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彆提比聚光燈下的他更離經叛道的怪胎——盧修斯·芬奇。
一個在成年前夕聯係地下醫生,擅自割除感受器的omega。
事情發生於五年前,因為黑|醫條件畢竟不如正規醫院,盧修斯沒到家就傷口惡化,當街暈倒送去搶救。於是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虛實參半,近七個月才逐漸停息。
眼見納西索斯撅嘴不悅,去意已決,傑麗抬手阻攔。
“納西,這是工作,不要任性。”
“任性?”納西索斯雙手環在胸前,乜一眼胡桃,“你說,是我們提早趕來在這等了快小時任性,還是你老師故意遲到小時任性?”
納西索斯今年滿十七,身為omega漂亮得不可思議,形同蚌中珍珠,叫人無法生厭。可被他盯住,高他些許的胡桃竟萌生受睥睨的感覺。
“我、我幫老師道歉,對不起!”
“就算你老師現在出現,跪下給我道歉都沒用。”
語畢納西索斯薄唇緊抿,作勢要穿過二人中間出去。
越過傑麗肩膀,他發現黢黑走廊的門緩緩推開。
“我是該跪伏在地,為我失約和怠慢珍重道歉······”
這聲線喑啞,如從深淵洞窟傳出,蟄伏的數萬蝙蝠蠢蠢欲動,靜候魔王蘇醒。
為回頭,傑麗退開半步,而納西索斯亦看清魔王全貌。
墨色卷發長度過耳,像一縷縷海藻緊貼腦袋,那人臉色過於慘白引起注目,以致他壓根沒留意對方長相。
“老師!您去哪了,怎麼渾身濕漉漉的?剛剛找不到您可急死我了。”胡桃小跑上前,定睛一看,無措驚呼,“您的腿?”
青年拄著木棍,因跛腳行動遲緩,他棕色褲管破了一塊,邊角殘留血跡。
和這相比,他滿身水完全不是嚴重問題。
“先生,如果您今天身體不適,還是就醫要緊。”傑麗說道。
“一點點擦傷。是我咎由自取不小心掉下山崖。但萬幸,我還能為兩位趕回來。”
先前嚷嚷著要走,聞言納西索斯撇嘴,憋住重話。他坐回原位,溝通的擔子全權甩給經紀人。
“您真的不用包紮治療一下嗎?”傑麗擔憂打量著那傷處。
雖說感受器已切除,可omega的體質上限依然擺在那,換做任意一個omega失足跌落山崖,早不省人事送去搶救。
她見青年用木棍戳戳腳背,開玩笑地說。
“我做過比這更危險的事,何況,我家徒四壁可唯獨不缺醫藥用品,您無需為我擔心。噢——”他扭頭望向發怔的胡桃,“我記得我私藏了點伊麗絲紅茶,是隻為貴客準備的。對麼,胡桃?”
他眼中不含譴責,口吻隨和,助理一點即通,掉頭冒冒失失跑向後廳。
傑麗無聲笑了。
到底是世家出身。即便成了窮困潦倒落湯雞,盧修斯·芬奇舉手投足還保留著一分文雅底蘊。
看來傳聞虛實,還得由她親自鑒定。
“那麼,請兩位先用茶稍等片刻。我上去換身衣服就來。”
“等等。”
一直沉默著,納西索斯忽然出聲。
“你順便,把妝也給卸了。”
樓梯上,盧修斯背對他一動不動,莫名激起他針對的念頭。
“我大老遠就聞到那股刺鼻味了,你想給我拍照,可以。把妝卸了。”
困惑之餘,經紀人傑麗不斷朝不安分的少年使眼色。敏銳如她,壓根沒察覺盧修斯化了妝,還是防水到這般地步的妝容。
“怎麼,不願意嗎?”納西索斯挑眉輕笑,如勝券在握地催促,“答不答應總不用再讓我等上幾小時吧。”
這人肯定會拒絕。他心中篤定,期待這厭煩的拍攝取消。
可下一幕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青年轉過身,向他恭敬彎腰行禮,未見半點怒意。
“既是您發話,我悉聽尊便。”
靜若石雕的人輪到納西索斯自己,目送那身影消失,他鬱悶倒回椅子。
滑動掌機,指頭飛快按下,聊天頁麵裡他發出一條消息。
[在鏡中:你說這個盧修斯有那個病,是真的麼?]
他好友回複迅速。
[風暴之心:是的。我早些年見過,他真的很不容易。好端端一張臉,結果變成那個樣子]
納西索斯不滿踢踢腳。
[在鏡中:那又怎樣。我搜過照片,不過是張死人臉,一點都不好看]
[風暴之心:(怒)喂!他可是我偶像,小鏡子,你要這麼說他,我要把你拉黑天嘍]
[在鏡中:不好看就是不好看,真懷疑你的審美。這家夥,連納西索斯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風暴之心:納西索斯是好看,但我偶像有不一樣的地方,誰都比不上。你,你給我等著!看我閃瞎你的眼]
為給偶像正名,好友源源不斷發來珍藏照,提示音連起。
但在接收前,納西索斯先發出一句‘彆等了,我拉黑你,蠢豬死忠粉’,繼而眼疾手快將人拉進黑名單。
放下掌機,他仰頭瞪著天花板。
好像這樣就能穿過障礙,窺見盧修斯·芬奇真容。
“我倒要看看,這張臉現在是什麼鬼樣。”他自語道。
關於盧修斯·芬奇牢固妝底下的麵貌如何,此時站在等身鏡前,擇明能給以明確答複。
“像一群紅蜘蛛在我這安家,它們安安靜靜的睡著,並就此長眠。”
擇明湊近半步,以便細細端詳自己。
在他臉上,血絲尤為清晰。
一節節一條條,縱橫交錯,侵|入正常五官占據的領地,倘若站遠看,他簡直像戴了副粗製濫造的紅色麵具。
脫去濕透的衣物觀察,他身體部分沒有異常。紅紋以脖頸為分割線,不再往下。
【Z:這是切除感受器的後遺症,神經紊亂導致毛細血管病變,俗稱紅蜘蛛病】
係統適時補充,擇明點了點頭。
“很貼切的名字。”
像他對紅蜘蛛形容的準確,他在家具甚少的屋裡走動,撩開角落一處簾幕。
四五平米的小空間,麵牆至天花板貼滿東西,密密麻麻一如他的紅血絲。
那些是照片、海報、手繪畫像,且主角無一例外,皆為剛才向他發難的納西索斯。
“美麗紫羅蘭,人人為他癡狂,魂牽夢縈。”擇明輕扯某張照片。
裡麵是十二歲拍攝香水廣告的納西索斯,手捧花束揚起臉,微笑稚嫩卻完美無瑕,初見顛倒眾生的瑰麗雛形。
擇明打趣道:“我不得不懷疑,我義無反顧的切除代表性彆的特征,是為了提前切斷我與納西索斯閣下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
【Z:是的,主人】
擇明:“你這麼爽快告訴我,讓我有些害怕了。”
【Z:我沒有理由對您隱瞞,隻如實告知準許範圍內信息】
照舊沒有所謂‘主角’的關聯信息,僅是盧修斯的生平和所接觸知曉的一切。
包括盧修斯一貧如洗的糟糕處境,對同為omega的納西索斯迷戀至深,以及未知疑犯想要將他置於死地的危機。
張嘴本想說什麼,可瞄見幾張角度古怪的相片,擇明擰眉神情嚴肅。
“但Z,你沒告訴我,我還是個十足卑劣,下作無恥,徹頭徹尾的齷齪跟蹤狂。”他聲音加重,逐字冰冷。
首次聽擇明惡聲咒罵卻是罵自己,係統靜默數秒。
【Z:抱歉主人】
“你不用道歉,你沒有任何錯,Z。”
因為激動,擇明臉上的紅蜘蛛們顏色加深。時間緊迫,他隻將那幾張照片揉成團丟在地上,離去前不忘用拐杖憤憤一彈,讓其滾進櫃底。
回屋換上白襯衣和黑馬褲,他以紅繩束發好讓臉完全展示。
“我隻是無法忍受逾矩的偷窺,這一不可饒恕的惡行。即便它出於‘愛|欲’。”
“在我看來,它是會讓任何事物掉價的汙點。”
整理完行頭,他在一個呼吸間調整情緒,眼眸含笑。
“不過幸好,Z。像有你幫我指點遊泳方向,讓我成功存活,我也趕在我的卑鄙暴露前,重新認識一回納西索斯閣下。”
【Z:您能存活,還是靠您不畏送死的果敢】
“彼此彼此。”
萬事準備就緒,擇明在門旁突然折回,站定房間中央。
空曠的簡約房間,他比剛進來時加倍細察,最終嘴角翹起。
“你還有一件事也沒告訴我,Z。”他深深吸氣,雙眼微眯。
“那就是我的鼻子,現在靈得連有隻老鼠曾未經我允許,擅自進我房間都能聞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