立刻入住趙家。

她一直便居於彆處,每日清靜過日,並沒有去交際應酬,隻顧著替人看病。旁人眼裡,她也是生活樸素,低調不爭。

當然那份趙月立戶禮的請帖,李玉珠手中也有一份。

今日前去赴宴,李玉珠一身水藍色新衫,鬢間一枚碧玉釵,打扮得清新雅致。未免太過於素淨,唯她裙角之處有繡幾朵粉色小花,也並不紮眼。

李玉珠這麼一打扮,這通身倒是顯得清清爽爽。

再加上李玉珠麵色柔婉,眉宇溫和,自然天生給旁人幾分好感。

可李玉珠一雙眸子光彩輕斂,卻似有幾分暗潮洶湧,此時此刻亦是心緒流轉。

她想到了今日的趙家,宣撫使和郡主女兒的立戶禮自然是熱鬨非常,半個城的權貴也是來到了雲華郡主張羅的盛會上。

到時候趙月也必定是明亮照人,是所有人關注焦點。

一想到了這兒,李玉珠便不由得掐緊了手指,任由掌心傳來了一陣銳痛。

她想,誰讓趙月會投胎,有一個好娘親呢。

一個能乾的女人不但能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還能惠及自己的子女,使他們衣食無憂,享儘榮華富貴。

李玉珠也有一個母親,誰會沒媽呢?可她這位母親,卻遠遠及不上雲華郡主。李玉珠甚至覺得,像她那種女人,其實根本不配生孩子。

她的母親曾經也有高貴的出身,優渥的家境,生來就占據一切。

可那個女人腦子裡有太多的風花雪月,多愁善感。自己那個母親被人所負,遠走他鄉。她後來嫁人的夫婿甚至並不是她心愛之人,而隻是她的一個侍衛。

那個女人的感情實在太過於脆弱了。她被男人所負,心灰意冷,乃至於遠走他鄉。這時候護她一起的侍衛卻不覺對她生出心思,對她百般殷切。

於是這個女人在感情失落的空虛下半推半就,甚至在這侍衛水磨功夫下嫁給了他。

那女人實在沒什麼識人之明,若那侍衛待她好也還罷了,可婚後日子卻並不快活。

日常的瑣碎磨去了那女人身上千金小姐光環,真得到手後,也不過如此。

那侍衛褪去了仰慕心態之後,忽而發現自己心心念念的主子也不過是尋常之人。他那妻子性子過分柔婉,又並不如何聰明。

更要緊的是,自己並不是妻子的第一個男人。他曾經看著自己的妻子跟另一個男人山盟海誓,纏纏綿綿。

甚至,這個妻子是懷著孩子嫁給他的。

對於這個侍衛而言,有些事情當初可以不在意,可之後卻忍不住計較起來。

光芒不在後,他開始覺得不值得,而且還會想起自己失去東西。如果他當初沒有隨著自己妻子離開,高低還能謀個前程。

他們成婚日子越長,那妻子日子就越不好過。

李玉珠作為一個繼女,是將母親生活不如意都看在眼裡的。

可就是那樣的不如意,也未曾讓那個女人腦子清醒一些,更沒辦法讓個蠢貨聰明一點。

李玉珠六歲時候,她其實看到自己母親遇到一個擺脫泥沼的機會的。

那時一個舊日裡認識母親的管事經過,一眼就認出了眼前憔悴婦人,是當初明豔照人的小姐。

那管事對主家十分忠心,他十分激動,當即就準備帶母女二人回去,再喚人將她如今丈夫狠狠處置。

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那蠢女人本應該感激上天見憐,施下恩澤。

可是她卻拒絕,她拚命搖頭,她居然不願意回去。她說,回去了也讓人看笑話,特彆是從前那些不如她的人。現在她已經落到了如此田地,又怎能回去丟人現眼?

她寧願像一個傳說,像消失的秘密,在彆人眼裡是段淒婉的愛情故事,也絕不能回轉家中,成為一個丟人現眼的笑柄,一個族中長輩用以告誡後輩的笑話。

哪怕她在此挨苦,也絕不能回去受人同情。

也許她前半生過得太順,也許她確實曾經被人嬌養過,故而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是放不下自己的傲氣。

她是寧可要麵子,也不要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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