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疊積木,期待任意組成的未知物。
糟糕步驟看得匪徒心煩,莫名窩火。
困住他,卻不審問不拷打。
照顧他,但止步客氣界限。
“你要是想報警把我交出去,最好趁現在。”他冷冷告誡,“不然等我這條腿能動,你和那吉娃娃一樣的beta,誰都攔不住我。”
他聽到青年小聲地笑。
“諾溫與吉娃娃,不太像。您的比喻略欠火候,但幽默成分足矣。”
匪徒挺起上半身,碰翻手邊水杯。
“我不是在跟你說笑!再等半天一天,我恢複了,我馬上就殺了你們兩個,然後——”
“然後,回去死在另一人手下嗎?”
匪徒愕然愣住。
擇明有條不紊收尾,合成一瓶茶褐色,剔透潔淨的混合液。這才雙手交疊,撐著下頜笑道。
“我昨天,受芬奇家邀請赴宴。”
“剛開始比較無趣,不過後來發生令人難忘的趣事。
“我被騙進麗茲·美帝奇的一處專屬閣樓,與小布丁相處半個鐘頭。”
“而我,毫發無傷回家,沒受到夫人的任何指責。從頭到尾,她隻說先把我送出門。”
三言兩語,威力超常,猶如鐵錘敲打匪徒腦殼嗡嗡作響。
“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那條狗它見誰都會咬。”
“噢?看來,您認得小布丁嘍。”
瞥見青年加深的笑,匪徒暗道不妙,又氣又急扭過頭。
外界都知道麗茲養了條凶悍杜賓犬。
但鮮少有人知道,它竟叫‘小布丁’這種可愛甜心專屬的名字。
緊逼到此是時候撤退,擇明抽出一條絲絹,灑上三滴瓶中溶液。
“我並不想囚|禁您,就為審問出您身後的主使。事實上,隻要您抬頭,就能看到我為您留的窗戶。”
“從這望去,你會看到基裡大街最美的商場彩燈,猶如天鵝群舞,螢火紛飛的夜色。是我想分享您的美景。”
頭套下,匪徒眉毛仿佛擰成繩,愈發看不透朝他走來的青年。
“出於對您性命的擔憂,我自作主張收留您,待您傷好,儘管走,去哪都無所謂。雖說我記下了您的氣味,但······我不過是對它著迷而已。”
彆樣的感覺頓生,這次匪徒沒避開擇明的接近,任他揚起手帕,卷起一縷飄香。
這是我。
他詫異不已。
濃鬱薰衣草,參雜衰敗前的酸澀。
恍然間,他看到鏡子中的自己。
四肢,軀乾,熟悉卻在某些時刻陌生得怪異的臉。
待清幽香淡去,他被那變化的氣味分子推入白日夢境。
一輪朧月躍出雲層,海灣寧靜,家家戶戶製出炊煙飯香。
若說剛才的薰衣草香是一男聲的孤高獨唱,那當下,洶湧包圍侵蝕他的餘韻,是一整個樂隊的狂歡,氣味浪潮勾起最細致的回憶。
他看到自己赤足漫步白沙灘,看到晚歸船群揚起千帆,風與夜奏響自由美滿的篇章,他聆聽,幸福得顫栗。
曾填滿冰冷的雙目發熱,凝出新的物體,是男人難以違抗卻極力克製的淚光。
“這真美,對麼?”
擇明對失神的匪徒說著,擺正碗碟重回桌前。
【Z:恭喜您,主人。您成功仿照人|體信息素調配香水,難得的沒炸飛一個器皿】
【我過去出的洋相,彆這麼念念不忘了,Z】
擇明撥弄著小天平指針,在等匪徒回魂的間隙絮叨。
【另外,有一點你沒說對。我以所謂的‘信息素’為藍本,恰恰是想突破它原本平庸的特性】
【人體分泌的化合物,渾然天成的‘香水’,多種多樣,讓alpha與omega彼此吸引又催生交融欲|望,卻使beta排斥在外,噢——】
【聽起來,它似乎就是種標誌,便於人們分門彆類,混淆完整自我。順便附贈甜頭,輕易讓兩個人牢牢牽緊。這一套,它的兄弟荷爾蒙早玩膩了】
他掃興哀歎。
【它不該如此吝嗇又狹隘,像胡亂搖混的香料,空有橫衝直撞的前調】
牆角落傳來重重吸氣聲,擇明知道,他的第一位‘試香客’醒了,於是繼續前話。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我不夠了解您,先生。”
“所以,無法為其調製相匹配的出色後調。”
恰在他斂聲那刻,連呼吸都在發抖的匪徒徹底回神。
“諾溫好像回來了。”擇明側著耳朵聽,溫聲告彆,“晚安,先生。請您在這好好修養。”
倉庫門關起,匪徒仰頭果真看到一扇天窗。
霓虹燈照出紫色夜幕,散落的星辰閃爍。
“是真的······很美。”
他放棄抵抗,緊貼冰冷牆體喟歎。
很美。
無論哪一角度,哪一截麵,從底片中任意挑選,美如畫卷。
納西索斯撲在床上欣賞他的照片,儘量無視一邊走來走去和人通話的傑麗。
“什麼叫突然辭職?他不是已經約好,要和我們一起去羅佩島,專門跟拍納西。”
傑麗少有地動怒,嗓門甚至粗了些。
“不要浪費時間解釋,現在要麼把他找回來,要麼再聯係一個攝影師。對,原先那——什麼?已經被同行的那個演員搶走了?”
“行,彆說了,我自己想辦法。”
女人踩拖鞋,踩出炮火連天的架勢,她切斷通話直揉眉心。
幾天前,她帶納西談好一場戶外節目。
受邀者包括數位聲名大噪的歌星、作曲家,還有小眾領域的拔尖人才。三天兩夜,在島嶼上度過,主要拍攝全員間的相處,展示不一樣的麵貌。
由於納西索斯出寫真消息在前,這等拍攝良機,絕不容錯過。
可誰料公司安排好的攝影師無緣無故毀約,交完違約金就走了。
“找不到人拍我?”
少年聲音沉悶,似乎心情不悅,傑麗連忙寬慰。
“彆擔心,我馬上找個更好的。”
“能把我麵貌的美一比一,甚至翻倍拍出來?”
“這······”
怎麼納西索斯聽起來還挺高興的?
傑麗語塞,隱約覺得自己判斷失誤。
而她的預感果然正確。
納西索斯翻過身,昳麗臉龐綻放笑容。
“這不是有現成的麼。”他亮出掌機頁麵,赫然是‘盧修斯·芬奇’的單人半身像。
“你說的,百年難遇的寶貝。賭|桌上黑桃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