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想必閣下也有所聽聞,我在渭河邊架設了很多水車,與墨家工匠一起興建冶鐵高爐,研製紙張、玻璃、香皂、水泥……造出了許多新奇又好用的玩意兒。”
“當然,想必子房先生更關注的是——在下革除朝廷痼疾,將李斯為首的法家一派掃除朝堂。”
“這雖然不是鐵證,卻也能證明在下所言並非空穴來風吧?”
“而且,我早就知道你,還知道項籍、項梁、項伯,甚至連你躲在下邳都知道。”
“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穀城山下黃石即我矣。”
“子房先生,在下沒記錯吧?”
話音未落,張良雙目圓睜,再也不複之前瘋癲的模樣。
扶蘇暗暗驚愕。
想不到先生一語中的,此人果真是張良!
“彆問我怎麼知道的。”
“都說了在下來自兩千多年後。”
陳慶笑容玩味地說道。
此時張良還未功成名就,也不可能把圯上受書的事情到處宣揚。
所以他原原本本地把黃石公的話複述出來後,張良立刻裝不下去了。
“子房先生,再飲一杯水酒?”
陳慶端起酒杯,又向對方走去。
張良麵露遲疑之色,內心極為糾結。
“世間惜命之人多矣。”
“子房先生卻不然!”
“彆人是真怕死,你是怕反秦大業無人繼承,所以才不願死。”
“喝一杯吧。”
陳慶把酒杯遞到了對方嘴邊。
張良目光複雜地看了他好久,才緩緩湊過頭去。
“請!”
陳慶大喜,小心翼翼地把酒水給他喂了下去。
“多謝陳府令款待。”
“子房隻恨未能早些與您結識,否則你我把酒言歡,定是一樁美事。”
張良有感而發,語氣中透出無儘的惋惜。
陳慶搖了搖頭:“未必哦!”
按照時間推算,現在的張良處在人生的第一個階段。
他滿腦子都是推翻暴秦、光複韓國。
至於什麼江山社稷、黔首百姓,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然而到了楚漢爭霸最為關鍵和焦灼的時期,張良卻一反常態,堅決反對酈食其的分封六國舊王之策。
在長久的戰爭中,他見識過太多生靈塗炭、慘無人道的景象。
身居高位,張良更能看清意圖複辟的六國君臣到底是何等貪鄙和愚昧。
經過一次次艱難的權衡後,他終於放下了年輕時的執念,轉而支持江山一統。
如果是那時候的張良,陳慶可以和他把酒言歡。
現在嘛,隻怕還是那句‘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來如果不是太子殿下相助,在下就算先知先覺,也未必是子房先生的對手。”
“您智謀過人,世間罕有。”
“項籍勇猛蓋世,背景雄厚。”
“再者楚地世家、百姓對大秦多有怨念,本官縱使提數萬兵馬前來,隻怕也要飲恨在此。”
“一個不小心,被你們來個火燒欽差也說不準。”
陳慶自嘲地笑道。
張良直視著他的雙眼:“你隻因與扶蘇殿下的私交,就放棄了反秦的誌向,甘願成為朝廷走狗?!”
“錯!”
“子房先生,你就沒發現,關中百姓熱切盼望著殿下早日登基。”
“來了楚地,同樣如此。”
“依舊日之歸屬,天下間秦人、楚人最多。”
“本官可以確鑿無疑地說,太子殿下乃是眾望所歸。”
陳慶意味深長地說:“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既然天下百姓做出了選擇,在下豈敢與世人為敵?”
“或許本官之前的作為與你一樣,但目的決然不同。”
“子房先生,你想知道若是沒有我來攪動因果,你的命運原本會如何嗎?”
他知道即使再多的話語,也沒辦法扭轉張良的想法。
非得殺得屍山血海,白骨盈野,才能觸動張良的鐵石心腸。
那麼,我就送你走好最後一段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