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靈丹堂有個老方子,我又改進了一下,以後要生產中成藥的,正好對你兒子的症狀。”林白青說。
出賓館上了電車,她怎麼覺得運褲的兜裡滑滑的,伸手一套,掏出五張青磚色的百元大鈔來。
她回頭看,就見顧敖剛伸手示意她把錢裝起來。
所以這是他趁著她不注意,悄悄塞的診金吧。
也罷,RI本小崽不但心臟有問題,治他眼睛的藥靈丹堂還沒有,中藥材得林白青專門花功夫尋找,還要專門炮製,這錢她就受之不愧了。
先去藥材市場找藥,折騰半天再回藥堂,穆成揚和劉大夫已經在滾丸藥了。
滾丸藥可簡單了,先把中藥泥團成塊,在滾珠機上刷香油,將它滾成軟軟的長條,再加上分丸器一分,手一鬆,圓碌碌的,帶著油香蜜香的藥丸就成形了。
林白青可喜歡乾這個了,一排排藥丸被滾出來,那感覺,特彆治愈。
暫時還不用入庫取金箔,但得進一批蠟丸回來,而既然要去東海製藥,還得把藥堂的營業執照,以及中成藥生產許可證等東西找出來。
藥堂的賬自顧明在時就是劉大夫管。
她既是大夫也是出納,可以拿兩份工資,貨款也由她來支付。
就林白青從顧家要來的現金,一大部分也是交給劉大夫,做藥堂開支了。
結了蠟丸的賬,劉大夫塞來二十元錢:“這陣子大家都太忙,我也沒顧上給你隨個禮,這是給你的禮金,哎呀我的小師妹,新婚愉快!”
正所謂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劉大夫的丈夫在郵政工作,兒子在首都,也是在銀行工作,據說談的對象也是銀行的,家庭很和美的。
而用顧明的話說,那是她一生行醫的福報。
林白青是她看著長大的,哪會要她的錢,忙說:“咱倆誰跟誰呀,不用啦。”
“快拿著吧。”劉大夫把錢塞到了她兜裡,小聲說:“你還小,又是咱的東家,不能太早有孩子的,前幾天看你們正熱乎我就沒說啥,但避孕方麵……”
藥堂剛起步,最近才拾掇著要開業,林白青也才正要打名頭,懷孕當然不妥。
“嗯,我心裡有數的。”林白青說著,結束了這個話題。
其實劉大夫多慮了。
首先,上輩子林白青沒有刻意避孕過,但一直沒有懷孕。
她是個醫生,她的舌頭無比敏銳,沒有人能在她的飯菜裡下任何一種藥,所以她不可能因藥而不孕,她也檢查過,證明自己沒問題,但就是懷不上。
這隻有一種可能:她就是個天生難以受孕的體質。
再就是,最近一周除了晚上要值班,顧培都會回來住,因為看林白青太忙,他都是在單位吃過才回來。而隨著有了顧培,林白青連洗衣服的活都省了,家裡的衛生都不用自己搞了。
他也會跟她聊天,講講軍醫院的病人,講講自己的工作情況。
晚上他會睡自己的被窩,也會親親她的額頭,卻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不過且不說劉大夫誤解了,就連跟林白青一起起居的招娣都覺得姐姐姐夫應該好的不得了,還特彆的善解人意的,也不忘提醒林白青記得避孕。
這天晚上洗完澡,顧培還沒來,招娣在看電視,林白青在收拾顧敖剛兒子的藥,突然,招娣想起件事兒來,說:“姐,就我改名字那事,最近正好有個機會,趁著落戶的時候改名,就不用再跑一趟公安局改身份證了,但政治處總說他們工作量大,忙,還說名字叫啥都一樣,不給改。”
招娣想改名的事,前段時間就提過,林白青以為隻要把手續交上去,改個名字應該是順利成章,但聽起來似乎沒那麼容易。
當然,本來因為裁軍,以及各種方麵的雜事,政治處很忙的,而且從楚春亭身上林白青發現了,不論在任何地方,凡事總要有點關係和麵子才能辦的快。
她想了想,說:“這樣,哪天你要碰上政治處的人,你就大喊一聲顧培,再叫一聲,哦不,姐夫。”
招娣傻乎乎的:“但我跟姐夫不在一個辦公區,很難同時碰上他和政治處的人。”
林白青說:“你傻呀,你就對著空氣喊呀,就用你平常的語氣喊,隻要你喊出去,彆人自然會打聽的,然後你再去政治處,他們就願意幫你改名了。”
招娣想了想:“好吧,我試試。”她伸長脖子:“顧培,哦不,姐夫。”
結果她話音才落,顧培下班回來,撩簾進了屋,望著招娣,倆人大眼瞪小眼。
夏天熱,林白青穿的少,但招娣自打有了個姐夫,衣服向來穿的厚,而且《壹號皇庭》還沒播完,她就呆著也沒事,但她還是立刻回自己房間了。
關了電視,林白青把藥收了起來,也回床上躺著,準備翻會兒書。
不一會兒顧培洗完澡回來了,拆自己潔白的被窩:“我關燈?”
林白青點頭:“好。”順勢把胳膊伸到了他的枕頭上。
顧培才躺下又騰的坐了起來,把林白青的手放回了她的被窩。
林白青也不生氣,反而覺得有點好笑,蜷了過來,柔聲問:“你今天忙嗎?”
“還好。對了,招娣要改名字?”顧培問。
林白青說:“她突然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了。”
“我明天去政治處親自幫她說一聲,會管用點。”顧培說。
他在廁所就換了睡衣,白色的棉T,半截短褲,雖然他皮膚白皙,但體毛卻特彆旺盛,尤其大腿上,密密麻麻的,而且他雖然看著瘦,但並不瘦,既不像顧衛軍那樣像個白斬雞,也不像敖武和顧衛國那樣雄壯,棉T下身材若隱若現。
這是個跟所有林白青見過的男人不一樣的,潔淨,斯文,還香噴噴的男人。
林白青有點惋惜,上輩子自己怎麼就沒有注意過他的身材。
看他關了燈,躺下了,林白青壯著膽子伸手進他的被窩,但才伸到一半,突然就被顧培的大手給逮到了。
倆人都結婚了,而且林白青向來主動,顧培當然了解她的意思。
他側首在她額頭上吻了吻,溫聲說:“不用這樣的。”又說:“男性比之女性,天生更具有獸性,也更喜歡去掠奪,搶占,並從掠奪中獲取快感。”
再過了許久,又坦然的說:“我也不例外。”
意思是她再逗,他就要失控了唄。
黑暗中,他的呼吸漸粗,漸熾,喉嚨裡帶著嘶聲,像海風一樣。
林白青還要伸手,但顧培強硬的,死死的攥著她的手,倆人於黑暗中無聲扭打,林白青有功夫的,手裡的蠻力不比顧培的差,漸漸就占了上風。
但突然,顧培不推反拽,刹那間林白青碰到個什麼個東西。
畢竟女人,她臉紅心跳,下意識給嚇的縮回了手。
過了許久顧培才說:“剛剛訂婚時我甚至買好了Durex,但那時候我並不了解你,也不太了解國內的很多風俗人情,以及女性的生存環境,後來我了解了你,同時我也意識到,一段要走一生的關係不應該就這樣倉惶草率的展開。”
又說:“我知道你特彆感激我,也努力的想要回報我。但你還是個孩子,想要撐起一個已經沒落的行業已經很辛苦了,不用這樣的,早點睡吧。”
他並非天真到不懂感情,他也會控製不住的跟她親近,但在他眼裡她隻是個小孩子而已,他會逗她玩,滿足她一切想要的,卻不會在關鍵問題上強迫她。
林白青揭開被子騰的坐了起來,顧培聲音一啞:“你生氣了?”
“沒有,我去堂屋打會兒坐。”林白青說。
回頭,看男人於燈下困惑不解的望著自己,林白青心裡可好奇了,心說他真的不會失控嗎?
……
在九十年代,世界醫療飛速發展,醫藥也是一個城市的重點產業。
而東海製藥以其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和基礎設施,屬於國家重點扶持企業。
作為書記,沈慶霞既要應付各種上級單位的檢查,還要組織各種會議,接待,確實很忙。
而關於中成藥的代加工,在她的日常工作中應該隻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但於一個中醫小診所來說,它卻非常重要。
到了辦公樓,跟前台小姐姐講明來意,前台小姐姐帶林白青上樓,交給秘書,秘書又把她帶到了一間小會議室,說讓她在這兒等,一會兒自己再通知。
林白青進門時,就看到穆二姑坐在張椅子上,正在埋頭看稿子,兩邊還坐了一年青一老倆大夫,她都見過,老的姓陸,年青的姓黃,都是保濟堂的專家。
看到林白青進來,穆二姑有些驚訝:“你們靈丹堂居然也來了。”
“二姑背的什麼,講話稿嗎?”林白青問。
穆二姑問:“你來參加競標,竟然沒準備發言稿?”
林白青的消息是馬保忠帶的話,對方沒有讓她準備發言稿,她也就沒準備。
因為已經走通了上麵的關係,也知道這次必定是保濟堂,穆二姑遂說:“你也就走個過場,沒準備就算了,一會兒進會場了聽聽我的稿子,下回記得準備。”
“謝謝二姑,我知道啦。”林白青一看對麵,說:“那是沈書記的辦公室?”
“一會兒等秘書來叫咱們,咱就上樓。”穆二姑沒有否認。
林白青今天還要給沈慶霞診脈,同時,也要搞清楚她的病因。
穆二姑繼續背稿子,她起身進了沈慶霞的辦公室。
先聞,屋子裡味道很正,聞起來並沒有什麼有害氣體。
她的桌子上擺著幾樣生產藥物用的化學材料,倒是有味道,但於人無害。
看到辦公桌上有水杯,林白青遂端了起來,揭開一看,頓時給熏的皺眉頭。
杯子裡泡的也是西洋參,倒是參的味道,但林白青聞著覺得不對勁。
她倒了點水出來,放在舌尖上嘗了嘗,發現有股硫磺的味道。
像市麵上的各種中藥材,有些無良商家為了品相好看,就會熏硫磺,而硫磺熏過的西洋參就會含有一股濃濃的化學味道,但它同時還會刺舌頭。
這氣味雖像硫磺,卻有些微小的差異。
林白青就再倒一滴,準備細品。
但就在這時走廊裡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還有人在喊:“醫生,醫生!”
隔壁保濟堂的倆大夫衝出來了:“在呢在呢。”
“有人中風昏迷了,120已經打了,你們有帶藥嗎?”來人問。
穆二姑說:“開竅劑吧,有有有。”
這一聽就是急病,眼看幾個人上了樓,林白青從藥箱裡翻出個小瓶子來,倒了些茶水在裡頭,轉而提起一陣狂奔,也跟了上去。
“開竅藥能救命嗎,人本來好好的在開會,但突然就暈倒了,就怕有生命危險。”來人說。
穆二姑和老大夫跑不動,被甩下了,年青的黃大夫跑的最快,說:“當然能,安宮牛黃丸就是絕佳的中風類開竅藥物。”
林白青倒不是想跟保濟堂的大夫搶病人,而是,但凡聽說有人中風,昏迷,不論什麼大夫,都會下意識以最快的速度往現場趕。時間就是生命,搶時間就是搶命。
一路上到六樓,大會議室裡人群相圍,隨著醫生的到來讓出一條路。
地上平躺著個男人,胖,腹脹,麵呈豬肝式的紫紅色,鼻子更紅,還格外的大,大的不正常。
病人燒的厲害,渾身滾燙,牙關緊閉,呼吸急促。
“藥來了藥來了,安宮牛黃丸……”黃醫生才掏出東西,林白青拔開人群衝了進去,一把搶過了藥:“黃大夫,這個應該不是中風,咱們不能給病人吃這個。”
人已經昏迷了,不說黃大夫,現場還全是西醫藥方麵的老專家,看起來這人就是中風了,怎麼林白青卻說他不是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