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擇明接過話,風輕雲淡起身,“兩問我已全數回答於您。集合時間快到,您該出發了。”
“你不去?”少年第一反應是這。
“儀器貌似被我不慎磕碰損壞,要另需調整。抱歉我得慢半小時左右。”
直至門一開一關,四周歸回寂靜,納西索斯才找回軀體使用權,獨自去參與活動。
可他全程狀態恍惚,連作曲人T都察覺端倪,在攝影儀死角奇怪打量他。
“走路看路,這地方不是遊樂園能讓你亂跑摔跤的。”
對方語氣不好,納西索斯瞅著那頭紅發就不悅,記起在拍攝,勉強揚起嘴角。
“哪有那麼危險。”
話音剛落,他抬頭便為眼前所見驚呆咋舌。
偌大活動房,三麵牆如展品掛滿各式武器,場中劃分區域,涵括模擬戰地和打靶場地。
最不可思議之物,當屬橫穿全場的流動水渠,進水是山頂湖泊,出水口直達瀑布。溝渠深足兩米,寬可藏下一人。
“令星際海盜聞風喪膽的塞恩上將,曾是這棟山莊的一任所有者,他精心收集百種武器,不僅有最新潮的槍械機甲,還有流失民間的古董刀劍,在這修複保養,改造後為己所用。”
“現在,所有東西全部以他個人名義捐給當地政府,繼續存放。等會兒各位會有個小挑戰哦,可以先選一件喜歡的兵器。”
節目主持開始介紹,指著藏品一一解說。
對槍支炮彈提不起興趣,但為營造形象,納西索斯佯裝著迷走在最前。
當隊伍靠近中間某處展架,他一反常態走快。
“這是先王唯一遺留在世的佩劍——‘血紅皇後’,據傳它因沾染了皇室的血,會對持有者施以最慘烈的詛咒。”
那刀長又窄,形似輕巧的激光|長|槍,銀柄雕花在燈下泛紅,有如存在生命,呼出冰冷血腥的氣息。
久遠秘史主持人一筆帶過,卻架不住知識淵博的克蘭·芬奇當場補充。
克蘭:“原來就是它。上一任在位僅半年的瘋王精神失常,用它親手殺害家眷共五人,放火燒毀宮殿,遇害者中最小的王子才六歲。如果活到現在,他已經要成年了。”
“噫,彆說了,太嚇人了。我今晚肯定做噩夢。那樣的話,納西寶貝你會不會保護我陪我?”
玩笑遲遲等不到應答,芙蕾雅不解一看。
展櫃旁,昳麗少年化作了塑膠模特,他的僵硬是死氣沉沉的,脆弱也易碎。
“納西親親,你怎麼——”
一陣音波突如其來,刺耳且強烈,完全遮蓋淅瀝雨聲。
好不容易等古怪噪音減弱,急促的推門聲打斷眾人拍攝。
莊園負責人神色匆匆,大聲招呼。
“外麵警報響了,不知道是演練還是真有襲擊。總之、大家快跟我來,到地下安全室躲一會兒。”
羅佩島過去常年受星際海盜侵擾,如今一提襲擊,對應者非其莫屬。
廳內一片嘩然,秩序崩盤。
“大家冷靜下,先不要慌。隻是說有警報響,但沒有聽見飛行戰艦和交火的聲音。”克蘭儼然一位可靠領袖,麵不改色指揮。
“攝影儀之類暫時丟棄,勞煩芙蕾雅和T先生跟負責人領路,愛麗和納西走在中間,我和工作人員殿後。”
“不,我也在後麵。愛麗兒有哮喘,不能讓她走太快。”
芙蕾雅扶著渾身發抖的愛麗兒,他抓燈柱當武器,指甲還塗著閃亮的粉色小花。他信誓旦旦道。
“如果有壞男人敢傷害她的話,我能一個打十個。”
克蘭對人敬佩一笑,飛快組織隊伍,開始往下逃。
三層過道寬敞,眾人行動井然有序,十分鐘內他們全員抵達地下一層,隱蔽安全室的入口。
莊園工作者加劇組共九十多人,小小八十平米空間顯得擁擠,且地底電路受暴雨影響,幾盞燈神經質的閃爍,無一不在加深恐慌和壓力。
納西索斯費勁穿梭,與同樣焦急的傑麗碰得正著。
“納西!太好了,你也在這。我剛才沒聽到警報,如果負責人沒上門提醒,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沒聽到?”納西索斯不敢置信。
“是啊,我們那一層加蓋了特殊玻璃,如果不特地開接收器,很難聽見警報。”
仿佛有所預感,納西索斯穿梭人群,狠狠扯住點名的主持人。
“人到齊沒?我的攝影師呢?”
主持正為聯係不上總導演發愁,猛地被拽,頭腦發懵。
“啊?我還在點數,剛剛是九十八人,呃請問您的攝影師是哪位來著?算了沒事,應該是演習——”
忽暗忽明的燈下,納西索斯一對紫羅蘭眼眸冰冷,那寒意似蟲蠕動,似水湧流,在對視間凝結成刺。
主持人舌根發僵,任由對方甩開他跑出門口。
納西索斯奔回一層時,警報和雷聲還在響。
莊園猶如在另外的世界,內外浸透死寂,就隻能聽見自己急促喘息,忙不迭轉彎衝|刺。
長久以來的鍛煉派上用場,他一口氣跑回二樓客房區,猛敲房門。
豈料門一碰就開,屋裡不見人影,說要修的相機也帶走了。
“該死!那蠢貨!”
無意罵出了臟字眼,少年沒多想衝向三樓。
可體力有所消耗,速度難免放慢,他撐著扶手一跨三階,耳鳴逐漸凝聚成句句自問。
他跑回來叫人做什麼?
剛才都說了,可能是演習完全不用擔心。
那家夥有腳有腦袋,肯定早自己跑了,他反應這麼激烈乾什麼?
······
少年思緒混亂,又一個轉彎止步展廳外。
大門和他們離開時不同,兩側敞開破了洞,被留下的拍攝儀儘數被毀,屋內一片狼藉。
“不會吧。”納西索斯喃喃著後退,咚一聲撞到類似鋼板的物體。
不祥預感陡升,他不敢轉頭不敢動,卻被對方硬掰過身子。
胡子拉碴,臉上帶疤,左太陽穴一枚刺青褪色,依稀辨得出圓形輪廓。
在這星際海盜身後,站著兩名同樣高大的男人。
為首海盜掐握他脖頸,像拎起一隻兔崽輕鬆,湊向他深深吸氣又吐氣,傳來令人作嘔的惡臭。
“真香。”
“原來就是你啊,可讓我們好找。”
麵對這幾個屠夫麵貌的人,納西索斯臉色刷白,鵪鶉一般肌肉僵死,沒有反抗意識。
直到被拖進昏暗展廳,被甩在布滿碎片的地毯上,他哆嗦發問。
“你們,你們要乾什麼。”
他看到其中一人架起唯一沒壞的攝影儀,把他框在畫麵中心。
“不要怪我們。我們也是做買賣。”
“放鬆一點,或許到最後你會享受起來的。”
散發臭氣的身影覆來,是烏雲傾軋地麵的感覺,碾壓意識,納西索斯憑最後力氣掙紮,一番亂動後不出意外四肢受製。
聲音和呼吸一起罷工,聽視觸覺猶在堅守,他知道帶疤男人跨|坐他身上拉扯衣物,邊和同夥說著下流腔調的玩笑。
“經過這事,他可能要後悔了。”
“哈!可不是麼,哪個omega想不開會去割了那玩意兒。”
“那是能讓人爽上極樂世界的好東西啊,他應該感謝才對······”
察覺其中荒唐的錯誤,少年胸膛起伏激烈。
那是怒意噴湧而出,強若山崩地裂。
“找你們的主謀,就為了做這個?”他不知哪來的底氣質問,“把一個沒有接收器的人,強行標記後錄影?”
男人解開他最後衣扣,捏捏他臉頰,指腹於鎖骨向下遊走。
“不止標記哦,小可愛。這方麵倒是你做得對啊,不然我們就得琢磨怎麼處理留在你身上,你體內的氣味了。”
“勸你不要反抗太多,否則我們隻能完全按要求,多給你添一項殘廢了。”
他們目光充滿施舍和自以為是的理解,猶如舞台上扮演的假英雄,光鮮戲服分明遮不住一雙汙穢光腳,依然得意忘形,肆意踩臟花苞。
懼意受怒意催化,迅速炸成滔天烈火。
“滾開!”
納西索斯敢保證,他從沒發出過這麼淩厲的喊聲。
“不想死的話,給我滾!——”
然而小小吼叫毫無殺傷力可言,三人不僅沒被嚇退,反而笑聲漸響,覺得少年張牙舞爪得可愛。
“這個表情真好。快,近一點拍。”
“早知道開始不砸那麼多,現在能三百六十度擺滿了拍。”
“一會兒才精彩你們說是吧······”
咒罵攔不住汙言穢語入耳,瑟縮無法阻止受人觸摸,納西索斯一雙眼無望亂瞟,在聽見水聲攪動的同時隱約瞥見浮出水渠的物體。
蜷曲黑發,深幽眼眸,鼻梁曲線高挺,熟悉的臉龐唯有一物是新加的。
盧修斯·芬奇以齒咬刀,雙手撐地無聲無息爬出水渠。
走路沒有響動,像古宅幽靈在暗處若隱若現,逼近時徐徐邁步,像頂級時裝展的模特,矜重典雅。
第一刀揮落,納西索斯根本沒看清。
他隻聽到左邊傳來鈍響,右邊驚呼連連,幾滴血濺到他唇邊,莫名滾燙灼人。
壓在少年身上的海盜當即彈開,借助窗簾透過的微光,他先是發現自己踢到一名同伴頭顱,連忙往另一人身上靠。
“乾他|娘的怎麼回事?!老二!老二?”
那名同伴身軀無力一搭,腦袋擱在他肩頭,在這極度好笑的場景,他餘光一瞥,汗毛倒豎。
老二早斷氣了。
像被利器從下頜往上貫穿,傷口漂亮得幾乎沒流血,徒留空洞猙獰的死相。
分不清敵人是誰又在哪,男人順理成章架起納西索斯,試圖在展櫃中摸索武器。由於慌張,他把少年勒反了都不知道。
麵朝海盜後方,納西索斯幾次撞到牆和桌角,眼冒金星。
正想著又要摔倒,海盜忽然解了束縛,他迎麵撲進誰懷中。
“這下,三位真的要赴往天堂了,不是麼?”
末尾笑聲經相貼地方傳達,前所未有清晰,令人心臟猛跳。
他又被鬆開了。
原來海盜身中數刀,全是關節所在位置,見血少的劇痛點,他跪伏著伸長脖頸動彈不得,像個死刑犯等待鍘刀降落。
而他的劊子手,一身白襯衣染紅的擇明,他以黑皮手套擦拭刀上血漬,站定最佳點位。
“······血紅皇後。”納西索斯喃喃念出佩刀名字。
“如您所見,我是個不祥之人。”擇明回頭對少年報以微笑,“還請您閉一下眼,不要讓這不祥詛咒,染了您的身。”
聽到後納西索斯照做了。
他自知經受不住接下來的場麵。
可血味彌漫,如霧散不開。
無需睜眼,他已描摹出畫麵。
以一當百的真正戰神,永遠帶著戲謔世人的笑意,在敗者求饒哀號時偏一偏頭,故意晃動刀身嚇唬。
接著,在那絕望至癲狂的瞬間一斬落刀,收割死亡獨一無二的美意。