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隻是被掃了台風尾而已,還能怎麼辦?虛心認錯吧。
“不錯,百姓都受苦了,幸好事情還沒有發生,我們可以防微杜漸,讓他永遠不發生。”
老朱沒有在朱棣身上成功傾瀉出怒火,更加生氣了。
“咋滴,你就這樣承認了?你就不會跟我對罵幾句嗎?”
朱棣:“……”
不敢,不敢,真的不敢。
【如上所說,陰謀家隻是台麵上的小醜,底下的製度和勢力才是堡宗敢於奪門的依仗。
而堡宗依以勝利的兩點,恰好,都與於謙衝突。
於謙的“社稷為重,君為輕”理論,撼動了當時宗法製的一角,幫助景泰上位。
堡宗回來了,強大而窒息的宗法製也回來了。
這是於謙死亡的因素之一。而另外一個重要因素,乃是於謙和石亨等人對軍權權力的衝突,爭取武勳集團支持的堡宗,需要用於謙的死亡,向他們表明,自己倒向他們的決心。
然而,再多的政治因素,再多的政治博弈,也蓋不去於謙“救時宰相”的美譽,也抹不去於謙之死的可憐可惜,血淚斑斑。
明明請立皇太子朱見深那白紙黑字的奏折,就署了於謙的名字,放在辦公室裡,一翻就有,惡臭的陰謀家們,依然以“迎立外藩(襄王),陰謀篡位”的謀逆罪名,屈殺棄市。】
兩位文臣正想灑淚,這時候,老朱那岌岌可危的理智的線,終於徹底斷了。
他已經完全代入了,自己小時候聽過的嶽飛的話本故事,想到了自己聽到趙構那十二道金牌,想到了秦檜那莫須有的罪名。
他的怒火啊,如火山噴發:
“殺,給咱殺,殺了他那祖宗十八代!諸了那堡宗的九族!”
文臣們的淚,被嚇回去了。
皇子們也擦了把虛汗。
父皇,冷靜點啊。
實在不行,你就把堡宗給嘎了吧。
我們相信,老四是願意獻出堡宗救大家一命的。
【這位於大明危機之際,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兵部尚書,滿心是社稷,滿眼是家國,國家最危難之際,把公房當家裡,夜半沒有回家;易東宮的時候,景泰給他加俸,他堅辭不受;所住,僅遮蔽風雨,所用,僅生活所需;及至死後,朝廷點檢,家無餘資,唯有一個帶鎖的大箱子,打開,裡頭放了所有皇帝賞賜的東西。
於謙,是什麼樣的於謙?
他看見荒村,想到“老翁傭納債,稚子賣輸糧”;他看到煤炭,想到“但願蒼生俱飽暖,不辭辛苦出山林”;他看下雨,想“無雨農怨谘,有雨農辛苦”;他看天寒,想“東風早解黃河凍,春滿乾坤萬姓安”。
無論他看見什麼,他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江山社稷之下,如螻蟻一般辛苦的百姓。
他愛百姓,百姓亦愛他。
得知於謙要走,山西、河南官吏百姓伏闕上書,請求留他的多達數千人。
鞠躬儘瘁,清廉至此,不怪當堡宗坐穩皇位,清算石亨黨羽,新任兵部尚書陳汝言,從起家中查出巨萬資產時候,反倒可笑地懷念起於謙來了。
為國謀不惜身的英雄,在朝廷、社會、君王的共同壓力下,以這樣慘淡的方式落幕了。
當於謙作詩詠歎嶽飛“如何一彆朱仙鎮,不見將軍奏凱歌。”之際,也不知道,他是否預見了自己的未來?是否明白,自己會將落入與嶽飛一樣的下場?
然而,就算能夠預見,於謙的行為,也不會改變的吧。
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知行合一,國家、百姓,遠重於自己的真君子。
便如他詩中所說——
“樹堅不怕風吹動,節操棱棱還自持……”
無論麵對也先,還是麵對朝堂的政治傾軋,也許,對他而言,都不過是:
“北風吹,能幾時?”
曆史是公平的,人民,也是公平的。
就算於謙,以如此黯淡的方式落幕,數百年間,大家依然也牢牢記住了他。
記住了那首《石灰吟》,這首光輝燦爛,終明一朝,無出其後的名詩: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