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七十二章 p6(2 / 2)

等他一路東歪西拐,匆匆回到位於巷子深處的五進大宅院時,甫一入門,妻子才迎上來,一道刺耳的哭聲,便也隨之響起:

“哇——哇哇哇——”

宋富戶心煩意亂。

“怎麼還在哭?”

“裹小腳,哪有不哭的?”妻子倒是習以為常。

“天天哭,像什麼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苛責家裡的女娃。”宋富戶氣衝衝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彆裹了,給她鬆了!”

妻子驚道:“鬆了?她以後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反正,彆讓她哭了!”

這深宅大院,夫妻兩吵了起來,可小女孩尖銳的哭聲,到底,漸漸小了。

宋富戶掩麵走了,攤子裡的食客們,便像是打了一場勝仗那樣,彼此惺惺相惜起來,老書生放下蒲扇,給眾食客團團作了個揖,重新開始說書。

後續的故事,倒無是非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楊士奇將碗中的食物,仔細吃乾淨了,結了賬,便繼續向前。

從城外到城內,感覺沒走兩步路,卻似乎處處與德安不同。

之前還自詡,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現在卻明白,到底是自己淺薄了。

天下大著,天下的事情,也多著。

就好比……

剛剛拐過一條街的楊士奇,又見一塊提有“惠民藥局”四個字的匾額之下,擠滿了人。

惠民藥局,是朝廷免費為窮人施藥治病的地方,是朝廷的善診,雖說藥材和大夫,並不非常好,可也是生了病的人的一線希望。

不知這南京的惠民藥局,和德安的,有什麼區彆?

楊士奇朝那人群裡走了兩步,隻一眼,便看出了區彆。

那是貼在惠民藥局旁邊的一張布告。

布告上寫著:

“今南京城人,及外地入南京城醫者,若有意於惠民藥局懸壺濟世,治病救人,均可前往惠民藥局,接受考試。考試通過,成績優異者,可評選‘戴思恭獎’,評選首位,獎銀……”

楊士奇驚異。

自進了這南京城,他好像時時刻刻都在驚異。

他不免想:戴思恭獎……是什麼?戴思恭……聽上去是個人名……

不止他一人在想。

人群之中,大家都在議論:

“這戴思恭,是誰?醫者還能評獎?如那科舉,武舉一般嗎?”

“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戴思恭,是現今太醫院太醫,學究天人,乃當代神醫。”

“老戴太醫,家學淵源,乃是……”

楊士奇正認真聽著,議論著戴思恭的人群裡,卻一陣躁動。

他順著看去,看見前方來了一輛馬車,馬車簾子掀起,一位老者從馬車上下來。

“戴思恭!”

“戴神醫!”

“華佗再世,仲景重生!”

人群裡,一陣陣歡呼聲響起來。

那老者,發也茂密,須也飄飄,往前的一步步,也輕飄飄似踩在雲端,沒有力道。再加上那紅潤紅潤,仿佛要滴出血來的臉,真真是一副衣帶當風的神仙中人。

當楊士奇知道,那亦步亦趨地跟在戴思恭之後,連聲讓戴思恭小心台階的中年人,竟是晉王朱棡的時候,他對戴思恭的崇敬之情,達到了最高。

可惜因布告而來,圍著戴思恭的醫者,已經將惠民藥局擠了個水泄不通。

於醫學方麵,並無多少建樹的楊士奇,選擇讓出位置來。

既是戴神醫是太醫,往後若有機會出入宮禁,想來是有可能碰見戴神醫的吧?

楊士奇又往前走。

那惠民藥局之前,已算是人數眾多。

不想,再走出沒兩條街,來到了個名為“真香酒樓”的酒樓門口,那才叫一個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他不禁好奇:“裡頭在乾什麼?”

旁邊站著的,也是個書生,聽見了,好心答他:“在搞盲盒。”

“盲盒?”這位也曾自詡知識廣博的讀書人,徹底茫然了,“這是什麼?”

旁邊那書生:“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就是在裡頭用飯之後,就可以在酒樓抽小盒子,盒子乃是紙盒子,四四方方的,隨便撿一個,打開了,裡頭有些有畫,有些沒有。”

“那,便得到了這有些有畫、有些沒畫的紙盒子?”楊士奇說,他想到了貼在城門外的兔夫子畫。

“當然不是。”書生說,“裡頭沒畫的盒子,就是什麼都沒有。裡頭有畫的盒子,便可得那畫上之物,比如,若畫了個雞蛋,你便能得雞蛋。”

楊士奇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原來這叫盲盒!果然貼切!”

他本是鐘靈俊逸之才,被這樣一點通明之後,再看那酒樓盲盒,便明白了個清楚徹底,直接看那盲盒中有何物:

有雞蛋、針線、布匹。

還有些酒樓之內的吃食。

竟還有一本書!

那是什麼書?

楊士奇忙拉住酒樓小二,問:“你們盲盒裡的書,是什麼書?”

小二說:“是本數學書!”

“數學書?”

“是嘞,公子可彆小看這數學書,乃是我們家掌櫃的,特意自國子監中抄來的,說是以後啊,這術數之學,乃是重中之重呢!——公子,入座嗎?”

雖然剛剛吃完了東西。

但看著那盲盒上的數學書,楊士奇硬是走不動道了。

最終,他進了酒樓,拚了桌,點了食物,抽了盲盒。

當然沒有抽到他想要的數學書。

但他運氣也不錯,抽到了一小筐雞蛋。

於是,這位剛進南京城、皇帝點名要見的Yang.suki.w,便提著一筐雞蛋,在酒樓門前,眼巴巴等了小半個時辰,終於等到那抽中了數學書的人。

他提著雞蛋,與對方交換書本。

兩廂換過,皆大歡喜。

楊士奇拿到手,立刻將書翻了翻。

……沒太看懂。

沒關係!

他小心地將書放入懷中,出了酒樓。一路走馬觀花到現在,時間竟有些不足了,南京城中,道路兩旁的風景,還有更多。

但他暫時隻能加快腳步,趕在今日結束之前,前往吏部報道。

及進門,做了各項記錄,驗了各種文書之後,便讓楊士奇回去等待。

這等待,倒是極快的,翌日,楊士奇便被引入了宮中,等待在便殿之外。

須臾,那便殿的門打開,一位穿著青色官服的男子走進來。

他們打眼一看彼此。

楊士奇正要拱手。

對方突然說:“Yang.Suki.w?”

是在叫我嗎?聽音有些像,但這口音,是不是太重了?還有那尾音,又是什麼意思?楊士奇一奇,說:“我正是楊士奇,不知兄台是……”

“中書舍人,Jane(蹇義)。”

那穿著青色官袍的人,也拱了拱手。

“見過兄台。未來,我們便是同僚了。”

楊士奇愕然。

等消化了這句話的意思後,他忽地抬頭,看向內宮方向。

時正日暮,隻見夕陽的餘暉,灑在皇城殿宇的琉璃瓦上。

萬丈霞光,瑞氣千條;

紅牆鬥拱,金碧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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